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与不愿……
又有什么区别呢？
月临深吸了口气，默不作声，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最后的结局。
叶孤云的指尖从她的眉间轻轻划过，一路向下，点过双唇，然后是下巴，在喉口处停了下来。
“换作是我…”叶孤云轻声道，“定是不愿的。”
她又笑了，伸手轻抚月临的发梢，低低说：“莫要怕我…我又不吃人。”
月临睁眼，一时无言。
其实在月临心里，她是不相信叶孤云会杀她的。这段时间来朝夕相处所以产生的感情，怎么可以轻易消解？
不……或许到了那个境界，感情只是无用之物。
她六岁拜入阴阳合.欢宗，天资聪颖，被门内长辈寄予厚望，百年金丹成为掌门真传，三百岁元婴继承掌门之位，道途一帆风顺，为人称不上和善，但也没造过太多杀业，化神之后，陷入瓶颈，依旧精勤不倦，妄图争一线生机。
月临对再往上的路略有窥探，自迈入元婴就有耳闻，奈何她本人并没有有太高远的志向，甚至安于现状，化神三千年的岁数足够她去感受生命的美好。
“那你接下来是想干什么？”月临问道，她的声音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沙哑不堪，过分的惊骇让她难以维系平日里的镇定。
“自然是好好栽培你。”叶孤云低下头帮月临整理皱巴巴的袖口，动作轻柔，目光专注。
“我只是一个化神期的修士……”
“境界不能代表什么，棠溪甚至都没有筑基，不管金丹、元婴或者是化神，都只是在路上，他们区别的只是谁走的更远。”叶孤云温柔的指出，“而对修士来说，集中的力量向来是大于分散的力量的。”
当然如此。
月临对这个浅显的道理再赞同不过。
只有凡人们才会集结起来，用整体的力量去碾压渺小的个人。
修道者如果也要畏惧这种靠量碾压的力量，那还继续修道做什么？倒不如直接放弃修道，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部分，永远跟随主流走，就永远可以成为胜利的一方。
“我…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妄自菲薄可不好。”叶孤云转过身，双眸静静看着她，声音低沉而蛊惑，“跟着我，成为我的人，我会让你的付出得到应有嘉奖的。”
“这是命令吗？”
“不，”叶孤云摇头，“是邀请。我从不强人所难。”
所谓树大好乘凉，背后有靠山的话，路途总会稳一些。
月临并不是不走寻常路的人，或者说，在她这个层次的修士，一直都明白唱反调的结果，通常都不怎么好。
“好，我答应你。”月临很快定了主意，“那你会告诉我，这儿究竟有什么地方，是值得动用万劫棋盘来费心费力去布局的么？”
“你想知道，问我我当然会告诉你。”叶孤云的目光深邃，好像望不尽一般，“但你在问我之前，首先要掂量一下自己能否承担起得知真相的代价。”
代价？
真相总是太过沉重。
或许，太早知道并非是好事。
月临情绪渐渐放松下来。
直至此刻，她心中的疑虑才稍稍消去。叶孤云到底是谁，不重要。
而修士修道与天斗，都是挣命罢了。
“燕秋，以后你就留在她身边。”叶孤云吩咐完就离开了。宛若一阵清风，来无影兮去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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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慕离开后，棠溪独自一人坐下，开始摒除杂念，收束精神，尝试突破关隘。
筑基是修道的基础，如同修房建阁，只有基础稳定，才能继续往上堆砌。日积月累，实力日益增长。
棠溪喜欢修道，她喜欢看见自己的实力在一点点慢慢增长。
对她而言，只要努力就可以收到回报，实在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一阵尖锐的刺痛，脑袋仿佛被无数针扎了一般，棠溪凝神内视，浓稠的真气停留在经脉中迟迟不肯动。
还是差了点火候。
棠溪强行驱动真气运转，但很快，这种针刺的感觉又袭来，迫使她不得不停下这种危险的尝试。
一桶凉水从头浇到尾，彻底将棠溪从入定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叶孤云一手提着水桶，一手叉着腰，看着浑身湿透的棠溪，露出头疼的模样。
叶孤云：“现在清醒了吗？”
棠溪还没完全回过神，只是下意识的点头。
“你是剑修还是法修或者干脆就是道修？”
棠溪：“剑修。”
“剑修一般怎么突破的？你才有一点点的感觉，就靠这点感觉去筑基？”叶孤云似笑非笑道，“那你就这样坐到坐化也未必能成功。”
