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蓉服用一副药后,第二日精神好了些,病症缓解不少,烧退了大半,还会时不时的咳嗽两声。
相比之下,折腾一整晚的柳愫更显憔悴。
何云蓉以为自己让女儿折腾操心成这样,心里满是内疚,柳愫自是知道娘这般想,只是她无从解释,总不能说自己一直想着给娘写药方子的大夫而难以入眠,只得说自己没事。
之后何云蓉又服用了三次药,好得差不多之后便再也不肯用药,将剩下的药密封存储,以备不时之需。
她是恢复得越来越好,却发现女儿越来越不对劲,或者说从抓药回来后柳愫就不太对劲,闷闷不乐的还老是显而易见的走神。
这几日柳愫做些事情,做着做着就突然停下来,眼神视线开始飘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在镇上到底遇到了什么,眼下晾着衣服便忽然停着动作走神了,何云蓉想看不出来都难。
“阿愫,你怎么了?”她担忧道,“发生了何事,与为娘说说。”
“娘,我.....”柳愫回过神来,一时不知用什么措辞解释,事实上她也有些不太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她老是想到那位黎大夫,有关于他的一切,都像一个钩子一样,勾起她心里的情绪。
何云蓉神色担忧道:“可是哪儿不舒服?”
柳愫想了想,像是忽然间想通了什么:“是不是生病便可以看大夫?”
何云蓉有点没弄清她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她很快抓住一个点:“当真生病了?”
“现下还没有。”像是被打通了关节,柳愫浑身舒坦不少,言罢便回了屋子。
何云蓉看了看还剩半盆没晾的衣物和柳愫的背影,一下子觉得有点莫名,又觉得心情有些复杂,女儿似乎长大了,有些她都不知道也不告诉的心事了。
柳愫回到房间后,拿出针线开始做女红,她不想增加家里面的负担,索性黎大夫那里看病不算贵,她可以做些针线活挣点小钱自己去。
她在家绣了四日,第五日将东西卖出去后得了七文钱,那妇人心肠好,见柳愫手艺不错,多给了两文钱。
当天夜里,一切照常,柳愫等着何云蓉熄灯后,便轻手轻脚来到院子,打了桶冷水。
圆圆的银月倒映在桶里,柳愫蹲下来,伸出手放入水里,冰冷的感觉从指间传来,她用手捧了些冷水往脸上和颈脖上拍了拍,顿时冷得有些打抖。
她眼一闭,心一横,将一桶冷水从头灌到脚,夜间的冷风一吹过,冷感刺骨,她咬着牙,身子忍不住打颤。
接着又给自己浇了两桶水,浑身彻底湿透后,又在院子里面吹了两个时辰的冷风才回到屋内。
将屋里的窗子通通打开,她便就着湿透的衣裳睡在木椅里。
她抱紧自己,克制不住身体本能的打抖,柳愫深吸一口气,哆哆嗦嗦地嘀咕着:“常言道,一年到头不生病,来年有大病,我......我只是为了来年不生大病。”
她像是在说服自己,刻意强调道:“不为别的。”
“没别的......”
......
第二日,太阳缓缓从地面升起,光线渐渐染亮万物。
“叩叩——”柳愫头一回日上三竿还未起,倒不是何云蓉要求她日日早起,只是今日见她半天没动静,何云蓉有些担心便来敲门问她,“阿愫,你起了吗?需不需要娘进去看看?”
