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与蛇斗

    二十、与蛇斗

    无情海上的波涛，渐渐平息了下来，但众人心头的惊惧，却无丝毫稍减。黑水玄蛇巨大的身躯盘在眼前，直如亘古以来的妖魔一般耸立在那儿。而这庞然大物的蛇头微摆，似乎也是没想到在这死灵渊下会遇到活人气息，多看了众人几眼，一时倒没有什么动作。

    陆雪琪为人冷静，首先反应过来，映入眼睛的是缘修仰头对着黑水玄蛇那庞然巨物，毫无动作的立在那里。所有人中缘修里黑水玄蛇的距离最近，这也意味着如若黑水玄蛇动起来，缘修第一个会受到危险。陆雪琪登时停住了呼吸，不敢有动作，又转头看了一眼张小凡，张小凡还直愣愣的仰头看那黑水玄蛇。陆雪琪低声喊他一声，道：“张师弟。”张小凡身子一震，醒悟过来，看向陆雪琪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恐惧。张小凡下意识的向前踏出一步，希冀可以向陆雪琪与缘修靠近些，面对黑水玄蛇，他心底总是害怕的，张小凡说起来也不过刚刚满十六岁的少年罢了。站在后方碧瑶身边那蒙面女子眼角余光瞄到张小凡的动作，顿时心脏一挑，失声喊了出来，道：“不要动……”

    晚了！张小凡仅仅一个怔神，转眼之间，那黑水玄蛇巨目中突兀的绿芒暴起，似是被什么惊动一般，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狂吼，在场之人无不手掩双耳，却依然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众人正惊骇处，转眼见那黑水玄蛇蛇躯一动，原本浸泡在海水中硕大的蛇尾一扫，刹那间掀起一排直有数丈之高，宽达数十丈的水墙，铺天盖地而来，而在水花之中，更有黑色蛇尾夹杂其中，带着无边气劲冲来。

    那水花还在数丈之外，狂风便已扑面而来，几令人站不住脚步，若是真被这如海啸一般的水墙打到，碰到那巨大蛇尾，只怕非粉身碎骨不可。这家伙极难对付！缘修看那黑水玄蛇的眼睛，这黑水玄蛇已然是暴性大发了，怕是在场的都会落得个不死它不休的下场。缘修倒并不懊悔会在此碰上这档子事，碰上了便是碰上了。她不记得这黑水玄蛇在原本的时间轨迹上后来到底是怎么了，她只知道眼下，很多东西注定在她来到之时已经全部改变了。

    陆雪琪面上动容，显出了惊慌之色，一把拉过缘修，缘修被她拉的不稳，扑在她怀里。撞得鼻尖发疼，结果鼻子一酸，眼里聚起了水雾。揉着眼睛，蒙蒙的抬头看了一眼陆雪琪，竟看到陆雪琪脸上慌乱的神色。忽然觉得熟悉，像极了她落下深渊前看到的那张带着惊慌神色的脸。背上的手臂微微颤抖，陆雪琪在极力克制着她的害怕，缘修轻轻搂住陆雪琪的腰，轻声道：“没事的，陆师姐。”

    很平常的一句话，缘修以前也说过这话。陆雪琪就那么突然间心里的惊慌和不安渐渐消逝下去，黑水玄蛇扫起的水墙如风驰一般向这边而来，却见缘修推开她，转身看着即将迎面扑上水墙，道：“从风，告诉这家伙什么才是真正的速度。”电光火石之际，黑暗中一道模糊白色残影滑过一道白色痕迹，从风伏着三人已远离水墙很远。

