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郑泰明正在自家宅院里,哼着小曲,逗着鸟笼里的黄鹂鸟。

    正想着郑鹏又去哪儿鬼混之时,只听闻“嘭嘭嘭——”的敲门声,还伴随着人群的嘈杂之声。

    说是敲门,其实是带有力道的砸门。

    郑泰明停下手中的动作,收起闲适懒散的表情,挥手示意家仆开门,随后他慢慢踱着步子走过去。

    大门一开,各种七嘴八舌的声音像潮水般涌了进来——

    “正巧,村长在,这可得让他评评理。”

    “要不日后郑鹏还不得上天去。”

    “......”

    郑泰明面色不变,快速的扫了眼人群中的郑鹏,还有略显狼狈的柳愫,心中顿时了然许多,他马上换上严父表情,对着郑鹏斥声道:“你又闯什么祸了?”

    “我......”这劈头盖脸的责备让郑鹏愣了愣,他未曾想自己爹不来维护他,反而还站在对立面责备他。

    “还不如实招来!”

    郑鹏表情扭了扭,磨着后槽牙道:“今日柳愫在溪边洗衣,我便过去说说话,未曾想她跳入水中,我还正想救她。”

    柳愫还未吭声,大嗓门的李婶插着腰,啐道:“我呸,你说的是人话么你,柳愫落水还不是你推的,你还想救人?信口雌黄,明明是杀人未遂。”

    接着她往前走一步,继续大声道:“大家伙儿都看见的是不是?”

    一群人通通附和地说了好几句,表情和语气皆是带着肯定、指责和愤怒等等情绪。

    郑鹏握着拳头咔咔作响,若不是被两人钳住双手,他早冲过去把这些人挨个揍个遍,他扭头看向柳愫,怒声道:“你给我去解释清楚,你这个贱......”

    “啪——”

    一声轻响,郑鹏的脸被打得偏了回去。

    郑泰明收回手,皱眉怒斥道:“你这个逆子,这么多人看见了你还敢狡辩?”

    郑鹏被打懵了下,这是郑泰明第一次打他,脸上火辣辣的疼让他的脸色从阴沉的黑转向发胀的红,他甚至气得脖子上和额间的青筋都爆显出来,喘着粗气。

    “是我教子无方,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郑泰明像是十分抱歉道,“还让柳愫受了委屈,我定带着犬子登门道歉。”

    郑泰明自是心疼儿子,打下去的时候手疼心也疼,现在的手还打着颤。从小到大没让郑鹏吃过一点苦头,更别说打他了。

    郑鹏的顽劣性子,惹怒和得罪过不少人,郑泰明当然明白得很,但像眼前这般一群人集结起来上门讨说法还是头一次,说明郑鹏这次闯的祸可不小,不给个说法怕是他们都意难平。

    “这就完事了?”站在柳愫旁边的林汐禾,眉头紧蹙,表情很是不满意。

    “你还想怎么样?”郑鹏眯着眼睛,咬牙切齿地警告她,像是她再多说一句,日后就加倍讨教回来。

    柳愫不动声色地挡住郑鹏死盯林汐禾的视线。

    李婶睨了眼郑鹏,轻嗤道:“村长倒是心疼儿子啊。”

    “哪有的事,”郑泰明依旧带着笑,眼底却冷了冷,“再让他禁足一个月,如何?”

    “爹!”

    “你给我闭嘴!”

    大家伙没了声,像是在思考这事的惩罚程度如何,让郑泰明惩罚郑鹏已是极难之事,之前就有不少人告状过郑鹏的所作所为,郑泰明最后都不了了之。况且日后还在村子里相处,逼急他们撕破脸皮也不妥当。

    郑泰明看了眼众人的神色,略带得意的勾了勾唇角,这事说到底没要人性命,他只要示弱一下,轻惩意思一下也够了。

    “三个月。”

    一道声音不轻不重的响起。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皆聚焦在柳愫的身上。

    她不紧不慢地说:“你乃一村之长,理应以身作则,一个月的禁足委实难以服众,还望村长大人莫要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接着,其他人反应过来,纷纷道:“三个月。”

    “对,起码也得三个月!”

