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温暖的水包裹着棠溪，她舒服地叹了口气，失去的活力渐渐回归。
棠溪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就这样走着走着，好像永远走不完，却又在不知不觉中，看见了那间竹屋。
伤口在回来的路上不再恶化，反而开始有好转的迹象，身体在自行修复。
水还在冒着热气，似乎刚刚才被准备好，叶孤云却不见踪影。
浸入水中，思绪放空。棠溪有一阵短暂的失神，片刻的安逸让她全然放松下来。
按照叶孤云的吩咐，半小时后就可以结束。棠溪正准备起身，却听闻外头传来一声低咳。
她又重新缩了回去，扭头看见绣着百鸟朝凤的屏风上映出一个人影来。
虽然只是竹屋，里面的陈设却各个精巧别致，宽大的屏风将来者遮的严严实实。
大约是叶真君吧……
棠溪垂下眸子，把湿哒哒的长发拨到一边，试探着问了一声：
“谁？”
叶孤云声音响起，她像是在强忍着笑：“我给你要来了新的衣裳，要我拿进来么？”
棠溪急道：“搁在外头就行了，待会我自己拿。”
然后她便只闻了一声低笑，再扭头去看屏风时，叶孤云已经走了。
棠溪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确定叶孤云不在后，才用最快的速度取回了衣裳换上。
这是内门弟子才穿的白衣，棠溪心生疑惑，但事急从权，先行换上。
等她带着一身干爽走出竹屋时，叶孤云正好抬起头，撞上了她的目光。
“叶…叶真君。”棠溪有点结巴。
叶孤云难不成刚刚一直在外头等着么？
“一直盯着我作甚？”叶孤云抬了抬下巴，示意棠溪坐下。
两人相对而坐，棠溪忍耐不住，开口问她：“弟子是被哪位长老收为徒了？”
叶孤云不是论剑堂的人，在等级森严的宗门制度下，也没有权利随随便便让棠溪换成内门服饰。棠溪再敏锐不过，很快就揣测出缘由来。
“习慕。”叶孤云轻启唇，她的目光太直接，将棠溪从上而下打量个遍，看似极其满意，勾了勾唇，继续问道，“伤势如何？”
习慕几年前就开始闭关，至今都不曾出关，怎会突然要收自己为徒？
棠溪心中疑惑，但并不提，见叶孤云问自己伤，想起白日里狼狈的一幕，硬着头皮回她：“开始好转了。”
叶孤云侧头用余光去看棠溪，轻笑道：“看来伤的还不够重。”
这人好生奇怪。
棠溪腹诽道。
先前见她态度温和，以为是个好脾气的真君，谁知刻薄起来竟谁也比不过。
“弟子天赋不佳。”
叶孤云的笑容毫不收敛，点头：“确实，笨了些。”
她面前的茶水都没喝几口，已经不冒热气，也不知道在外头待这么久做了什么。
棠溪被她噎了一下，无奈服软：“还请真君多指点。”
“好。”叶孤云回答的干脆，她站了起来，“你随我出来。”
棠溪跟着她出了竹屋。夜幕已至，幽幽月光暗沉沉照耀着一片竹林。
叶孤云随手折下一根竹子，将它削成了一把竹剑丢给棠溪。
棠溪接过握在手中。轻飘飘的竹剑让她觉得使不上劲。
但她的长剑已经被折断，要想再换一把还得去庶务堂领。
“你以后就用这把剑。”叶孤云拍掉身上的竹屑，“竹剑都用不好，就不要去糟蹋别的剑。”
这把竹剑仅仅有个长剑的雏形，剑柄和剑身都是极其粗糙的，像是小孩子打闹才用的玩具。
棠溪杵在那里，低眉顺眼的样子又有些让叶孤云不习惯，不由缓了缓口气：“进屋睡吧，你有伤在身。明天清早还要去参加什么劳什子的入门典礼。”
棠溪折返进屋，却又看见叶孤云紧跟在她身后，停下身子扶住门框紧张道：“真君…真君不是让我回屋么？”
“你回屋，我也回屋。”低沉的声音萦绕棠溪耳边，朦胧的月色笼在叶孤云身上，淡淡的光让她看起来是从梦中走来。
“真君没有旁的地方住吗？”棠溪强装镇定道。
她被美色蛊惑，竟心跳一时有些加快。
“你这是…”气吐如兰，痒痒的蹭着耳畔，“要赶我走？”
气氛一下变得暧.昧起来。
棠溪僵在原地，呼吸一时凝滞住，咬住下唇不作答。
叶孤云噙着笑看她，眉眼中自有一番难以描摹的风情，她见棠溪呆住的样子，忍不住去揉棠溪的头顶：“比起我第一次见你，倒是长高了不少。”
转眼已经过去七年了，再不长个岂不是成矮子了？棠溪腹诽，但又摸不清叶孤云到底是什么用意。
她微微让开身子，让叶孤云进去。
竹屋内仅有一张床，她原以为这儿就是给她居住的，没料到还要算上个叶孤云。
叶孤云挑眉，见棠溪妥协，坐在床上松了一下筋骨，拍拍床对立在一边的棠溪道：“上来睡啊！”