    “轰隆”！巨大的水墙砸向他们原本呆着的地方，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又退回海里，翻起无数的巨浪。黑暗中散落着几点光亮，是那些让这水墙冲散的人。脚下涛声震天，缘修目力所及的向下看去，浪花之中，轰隆做响处，黑影一闪，黑水玄蛇巨大无比的黑色蛇尾如山一般在无情海中一扫。那黑色所过之处，水花激射，间中竟不知为何还有巨大的砂石飞窜，声势无匹。然后是黑暗中两盏绿芒暴盛的巨目，四处转动，瞪的，那眼睛看到了缘修等人，巨大的蛇身在水中急速向这里驶来，嘴里不时发出嘶嘶的声音。从风猛然向上一跃，拉起一个高度，在黑水玄蛇头顶上停住。黑水玄蛇见奈何不了，黑色的蛇尾发了狂的在无情海中狂扫，掀起滔天巨浪，那巨浪竟向上冲去，直逼从风所在的地方。

    不过那巨浪并未打到从风，差离从风数丈远的地方便落了下去。黑水玄蛇受了刺激般，嘶嘶的鸣声更甚，眼中的绿芒也更加盛了。突然黑水玄蛇，静了下来，下一秒砰然一声向无情海深处钻去。饶是如此，海面却并未平息下来，无情海上的巨浪翻滚，原本四散的几点光亮也都已不见，唯独留下一点白色的光芒。虎背上的三人向下望去，那里，巨浪之间，一个绿衣女子腾身而起，双手做势，但见白光亮起，她手中那白色花朵在她身前祭起，片刻间幻化出六朵奇花，围着中间那花儿，每只花又有纯白光芒与之相接，看去成一白色光轮状。那人正是碧瑶，随即见碧瑶面色苍白，不过神色间却似乎并不慌乱，白色光轮甫一形成，便急转而起，耀眼白光迎着滔天巨浪，生生把那巨浪挡了一挡，在半空中片刻之间，巨浪如山般堆积而起，轰隆声势，几近可怖。碧瑶趁此喘息着，眼光所过处，竟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下一个巨浪又打了过来，碧瑶咬牙纵身向上飞去，接着在空中一转，希冀可以找到，哪怕是断壁也好，总能歇上一歇。然而未等她寻得，第三股巨浪以至眼前，浪头高过她头顶，刹那间就要将她吞没。

    双眼的瞳孔瞬间张大，她已经没有力气飞过这巨浪了。忽然间，肩上一紧，碧瑶抬头看去，竟是不知何时从风到了这里，抓住她肩头的不是缘修是谁。碧瑶愣愣的，她不曾想过缘修等人，身上有着正道印记的人来救她。缘修看到碧瑶愣愣的表情，嘿嘿一笑，喊了一声从风，便一个用力把碧瑶向侧身后甩了过去。

    “嘶啦！”竟然听到了有布料撕坏的声音。

    “啊~~！”缘修看着手里水绿色的碎布，目瞪口呆，她不是有意的。从风已经稳稳的接住了碧瑶，退离到安全区。虎背之上，碧瑶一手抓紧被撕坏的衣服，面色娇羞，哪里还有刚才苍白的样子。不巧的是，这幅光景刚好入了张小凡的眼，张小凡立刻面色通红的别过头去，眼睛死闭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碧瑶咬着牙根，脸上扬起笑容对上缘修。缘修一惊，碧瑶，笑容扭曲了哇。手上一抖，水绿色的碎布飘落向海面。

    “那个~~~这是意外！对！只是意外而已~~谁能想到你的衣料那么烂，轻轻一碰就碎了。而且，一块碎布而已，我这不是为了救你于为危难么。”对于缘修的这段说辞，碧瑶表示严重的不能接受，一块碎布是小事，可那碎布是从她衣服上撕落下来的，她现在肩头肌肤外露，还有个男人在场，让她这个正值妙龄的女子情何以堪。而且，什么叫轻轻一碰，那哪是轻轻一碰，你那是抓好吧。

    狠狠瞪了缘修一眼，缘修心虚的眼睛四处乱飘，不过仍然心里不服，都说了是意外了，干什么那么斤斤计较。陆雪琪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只是冷冷的看着碧瑶。她不是冷血的人，不会做到见死不救，然而缘修救的这个人却是个魔教中人。她自入青云山一门，便听得诸位师长师姐教诲魔教妖人如何为祸人间，惨无人道，青云门门规中更是严禁与魔教中人往来结交，彼此为生死之敌，不共戴天。