    郑泰明只好道:“好,这三个月我定当在家中管教小儿,三个月后必将登门道歉。”

    郑泰明面上笑着,心里却很不痛快,被一个小丫头逼得没法,她确实聪明机灵,之前先在一旁看着形势,而后压着点儿来说话。

    知道他要服众又心疼儿子,知道村里人要讨说法又怕撕破脸皮,她想要郑鹏受到最大程度的惩罚,就刚好卡在三个月,不多也不少,既能让郑泰明不得不做,又能让村里人接受。

    既然得了说法,村里人也就没必要继续闹下去,纷纷散了去。

    郑鹏没了人钳制,直起身子,对着柳愫恶狠狠道:“走着瞧!”言罢,他一甩衣袖走进屋子,泄愤似的甩上了门。

    郑泰明叹了口气,对柳愫温笑道:“抱歉,这回我定当让他悔过。”

    柳愫点点头和林汐禾一块告辞离开。

    两人走到外边,林汐禾一个劲儿的夸完她后,忍不住问:“你这次为何这般勇敢?”

    以前郑鹏可没少欺负柳愫,只是她都忍着,就怕得罪郑鹏牵连到何云蓉身上,在村里面为难一个无权无势还没有丈夫的女人很容易。

    柳愫浑身湿透走了一路,有些黏糊得不太好受,最受罪的还是她的鼻子,鼻间充斥着泥土咸腥味,她闲扯道:“你都及笄了,还要不要嫁人了?”

    一个及笄的姑娘被男子纠缠,男子倒没甚影响,影响的到头来还是姑娘家。

    柳愫心里默默地想,其实真正勇敢的是林汐禾,面对什么事都做得出的郑鹏,林汐禾依旧咬牙挡在她的身前保护她。

    怎么说都已经得罪了郑鹏,再多让他禁足几日,她们也得安宁几日。

    准备到家的时候,林汐禾拉住柳愫道:“不如先去我家换身衣裳,不然给你娘瞧见又该担心了。”

    “多谢汐禾好意,想必我娘等着正担心,我还是先回去罢。”闹出这么大动静,何云蓉应当知晓了消息,在家里着急的等待,既然掩饰不了,柳愫觉得也无需多麻烦林汐禾一趟。

    “那行,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啊。”林汐禾道别后回了家。

    柳愫没走几步路,远远就看见何云蓉焦急的在家门前来来回回走,四处张望。

    “阿愫!”何云蓉没了平时的稳重端庄,快步走过来握住柳愫的手,看到她浑身脏兮兮的样子,一下红了眼眶,声音咽了咽,“都怪娘没用,让你受了委屈。”

    柳愫一下鼻子也酸了:“瞎说什么呢,娘没错,错的是挑事儿的人才对,别把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

    何云蓉摸着她冰凉的手,忙道:“先回屋,别着凉了。”

    柳愫一进屋,发现何云蓉什么都准备好了,烧好了热水,准备好的衣服折叠整齐地放在桌上,桌上还有一晚熬好的姜汤正散发着热气。

    这下柳愫鼻子更酸了,酸得眼眶里氤氲起水雾,她咬着下唇忍耐着情绪,然后关上了房门。

    何云蓉在门外敲了敲门板,轻声道:“需不需要娘帮忙?”

    柳愫佯作轻快道:“我都多大了,洗澡还要娘帮忙?”

