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摸到了筑基的门槛,却不知该如何迈出第一步。
棠溪带着伤浸入水中,努力去寻找筑基的感觉。
叶孤云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整个下午都不见人影。棠溪并没有多埋怨她,甚至对于上午的逼问都没有太放在心上。
她应该感激的。
棠溪想的实在太入神,以至于习慕的到访都没注意到。
习慕来的悄无声息,连脚步声都不曾有,等她那张笑盈盈的脸出现在棠溪面前时,棠溪爆发出了短促而尖锐的叫声。
习慕被棠溪这么大的反应惊得愣在原地,但随即灰溜溜地跑了出去,坐在门槛上耐心等棠溪穿好衣服。
怎么说,她也是棠溪名义上的师父,师父来看看徒儿,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
习慕很快为自己的失礼找到了借口,没有丝毫内疚感的看着棠溪皱着眉拎着水桶出来倒掉。
“叶孤云她人跑哪里去了?”习慕问棠溪,很快,她的眼睛瞪圆了,伸长脖子向前看。
“这…这…这是烈炎草?”习慕不淡定了,走上前细细看。
棠溪尴尬地站在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
作为长辈,却当面专心致志观察后辈的洗澡水,换成其他人也会觉得奇怪的吧!
“太阳精火?化生莲?等等,你刚刚倒掉的是千年寒泉水?”习慕激动得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眼前的这一幕,棠溪倒掉的水已经渗入泥土,只有残存的药渣还堆在那边。
“你这些草药都是哪里弄来的?!”习慕扭头问棠溪,她可不信自己的假徒弟身家能够如此阔绰。
当然,真有这么阔绰也好的……
她好歹可以借用师父的名义……
棠溪看着习慕话说到一半又不说了,脸上还露出奇怪的笑容,忍不住出声解释道:“这是叶真君给我准备的。”
“叶孤云?!她这么深藏不露的么?”习慕一副暴殄天物的模样,“这些药草炼成丹药服下,足够堆起一个金丹修士了。”
……
棠溪觉得她不能告诉习慕她已经连续泡好几个月了。
这是叶孤云唯一采用的外力。对修士来说,直接服食丹药在快速增进实力的同时,势必会带来一些不可逆转的损伤。
尤其是丹药,残存的丹渣一并被吸收,日积月累,早晚都会变成修行的隐患。
志向高远之人,决不会去求一时之快。
习慕拉着棠溪坐下,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虽然棠溪的内心已经在疯狂暗示自己去问问习慕的斩情剑到底斩的是什么。
但面上还要装作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习慕性格随和,棠溪便也随意问道:“真君此次剑法大成,弟子听同门师兄说是斩情剑,还请真君指点,何谓斩情剑?斩的又是什么情呢?”
习慕:“……”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棠溪道:“当真不是叶孤云叫你问我的么?”
棠溪:“……”
趁叶孤云不在这儿,把一切推给她,似乎是个好主意。
不不不,这样太不厚道。
棠溪避重就轻道:“弟子想知道太上忘情,与斩情剑,是否有异曲同工之妙。”
“很像。但并非完全一样。”习慕摇头,“圣人忘情,超然物外。而吾辈只有情之所钟,才可以斩情。”
棠溪听闻一下就精神了,原本还有的一点疲惫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真君莫非有心上人?”