    碧瑶注意到陆雪琪，似乎把她看穿一般，道：“陆女侠似乎不怎么想救我？”陆雪琪淡淡看了碧瑶一眼，道：“确实，若不是缘师妹出手，我断然不会出手救你。”碧瑶闻言笑道：“陆女侠还真是绝情呐，不过你也很真实，比那些伪君子更让我看得上眼。”说完又对缘修道：“小家伙为什么要救我？”缘修视线先看向张小凡，才看向碧瑶，歪头道：“是啊，为什么救你呐？啊！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缘修忽然转身骑上从风的脖子，左手作凉棚状搭在额头，向漆黑的无情海上四处张望。碧瑶差点让自己没来及咽下的口水呛死，眉毛抽搐，死小孩思维跳脱简直是太快了。

    就在此时，巨大的轰隆声从无情海深处想起，仿佛都能感到空气都在震动。轰！数股有十人合抱粗的水柱从无情海里冲天而上，竟超过了从风，把众人包围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众人皆是震惊无比。缘修空出的右手拽拽从风的耳朵，从风懂了她的意思，向水柱间的缝隙飞去。却不想水柱像有生命思维一样，如风驰般向从风撞来。庞大的水柱，夹杂着劲风，迎面扑来，似要把他们撞裂撞飞一般。从风急急向后退开，不想身后又急急卷过来一股水柱，从风猛地一个急停，纵身向上飞去。

    然而，不过眨眼之间的时间，几股水柱绞合成为一股，那水柱中两点绿芒在急速向上冲来，瞬间越过众人头顶，竟是黑水玄蛇。喂喂！这是什么情况，我可没听说过这家伙长了脑子啊。缘修不禁惊骇，那黑水玄蛇在空中对着众人张开了血盆大口，血腥臭味让人眩晕不止。从风居然也是身子一个不稳，差点一头向下载去，这腥臭味道到底在黑水玄蛇的血口中积藏的多少年，千年？万年？黑水玄蛇露出两颗蛇牙，嘶嘶吐着巨大的信子，蛇尾在空中一甩，像鞭子一样扫了过来，那个方向是把众人扫向的它的血盆大口。

    从风因为让腥臭味熏得眩晕，动作比平时慢上几拍，黑水玄蛇趁机可成，让尾扫的结结实实。身体不受控制的飞向了象征死亡的蛇口，陆雪琪等人被震飞落下虎背，狼狈的在空中稳住了身体。抬首间，不见了缘修与从风。血腥的蛇口闭上了，被撕裂碎片的布料飘落在无情海的海面，还带上几许白色的毛发。黑水玄蛇再一次沉入无情海。张小凡木讷的张着嘴，思维一片空白。他刚才看到什么了，看到什么了？黑水玄蛇的大嘴一张一合间，从风与缘修来两个便没入了蛇口。他此刻脑子里只回荡着小魔师妹没有了，从风也没有了，两个都死了。

    突来的巨变，陆雪琪也是脑海里嗡嗡作响，双眼瞳孔失去焦距，身体感觉瞬间被截断了同大脑的联系一般，一步也动不了。碧瑶也是暗自咽下一口唾液，心有余悸，眼光瞄到青云门的两人呆愣的表情，想着也难怪，同门眼睁睁在面前被吞噬，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逝，那还是个孩子，就在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呆在身边。这种情况，不说他们，碧瑶心里也是堵堵的难受，缘修是很对她的心的。然而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黑水玄蛇没死，他们的危险还没有解除。

    突然，无情海中，黑水玄蛇的影子显现出来，凶芒的眼睛狠毒的盯着无情海上的三人。碧瑶仅仅来得及叫了一声张小凡，张小凡猛然惊醒，眼前黑水玄蛇的蛇尾夹杂着狂风碎石劲浪向他冲来，速度之快，他根本躲不了这一击。张小凡人在半空，但觉得耳边呼呼风声作响，呼啸而过，整个人一直向后飞去。这若是突然撞上什么东西，比如硬石绝壁一类，全身骨头尽数断裂是没的说的。但知道又如何，张小凡已无力控制己身，整个身体不由自主，也只得听天由命，他彻底绝望了，又觉得悲伤起来，他若死在这里，有谁会知道，有谁会记得。

