016.
程稚初听见那边祁嘉的呼吸声。
祁嘉好像找不到开场词，这轮电话被接通之后，两个人陷入了奇妙而长久的沉默。
久到程稚初不得不出来打破寂静，他开门见山：“嘉哥。我想到有些事情如果我可以做，但是不去做的话，我可能会后悔。”
“我知道。”
“你对这件事情是什么态度？”程稚初难得的，磨着嘴唇犹豫不决，“就是打职业。我是说，你是我的，最好的朋友。我想我们一起……”
他不好意思把话全说明白了，到底还是有点害羞。
“你是想问我对你去打职业这件事是什么态度，还是问我自己对打职业是什么态度？”祁嘉问完，安静了一瞬，吸口气，才说，“我刚刚在想。”
程稚初聆听死亡审判：“嗯……”
“坦白说，突然听你一说，觉得有点惊讶。但一想到是你，我又觉得可以理解。”祁嘉笑了一下，透过电波程稚初都能感觉到他的情绪确实变得轻松了不少，“至于我……你刚刚说什么？我是你的什么？”
程稚初一瞬间脸红，有点难启齿：“最好的……”
“你也是。程程。”
他说话真的太温柔了，程稚初听着，不知道为什么有叹息的冲动。
祁嘉顿了顿，语速变快了一点：“其实前段时间一直有人联系我。有很多缺打野的队伍想要我去试训，但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觉得我一个人去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过。现在你跟我说你想去……”
“嘉哥！你原来早就想过吗？”
“嗯。”
“这么好吗？我跟你说，刚刚怀晓说帮我问问有什么队伍缺少中野。我想我们一起去，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
“说定了啊，嘉哥你不要反悔。我们要一起打比赛，然后一起去LPL，一起拿S赛冠军。我们说好了啊。嘉哥，真的，我特别高兴。”
高兴到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祁嘉噗一下笑出来。
*
韩服打了一会儿排位赛，程稚初又回到国服把自己从来没改过的国服ID改了。
“决明子”变成了“十五岁中单想打职业”。
为了保持画风统一，祁嘉也改成了“十五岁打野想打职业”。
热热闹闹的脚本和全图风波还没过呢，程稚初改了这个名字，昭告天下自己想去打职业，他直播间的留言区顿时热闹了起来。
【弟弟你要去打职业了吗？？？】
【你开脚本了吗你开脚本了吗你开脚本了吗】
【弟弟你才十五岁啊？握草是个真弟弟，我晕了】
*
怀晓办事效率高，晚上就找到了程稚初，基本把情况给他讲了一下。
“挺多队伍想要你的。我熟的ODE、Win队，KCG、ZTO，都挺想要你去的。还有五味，你们俩一起去他们求之不得。你怎么看？有什么倾向吗？”
ODE和Win队是LPL联赛两支最顶级的豪门战队。
ODE主打上中野，Win队则以下路为核心，两支队伍的灵魂选手分别是中单和ADC，都是联盟的排面。KCG、ZTO则是近两年崛起的新队伍，实力也非常强劲，队伍里有名气很大的明星选手。
怀晓是想问程稚初是不是其中哪支队伍的粉丝。
程稚初说：“没有什么特别倾向。我想要一去就能打上比赛的，怀哥。”
“弟弟，这是你天真了。哪有一去就能打比赛的，试训都还要时间呢。”怀晓笑了笑，又说，“我觉得上面几支队伍，你去二队，都蛮不错的。”
程稚初也不太清楚，满口答应了，问：“那你觉得去哪里比较好，哥？”
怀晓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才说：“我的建议有我的私心，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听。其实还有几支LSPL队伍，也想要你。有支队伍教练跟我讲，只要你们愿意去，简单试训过了之后，就能首发打次级联赛。这支队伍叫Future，我私心是你去这支队伍。”
“因为他们教练，是我兄弟。是我的辅助。”怀晓声音变得温柔，“我在TGA和次级联赛的辅助。他想自己组队伍打上LPL。已经在次级联赛沉浮两年了。其实我觉得你天赋好，小俱乐部肯定是留不住你的，但你如果愿意去，先签一年，打上了LPL，再转会去更好的队伍，我觉得其实不错。”
“我不想坑你。事实是去大俱乐部能够得到更好更科学的训练，而且大俱乐部也愿意要你们。但去小俱乐部也有好处，比如，你可以培养自己的风格，不会被队伍限制；可以靠自己打出名气——你别笑，这种中二的想法，其实我觉得很燃的。还可以打更多比赛积累经验，不用担心状态不好立刻就被换掉。就，你自己考虑吧。”
程稚初正经地说：“那我要跟五味商量。因为我要跟他一起打的。”
“感情这么好？”
程稚初当然心里是倾向去Future这样的小队伍的。
他还小，不知道，冥冥中命运早就写好了新的诗篇，于新诗中见广阔天地。
他把两种选择都告诉了祁嘉。
祁嘉说：“一是ODE，二是Future，我们对话框里同时扣字。”
决明：
-2
五味：
-2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017.