习慕淡淡看了棠溪一眼。
她原以为棠溪是个性子沉闷的剑痴,想不到平日里的行为竟做不得参考,实质还是个有好奇心的女孩。
“人的情感可以分为很多种…”习慕慢慢道,“不是只有爱情才值得珍惜的。你是想走太上忘情么?那先要去红尘走一遭,才能去谈忘情。”
习慕是个有耐心的好前辈,性子不温不热。棠溪觉得她能成为论剑堂最容易接近的真君长老是原因的。
凌远之气势太凌厉,让人不由敬而远之;辛平太激烈,说话时难免尖锐刻薄;赵定之则是掌门,一门之尊,相对来说更难接触到;也只有习慕,很少见她生气,从未惩罚过弟子,平易近人许多。
棠溪:“叶真君说等我筑基后,就可以下山了。”
习慕一身单薄的白衫,在萧瑟微凉的秋夜中显得潇洒自由,她习惯性的摩挲着剑柄,点头道:“的确。老是待在门内容易固步自封,下山行走看人生百态,对你的道心有很多好处。”
名门大派修道最重视的便是道心的修炼,与之相比,修为上的提升都可以暂且先放一边。
毕竟,道心不稳,万法皆灭。
“那真君练成斩情剑后,会跟书里说的那样。变得冷冰冰么?”棠溪好奇问道。总有各种用来消遣的小说传奇流落到门内,辛真君爱看,叶孤云也爱看,她耳濡目染,也会在闲时翻来看看凡人们天马行空的想象。
“你瞧我现在很冷淡嘛?”习慕揉了揉自己脸,“你不要剑法名给骗了。我可以叫这套剑法是斩情剑,也可以叫它是情剑,名字是虚的,叫斩情剑只是方便旁人理解,对我而言,两者皆须用情。用情至深拔剑则斩去,是意;情之所至则无所畏惧,这也是意。但总之,万万不可被情束缚了自身,要知道,人生在世,恨把情关问路通。你我皆为修道之人,自然知道,情,从不是生命的全部。”
棠溪听的懵懂,情感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实在陌生,但想到以后早晚都会接触到,还是记在了心上。
而此刻的叶孤云还在天玑峰和月临纠缠不清。
“如你所愿,习慕此次剑法大成。”月临语气有些讥讽,“托你的福,她能跨过心障。不然照这种发展事态下去,改天就可以书写一段可歌可泣的修道界版爱情传奇了。”
叶孤云觉得月临说的对:“用这种方式留名,也挺好的。”
月临语气暴躁:“那你这次大可不必帮她,就让她和自个儿较劲,然后我们这群人在旁边看着这段师姐妹的感情悲剧结尾滴几滴泪就行了。”
叶孤云冷笑:“你忍心?”
月临愣了一下,嘴硬道:“我怎么就不忍心了呢!她习慕和我又不熟,就算陷入情障跟我有什么关系……”她嘟嘟囔囔,小声说,“我只是看不惯,你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
叶孤云的笑容一点温度都没有:“你太注重过程了。”
“注重过程不好么?”月临道,“只要还没飞升,只要还没合道,只要没有结道果,我们便还是人。”
叶孤云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你说的不错。”
月临见叶孤云没有反驳她,反而有些不习惯,别扭道:“其他不了解你。但我和你相处的久,知道你的古怪……”
叶孤云轻笑:“我哪里古怪了?”
“哪哪都古怪。”月临嘟哝道,“怎么看也不像是元婴期的孩子。”
天可怜见的,她月临已经是化神期尊者了,在这片大陆上两只手都数的过来的化神尊者!怎么还会被叶孤云逼得步步后退。
“我还在想,要过多久,你才会说破呢。”叶孤云声音温柔。
月临最愁叶孤云这副样子。
她可以有多温柔,也就可以有多残忍。
月临艰涩地开口:“所以,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叶孤云又笑,“你下面是要问,我从哪里来么?”
“爱说不说。”月临愤懑道,“我又不可能会逼你。”
“既然问了,自然要告诉你。”
叶孤云缓步走到月临面前,黑袍护卫渐渐在虚空中浮现,然后当着月临的面,摘下了他的面罩。
月临被这股庞大的气压逼的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双手抵在桌角上,几乎颤声道:
“你……你是……你是望断宗……”
叶孤云步步紧逼,俯下.身,修长的手指轻松挑起月临的面纱。
然后,这张可以蛊惑人心的容颜彻底显露在叶孤云的视线中。
叶孤云的目光带着一丝欣赏,更多的则却是冷意。
她的气息一下就变得玄奥而深沉,古朴苍茫的眼神仿佛是自千万年前走来。
月临失神地看着她,心中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叶孤云轻叹:“这么好看的脸,为什么要遮起来呢?”
月临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对方的一个眼神就能让她战栗不止。
这……绝对不是隐世多年的大能可以拥有的气息……
“还猜不出来吗?”叶孤云遗憾道,“傻孩子,都化神了,也该从长辈口中知道些秘闻吧。”
黑白子在叶孤云身边浮现,凭空布列,玄妙的气息让月临失去了反抗。
“万劫棋盘……”
月临一下就明白了,但又开始想不通。
这儿究竟有什么值得布局的地方呢?
“如此,该我问了。”叶孤云温柔道,指尖轻点在月临的额头。
月临毫不怀疑下一个呼吸间,叶孤云就会戳穿她的脑袋。
叶孤云启唇问她道:
“可愿为我掌印?”
“可愿为我拔剑?”
“可愿为我耳目?”
“可愿为我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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