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愫终于明白什么叫言多必失,少说话多做事。
她本想说句“你好看”,被他看得紧张,一磕巴给说错了。
黎付勾起的桃花眼,带点若有似无的勾引,但又好像没这回事。
柳愫憋红了脸,像颗熟透的小番茄,她忙道:“我不是这意思。”
黎付懒懒地斜靠着药柜,话音含笑:“那你是何意思?”
这下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那三个字,而且她反应过来,这人在逗她玩。
柳愫抿了抿嘴,不再理他,转过身去,继续给药材分类排序,而后将药匣子一个个搬回药柜里。
有些药匣子装的药多,有重量,黎付垂下眼睑看到小姑娘两手托着一个药匣子,抿着唇憋足劲,将药匣子慢慢举高,还踮着脚尖摇摇晃晃的。
看得黎付眼皮一跳,他走近,单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柳愫感觉手上一轻,她顺着头上的阴影转过去,看到他好看的下巴,喉线没入锁骨上窝,流畅利落。
黎付垂言眼眸,看向她:“这个放哪里?”
柳愫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的转开视线,看向药柜,指了指最上面那排:“第一排第三个小格间。”
黎付顺势抬手,将手里的东西放好,问:“还有呢?”
接下来的事情轻松很多,柳愫把药分好排好,告诉黎付放入的位置,黎付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动作慢条斯理的,不像干活儿,到像是在赋诗作曲。
让她莫名有种丫头指派大少爷做事的感觉。
不稍片刻,所有的药材便归置好,井然有序。
柳愫拍拍手,站起身子,抹了抹额上的细汗,看了眼外边,见暮色迫近,晚霞渐退,时辰也不早了,怕黄实正久等,便道:“黎大夫,我先行一步,这便先告辞归去了。”
黎付微微弯下腰,垂下眼眸与她对视:“可愿在此用膳?”
柳愫愣了下,没想过他会留她用膳,她想了想,有些犹豫道:“可是黄师傅......”
她不好意思让黄实正久等,万一吃得久了,让人眼巴巴的久等,若是让黄实正先行离开,她一个人未曾走过这般远的夜路,有些担忧害怕。
“别担心,”黎付只当她答应了,完全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自觉,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去说。”
而后他离开弄堂,推开院子的雕花木门便没了身影。
柳愫盯着他离开的方向,默了默,缓缓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慢慢地放下。
她倏然意识到,这人好像把她当孩童?
恰在此时,郭捷义和徐瑞修回来了,像是没手开门,郭捷义用脚踢开院子大门,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他们每人手里都拿满了东西,有三层的木制食盒,有油纸包的饼、包子,烤好的鸡鸭之类,还有好几坛酒。
他们先把东西搁在最近的桌子上,郭捷义再去端两张四人坐的方形木桌拼在一起,形成可容八人坐的大桌子。
徐瑞修则是去后间拿碗筷,将食盒里面的饭菜端出来,再将油纸拆开,用碟子装吃的。
没两下子一桌饭菜便准备妥帖,食物浓郁的味道散开,像是金箔般的香油包裹着食物,放眼看去各类膳食颜色丰富,让人从视觉和嗅觉上都引得胃口大开。
日光彻底沉落,视线所及暗下不少。
徐瑞修点上蜡烛,罩上纸笼拿到院子照明。
柳愫看着那一桌子菜,忍不住问:“你们都是买晚膳的?”
她幼时是何云蓉做饭菜,她稍稍长大点也学着做,村里有喜事置办酒席,也全都是自个儿做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一大桌子菜,全是从外边买回来的。
郭捷义拉开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来,无所谓地说:“咱们三个大男人哪会儿做菜?”
“......”柳愫想了想,略感认同。
她有点想象不出那个画面,黎付一手拿菜刀,一手握大勺,在灶房里弄得鸡飞狗跳的样子。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郭捷义拿起筷子,一脸惨兮兮地道:“还不是咱们黎大夫难伺候,嫌人多碍眼,连个厨娘都不愿请,我们只得吃外边弄些冷饭冷菜回来吃。”
他嘴上这般说,手上可不是,拿着筷子扫动了几口烤鸭,动作快得让人咋舌。
柳愫顿了顿,道:“不等黎大夫么?”
徐瑞修也拉开椅子坐下,招呼柳愫过去坐,顺道说:“不必等他,他嘴挑剔得很,时常没胃口便不用晚膳,这下子不在,应当是不想用。”
柳愫正欲解释黎付只是出去一下,一会儿回来用晚膳之时,郭捷义塞得满嘴鹅肉,向她推荐:“来,尝尝这个春纪楼的烧鹅,滋味特足,给黎付那人吃,可浪——”
恰在此时,雕花木门再次被推开,黎付拎着一个金边的青花瓷壶走进来,抬眼睨他,问:“浪什么?”