    何云蓉没听出异样便没了声,不知是走远了,还是在门外守着。

    柳愫吸了吸鼻子,解开衣裳后迈入浴桶,她浸泡在热水里,感觉浑身都舒展不少,似乎每一寸血肉都暖化起来。

    房间里的烛火轻轻摇曳跳跃,她的表情隐藏在阴影里叫人看不真切,唯有那断了线的水珠自上而下落入水面。

    静谧又狭小的房间只能听闻偶尔的抽泣声和滴水声。

    一整日的惶恐不安,委屈害怕终是随着泪水落入浴水而消失不见。

    ——

    第二日一早,柳愫用过早膳后便赶往镇上,轻车路熟地来到西巷医馆。

    院子里空荡荡的还没有人,柳愫走到弄堂,里面只有郭捷义,他刚把药材归置完,一抬头看到柳愫,拍了拍手上的残渣,高兴道:“诶?你今日终于来了,昨日为何不来?”

    没等柳愫回话,他又噼里啪啦地道:“还真别说,你重新排列的顺序好拿药多了,这事儿你没告诉黎付吧?”

    柳愫强行把“他已知晓”这四个字咽了回去,有些奇怪地问:“为何不能让他知晓?”

    郭捷义站起身子,拿起药柜上的茶壶,给自己和柳愫都倒了一杯茶,慢悠悠道:“当然不能让他知道,不然他觉得你比我顶用多了,又派我去照顾他那破性子的破马,我才不愿呢。”

    比起郭捷义有个马夫的身份,柳愫更想问:“你说的是红薯?”

    她记得黎付是这样叫他的红马的。

    “......”郭捷义刚咽下一口茶,强忍着没喷出去,硬生生的把自己呛到。

    他缓过一口气,极为不可思议道:“你是说黎付那小子给那匹破马起的名字是红薯?”

    柳愫认认真真地点头。

    郭捷义拍桌大笑,桌上的茶具随着他的动作颤动着发出声响,“这名字还真配那匹破马,破马可是比人倔的性子,比地土的名字。”

    接着,他像是想到什么,表情瞬息变幻,笑声和手上的动作都倏然停住,他的笑容敛起转为沉思。

    柳愫第一次见变脸比变天还快的男子,还快到令人咂舌,她谨慎地问:“怎么了?”

    郭捷义忽然换上一副八卦脸,神秘兮兮地凑近柳愫,压低声音道:“我觉得你得小心黎付那小子,他想害你,下一个受害的人一定是你!”

    “啊?!”柳愫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为何这般说?”

    “你看啊,”郭捷义细细给她分析自己缜密思考的结果,“你不是红薯过敏吗?他给自个儿的马取名红薯,前日晚上,我夜里起来上茅房,你知道我瞧见什么了吗?”

    不等柳愫回复,他急忙继续道:“我瞧见黎付捧着一个红薯坐那看。”

    郭捷义指了指弄堂中间,黎付平时问诊的位置,像是想给柳愫呈现他的亲眼所见,他极为认真地比划道:“你想想,深更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捧着个红薯深思,他还能思什么?!我的老天爷,我当场就给他吓得尿意全无。”

    柳愫没说话,因为根本插不上嘴,郭捷义说话的语速比暴雨还来得猛烈,但她有种预感,他下一句说的话一定惊世骇俗——

    果然,郭捷义惊为天人地拍板道:“他想给你下红薯!”

    “......”

    郭捷义极为认真的神色,像是在说黎付想给她下毒。

    郭捷义一心想救柳愫于水火之中,继续振振有词道:“他一定是想害你,得知你红薯过敏就想出这个阴法子,你可得小心这个人面兽心衣冠禽兽的......”

    “小心什么?”

    恰在此时,弄堂右后侧的小侧门打开,黎付慢条斯理地走出来,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大清早你唱什么戏?”

    接着,黎付十分漫不经心地走到梨花几案旁,拉开椅子靠坐着,好整以暇地抬起眼皮子睨他,“再唱一遍我听听?”

    听这吊儿郎当的口气,倒像是说“小妞儿再笑一个给爷乐乐”。

    “......”

    郭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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