    腰间一紧，张小凡渐渐恢复了神智，入眼的是陆雪琪寒冷霜冻的脸，可那脸上的两行清泪却是那么明显。他艰难张开嘴，发现嗓子撕裂的疼痛：“陆师姐，小魔、小魔师妹死了。我、我、~~~~~。”我什么呐？他忽然发现不知道要说什么了。陆雪琪双眼看着他，透着冰凉刺骨的寒意，比任何一次都冷。陆雪琪收回手，张小凡站在了天琊剑上，眼光却瞥见陆雪琪衣袖上的几点殷红，在白色的布料上散开。

    陆雪琪的手伤了，是她自己用力攥紧，指甲刺伤了掌心。脚下的天琊蓝光不似之前那般亮了，趁着这微弱的蓝光，目力所及处，模糊看见下方不远处有个黑影，似是一棵生长在绝壁之上的老树一般。她正要御剑带上张小凡过去查看一下，黑水玄蛇的蛇尾又一次扫过来，堪堪躲过蛇尾，可是黑水玄蛇扫起的巨浪狂风让身在天琊剑上的二人身形不稳。看到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陆雪琪此刻顾不得那么多了，全力向那处飞去，近了，竟是一颗老树。或许会有救了，然而心里空洞凉凉的，没有一丝惊喜。就在这时，黑水玄蛇猛然攻击过来了，蛇尾尖打中天琊剑，剑身上的两个人震落剑身，呈抛物线的向后飞去。张小凡后背撞在石壁之上，噗！一口鲜血便这么吐了出来。身体向下坠落，眼界模糊看到老树的影子，本能地就伸出手去，抓向那棵老树。终究是在那电光火石之际，抓到了那棵老树的树干。

    触手间，居然没有这绝壁石头的冰冷，反有些温暖感觉，但张小凡下落之势太过巨大，那老树似也扎根不稳，张小凡虽然抓住树干，但树身剧震，土石纷落，摇了几摇，轰然声中，连树带人一起落了下来。掉落的那一刻，张小凡只觉得心头一沉，一颗心如陷入无底深渊。

    令人震惊的是，那老树掉落处，出现一个洞穴，如镶嵌在绝壁上一般。而陆雪琪被弹开的瞬间，双手一个法诀收回天琊，但已经无力控制身体。砰！身体结结实实撞上石壁，背后是石壁冰凉的触感，周身那层橙色的光芒微弱到了肉眼快要看不到的地步。

    陆雪琪还是清醒的，她看到张小凡从石壁上坠落，也看到了那处洞穴。张小凡已然是昏过去了，陆雪琪强撑意志，忍着下山以来第一次伤痛。耗尽力气拖上张小凡，进了那处洞穴，身子一软，觉得无力起来。对着张小凡，陆雪琪心里五味杂陈，她现在是有些恼恨他的，但是为什么恼恨？隐约是因为缘修，想到缘修，心脏忽然像被扎了一针似的，小小的疼痛，却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陆雪琪靠着石壁，揪上衣襟，眼角一抹绿影闪过，陆雪琪抬头一看，碧瑶狼狈嘘嘘的靠在洞穴的石壁上。洞外黑水玄蛇巨大的头颅向洞里伸来，陆雪琪与碧瑶大骇，情急之下，两人合力，把张小凡往洞穴里托了一段距离。黑水玄蛇身躯庞大，连带着它的头颅也不会小，那洞穴口容不下它的头颅，黑水玄蛇在洞外来回晃动，焦急起来。忽而，它退后一段距离，碧瑶与陆雪琪都是松了一口气。却下一秒，外面轰隆隆声作响，两人只觉洞口一阵劲风向里处吹来，眼前一暗。

    洞穴出口被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