“......”郭捷义一噎,把鹅肉和到嘴边的“费”字一同吞下,话锋立马调转,“你听错了,我是说可值了。”
黎付没接话,像是没指望郭捷义能说什么好话,拉开柳愫身边的椅子坐下。
坐定后,他侧头对她道:“我让他先回去,放心吃罢。”
柳愫点点头。
“来来来,喝点酒,助助兴。”郭捷义熟练地打开一坛子酒,给自己和徐瑞修倒一大碗,黎付用的是白玉杯,他也给黎付倒了一杯。
柳愫旁边有个空碗,郭捷义倒一圈过来,也给她倒了满满一碗。
郭捷义把坛子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他爽朗一笑,对柳愫道:“这是月满楼的月下君子,够劲,特别好喝,你尝尝。”
柳愫看着那碗清亮透底,散着淡淡酒香味的月下君子,有些犹豫,晚点还要夜行回家,喝酒怕是不妥,况且她还没喝过酒。
但见大家兴致都不错,她也不想扫了兴。
郭捷义举起碗,咕噜咕噜地干完一碗,畅快道:“真痛快!”
看他喝酒跟灌水似的,想必味道还不错,柳愫跟着端起碗,正欲喝上一口,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将她手上的碗端走。
柳愫低头看了下空荡的手,又扭头看过去,黎付将她的碗放在面前,再将白玉杯里面的酒倒到碗里,接着他打开方才带回来的青花瓷壶,将里面的液体倒入白玉杯。
黎付拇指和食指捏着白玉杯,递给柳愫:“喝这个。”
柳愫接过白玉杯,闻到里面有清淡绵长的花香味,混杂着蜂蜜的甜味。
她低头喝了一小口,一种清浅的甜味弥漫口腔,萦绕舌尖,像品尝到春雨后百花的蜜水,不浓郁,也不寡淡,恰似正好。
“好喝?”黎付含笑看她,见她像是街上得到糖葫芦的小孩,满意欢喜的样子不加掩饰。
太容易满足。
柳愫慢吞吞地肯定道:“特别好喝。”
“多喝点。”黎付将青花瓷壶推给她。
徐瑞修瞥了眼小瓷瓶上的字号,意味深长地说:“百花蜜酿,阿付你对这小丫头出手可真是大方。”
这么一杯便抵得上寻常人家半年的吃穿用度,更别说这满满的一壶。
黎付不甚在意道:“膳前小食罢了。”
徐瑞修:“......”
黎付将面前的一碗酒喝完,拿起筷子准备夹菜,视线在菜上扫了扫。
郭捷义瞅见,略显得意道:“按照你的吩咐,都没加葱,你随便吃,吃到一颗葱算我的,这可是我专门去后厨盯着的。”
柳愫听着,心头微微一触,整个人像似被浸泡在这蜜酿里。
看来他是有意留她下来用膳,所以特地让郭捷义看好膳食不放葱。
想到她也许不饮酒,便带了蜜酿回来。
柳愫偷偷转头瞧他,他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大多是听他们说话,时不时应两下,神色懒散,动作也是漫不经心的,但举止间得体到位,有教养和气质,如果不是大夫的身份,她怀疑他是哪个名门望族的贵公子。
黎付注意到她的视线,侧过头看她。
柳愫被抓得正着,心神一动,又怕立马调转视线显得心虚,便面不改色的与他对视,他漆黑沉沉的眸子里揉进了月光,而后,柳愫才转开视线。
黎付用指节敲了敲她的桌面,悠悠道:“吃肉。”
柳愫哦了声,乖乖地拿起筷子夹肉吃,没有葱的顾虑便吃得没那么拘谨。
第一次听黎付叫小姑娘吃肉还一惊一乍的郭捷义,此刻已经见惯不惯,一夹一口肉,大口大口地吃着。
月亮高挂,银辉落下。
晚间的凉风习习,拂起柳树枝条。
周围很静,隐约能听闻某种不知名的昆虫在叫唤。
小院里的气氛很好,满桌子的食物温热散香,郭捷义和徐瑞修喝酒拌嘴,黎付时不时搭腔两句,很是热闹。
暖黄的烛光糅合着月光洒在小院,落在那人身上。
柳愫抬眼看向黎付,灯火下他五官朦胧,却平添几分温暖的柔意。
他嘴角轻勾,眼尾上扬,散漫又轻佻。
这般温馨又暖调的场景,柳愫从未经历过,已然融入其中,只觉得心房熨帖得发烫。
她喜欢这儿,喜欢这个小院,也喜欢小院里的人。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夜,她希望时间能拉长一些,让她能细细品味每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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