棠溪起身，寒风吹在她身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叶孤云放下手中的水桶，手指在空中一划，一个幽暗的缝隙就被她凭空划了出来。
这种法术还是棠溪第一次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缝隙之中有光影闪烁，很快，叶孤云就将缝隙撕扯开，露出里面的空间。
“这是我早些年得到的一个小千世界，里面规则还不是很完善。”叶孤云简短地解释了一下。
小千世界，与棠溪所处的大千世界相对。里面规则不完善，导致一切都不是很稳定。里面或许有生命，或许没有，一个小千世界要想变成大千世界，势必要经过漫长时光的发展，才能慢慢地将残缺的规则补全。
而这个补全的过程，对修士来说，可谓是至宝。
他们可以从其中观察到万物诞生的过程，然后领悟到自己的道。
不说元婴期，哪怕化神以上的修士，倘若能得到一个，境界上的进步就是一日千里的事情。
论剑堂倒是有一个，但存在掌门赵定之那边，很少有弟子辈可以接触到这么高层次的东西。
“这个小千世界诞生才不久，还没有产生有意识的生命。”叶孤云对棠溪说，“你现在进去，不需要做别的事情，先去收集雷之精华，以后你锻体要用的。”
“雷之精华？”棠溪擦干自己的脸，她没听说过这个名称，也从未在典籍中看过。
“你到了自然会认识的。”叶孤云并不多加讲解。
棠溪愣在原地，盯着面前的缝隙，看了看自己的身躯，两者的大小不成比。
“那我怎么进去？”棠溪想了想，还是诚实的问了出来。
虽然她知道，这个问题在叶孤云心中可能十分蠢笨。
果然，叶孤云当场翻了一个白眼。
棠溪只来得及看见叶孤云抬起手，然后她全身变得轻飘飘的，眼前的一切一下子变成了模糊的叠影，天旋地转之中，她恍惚觉得自己被人抓着抛起，等再回神，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
昏暗的天地之间，连太阳都看不见。天幕似乎破碎了，被撕开好几道缝，一道道闪电时不时划过天空，世界在一明一暗之间不断转换。
棠溪缓过来，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她需要花费时间去适应。
不知道为何，在这个世界之中，她可以轻而易举飞起而不需调动太多真气。
浓郁的灵气包裹着她，棠溪放眼望去，看不见山川河流，也不看见荒漠冰川，中间的一切都仿佛是混沌的，天地之间只有她孤零零一人。
一团闪着光的小小精魄在她身边停了下来。棠溪不过是伸手碰了一下它，整个手掌都被电得焦黑起来。
棠溪忍痛一把抓住它，将它放进叶孤云给她的储物袋中。
瞬间又被电的龇牙咧嘴。
自从跟着叶孤云修行后，棠溪就觉得自己已经被折腾的毫无脾气了。
棠溪手中的这个储物袋和她往常见得又有所不同。一般修士用的储物袋，是无法装活物的，可叶孤云给她的时候，先从里面倒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生物。
看上去都是奇奇怪怪的，棠溪大部分都不认得，也不好意思追问。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下面的工作就变得驾轻就熟起来。棠溪追逐着一个个光球，试图把他们一个个抓回去。
叶孤云则还是雷打不动的躺在椅子里，啃着山果，看戏般看着小千世界里面传来的影像。
月临和燕秋看的哈欠连天，觉得实在无聊，可拗不过叶孤云兴致勃勃。
看练气期的孩子摸爬滚打并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但叶孤云看得似乎挺投入，这让月临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月临试探道：“那孩子确实不错，但也不至于你如此大动干戈吧？”
连万劫棋盘都用上了，还是叶孤云亲自调.教，可不是只有救世主才有的待遇么！
月临心中瞬间脑补了几段跌宕起伏的故事。
“我不做无用的事情。”叶孤云瞥了她一眼，“自然是因为她对我有用。”
月临追问：“所以你之前说的前世，莫非是真的？”
叶孤云轻笑：“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么？”
月临悻悻然：“古今还有谁算的过你？”
“多着呢。”叶孤云毫无形象地又开始吃从凡人界买来的零嘴。
“那位不是一向不爱算计这些么？”原本在一旁沉默着听她们谈话的燕秋突然开口问道。
叶孤云的手短暂的停顿了一下，然后无奈道：
“不爱算，可不代表不能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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