很快Future教练就找到了程稚初的联系方式。
不仅找到了程稚初的，还找到了他父母的。
联盟发展到现在，哪怕是LSPL队伍的青训，都非常正规了，小孩想要加入俱乐部，一定会要通知到家长。
程妈妈今年带新高三，暑假都在外面偷偷给学生补课，守着学生自习。她下午正好没课，在办公室里和其他老师聊天的时候，突然接到了来自上海的电话。
“喂？”她问，“您好，您是？”
“你好你好你好，是决明的妈妈吗？”
“......什么？不认识，你打错了。”
第一通电话就这么被挂了。
上海，Future战队训练基地里，教练白浩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陷入沉默。
坐在他旁边正在挖西瓜吃的男孩子是他最近刚骗过来的国服第一锤石，小辅助阙蓝霜。蓝霜话一边啃西瓜，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白哥！你怎么能叫ID呢？决明他妈妈也不知道他ID啊，你怎么比我还笨？”
白浩又打了个电话过去：“你好你好？是程、程稚初的妈妈吗？”
那边女声沉稳：“你好，你是？”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Future战队的教练，我叫白浩。”
“什么东西？什么战队？”
“一支电子竞技队伍，Future，我是教练。”
“电子竞技？打游戏？”
“我们不是打游戏，我们是......”
程妈妈这个电话打了半个钟，总算搞清楚了自己儿子干的好事。
“让我考虑一下吧，你说的我都清楚了。”最后程妈妈这么说。
程妈妈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儿子已经睡了。太晚了，要等学生上完晚自习，再从学校回来，已经差不多十二点钟了。
她摸了摸电脑主机，还有点温热，心里知道儿子是刚睡不久的。
还没睡熟，眉毛皱着，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嘴巴嘟着，脸颊还有点婴儿肥，是个大孩子了，但离长大成熟还远着。
妈妈在床边坐下，叹了口气，凝视儿子的睡脸。
想起已经很久很久没好好看他了。
虽然没有缺席儿子的成长过程，但好像确实错过了他好多好多经历。
这么小，怎么会想到出门去打游戏呢？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也敢把未来托付给没有任何保障的行业。
不放心啊。
她轻轻地掖了掖被角，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黑暗中程稚初悄悄睁开眼睛，凝视门缝透过来的一线白光。
隐约听见有人开门，换鞋。
妈妈的声音迎上去：“今天手术又晚了？”
爸爸的声音很疲惫：“本来只有一台，突然有个病人脾脏破裂，又做了一台。”
“......”
“程程睡了？”
“睡了。我跟你讲，今天有个人给我打电话，说程程想去......”声音和脚步越走越远，渐渐听不清了。
程稚初把手放在心脏上。心跳得好快，有些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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