棠溪忍不住倒退了几步，拒绝道：“弟子…弟子还想加紧修炼……”
“修什么修？”叶孤云勾住她的衣角，“日子这么无聊，你再这样，实在是太过无趣了。”
棠溪被她这样拉扯着，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站在原地和她辩解道：“弟子晚上都是不睡的。”
叶孤云听闻，松开手，坐在床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棠溪。
棠溪被她的目光盯着毛骨悚然，浑身都不舒服，别过脸不想理睬这个妖精。
叶孤云慢条斯理的把衣服一层层脱去，只剩下贴身的白色亵.衣，凝脂般的肌肤露出大半，然后再次问了一遍：
“睡，还是不睡？”
简直……
简直有伤风.化！
棠溪被叶孤云这一出给搞糊涂了。
这女人喜怒无常，实在让人看不清她的心思。
棠溪无法，磨蹭着过去。
叶孤云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却眼睁睁看着棠溪连衣服都不脱，直接把身子蜷缩成小小一团，缩在床角，离自己八丈远。
叶孤云：“……”
她灭了灯，翻转身体，换成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躺着，就感觉到棠溪呼吸都屏住了。
叶孤云：“……”
…………
极其难挨的一夜过去。
叶孤云睡得舒服，苦的却是棠溪，整夜都是睁着眼，心中一遍遍默念着心法提神。
定是阴阳合.欢宗的秘法，才让自己放弃抵抗的。
棠溪把自己的让步归结到阴阳合.欢宗头上。
叶孤云对棠溪的恹恹的神情视而不见，理直气壮的催促棠溪快去快回，参加完入门典礼就回落日峰。
叶孤云：“典礼后什么恭贺送礼的都不要管，赶紧回来。”
棠溪一一应下，理了理身上衣衫的褶皱。
她身上的伤好的极快，除了断骨处还在隐隐作痛，真气已经能够平稳运行了。
也不知道叶孤云在浴桶里面放置了什么草药，见效如此之快。
对于即将举行的入门典礼，棠溪是很期待的。
虽然她不清楚叶孤云到底做了什么，才让论剑堂的长老们同意的。但她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真君，比起金丹期的前辈，迈得更远，道行便更深些。
从外门到内门，心境上倒是没有太大的起伏。
就像她觉得自己可以走过寻仙路。
那么，从外门到内门甚至是真传，在棠溪心中，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她会走下去的。
她坚信不疑。
叶孤云瞧着棠溪将竹剑悬在腰侧，没有剑鞘的竹剑放在身上当作武器看上去的确有些可笑。
“去吧。”叶孤云道，伸手还想揉棠溪的脑袋，却被棠溪微侧过头，扑了个空。
她微微愣了愣，缩回手，不动声色道：“快去快回。”
棠溪偷眼看叶孤云，见她没有恼，稍稍放下心。
叶孤云着实太古怪。
“那…”棠溪抬了抬下巴，“那我去了？”
她语气有些别扭。
叶孤云失笑，身子朝后一靠：“你这么紧张，怕我？”
棠溪否认：“没。”
“你说谎的时候从不敢正对着我。”叶孤云十指交叉放在身前，挑着眉梢揭穿了棠溪。
棠溪：“……”
“既然你迟迟不肯去，那好，反正时间还早。”叶孤云身子微微前倾，她的双眸带着光，熠熠的看着棠溪，气势上咄咄逼人，却让人讨厌不起来，“我之前说你肉.身强度太低，针对这一块，我有个想法。”
棠溪恭顺的低下头听她说。
“上古魔神宗有一宗古修士炼体的法子。”叶孤云平静的叙述道，“佛门济世宗更有秘门淬体，而我手中，也有一个上古的秘法，你可愿意走？”
棠溪抬眸问她：“真君也走的是这种淬体法？”
“不错。”叶孤云干脆的承认。
“既然是真君引我上的道途，那我就会跟着真君一起走下去。”棠溪没有丝毫迟疑。
“过程会很痛苦。”叶孤云轻声道，“你有可能会在中途就熬不过去，此法忍受的可不仅仅是肉.体的痛楚。”
棠溪抬头道：“但是走的通。”她很平静的叙述着，似乎对叶孤云后半段的补充置若罔闻。
她没想过反悔，更没想过放弃。
比起其他人，她已经幸运太多。
叶孤云听到这个答案，不知为何，竟温和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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