听到动静,柳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缓了个神,怕何云蓉真的进来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于是着急起身道:“娘我没事,我收拾一下便出去。”
“那好,早膳已弄好,娘等你一起用膳。”
听到何云蓉逐渐离去的脚步声,柳愫扶着额头强忍刚刚猛一起身那种眼前泛黑眩晕的感觉。
她自觉喉间泛痒泛沙,又干又涩,浑身发热难受,四肢无力酸痛。
当真生了病。
她却有些高兴喜悦,甚至有点小骄傲,觉得自己做了件了不起的事情。
很快,她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挑了一件自己最好的衣裳换上后,坐入梳妆镜前,给自己梳发。
镜中的她两颊病得异常绯红,嘴唇淡白无色,眼睛却格外明亮有神。
柳愫将自己收拾妥帖后,拿起前日挣得的钱,便往外走去。
听到开门的东西,何云蓉探出头道:“等等,你去哪儿?先用个膳再去呐。”
“娘,我先去镇上,午膳也不用等我。”柳愫阖上门,快步地往外走去。
瞧见她一阵风似的消失了,何云蓉看着眼前的两副碗筷,默了默。
什么都准备妥当后,心里面的催促声越发让她有些急切,她一点功夫也不想耽误,想要马上赶到镇上去。
但到底是患了病的身子,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她的身体就有些撑不住了,有种反胃的感觉,虚脱无力泛酸感尤为明显。
但她依旧咬着牙,沉着步子一步步往前走。
因为没到三日一赶集的日子,路上的人很少,一路上陪伴她的只要上方的太阳和脚下的影子。
-
“阿付,想什么呢?”郭捷义老早包完药,百无聊赖地看来看去,黎付给人看病时到还好,现下一空闲下来,便给人一种心思不在此处的感觉。
本来他没发现黎付走神,谁让这哥们一本正经地坐着,他随口说了几句话没得到回应,这才发现黎付盯着院子里的柳树出神。
虽然黎付平时也不怎么回应他,回应的也是随口敷衍,但一天下来走神这么多次也算少有。
徐瑞修刚诊完一位病人,嘴角一弯,立马加入调侃黎付的行列:“这夏天都快过去大半,我们阿付还思什么春?”
郭捷义配合地大笑起来,两个人还越说越起劲,话题也越扯越歪。
郭捷义:“上回来了个大美人,无数次给他明暗送秋波,美人的眼皮子都快抽了,这坐对面的人像块没有反应的板墙。”
徐瑞修:“后来这美人来,他尽是推给我诊,我倒是愿意,可人家美人不愿意,坐我这边,身子都往那边歪......”
没有反应的板墙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理他们,给下一号的病人问诊后开始把脉。
“铁树都还知道开花,阿付怕是连花是什么都不知道,”郭捷义说完,视线一转,看到来的人,眼睛一亮,声音也洪亮不少,“诶,是上回的那个小姑娘。”
黎付没抬头,只是替病人把脉的手,微不可闻地一顿。
现下温度上升不少,柳愫又浑身冰冷,只觉得外热内冷更加难受,头重脚轻,整个人虚脱无力。
“大夫好,我想挂个牌子。”柳愫还不知道郭捷义叫什么,便通称为大夫,记得上次来也是他给的牌子排号数的。
“好,我看看,你是二十......”郭捷义抽出一块小木牌,正读着号数,只听闻那边轻敲了三下桌面,他往那边瞥了一眼改口道:“你不用排队,直接看病吧。”
黎付默不作声地收回手,提起笔飞快地给面前坐着的人写方子,并公事公办地叮嘱道:“此药早晚服用各一次,另外两包药泡成药水沐浴用。”
柳愫只觉头部昏沉,反应有些迟钝,一下没明白为何突然不用排队,只是听到黎付那低沉磁悦的声音,顿时心开始加速跳动起来。
她时不时用余光瞄他,又怕给他发现。
他似乎格外喜欢白色的衣裳,带白玉冠,是一副矜贵又风度倜傥的模样。
“来,小姑娘过来吧。”徐瑞修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看病。
柳愫不自觉地有看了两眼黎付,又看到坐在他对面的姑娘,她抿了抿唇,垂头闷声朝徐瑞修那里走去。
每走一步,她心里便会莫名的多了几分失落。
此时黎付写完方子落下笔,示意病人去拿药,他才抬起头往徐瑞修和柳愫那个方向看去。
柳愫正准备拉开椅子坐下去的动作一顿,往左边一转头,便对上那道漆黑如墨的眼眸。
虽然黎付没说话,她却感觉到一种无声的示意。
是她理解的意思吗?
还是她会错了意?
徐瑞修一手撑着下巴,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这两人。
顿了一会儿,柳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过去,还是继续手上的动作,在这位大夫面前坐下来?
黎付靠着椅背,指节轻敲了下桌面,神色漫不经心的。
“过来,我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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