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为了证明她这自我安慰看似有理有据，实则虚有其表，元师傅轻点足尖，飘然落地。
看见自己面前一个浑身穿着黑纱，尚且还戴着斗笠的女子轻轻松松破了结界，鸿雁如临大敌，手里雷光涌动，青唯连忙伸手止住了他，喊道：“等等，这是剑门传人，元师傅！”
鸿雁这才松懈下来。虽说仙门和江湖井水不犯河水，但长者们还是有些来往。在这种场合下，还是要给这些前辈们一些薄面。
他朝元师傅微微俯身，说道：“在下九岭弟子，天鼎门鸿雁。”
江月也松开扶着青唯的手，朝她弯腰行礼：“在下九岭弟子，玄宗鉴江月。”
元师傅看向青唯，青唯见她两手空空，当即一愣，继而皱着眉头问道：“元师傅，白师姐呢？”
元师傅戴着黑色斗笠，黑纱下的脸看不出什么神色变化。
她声音平静道：“她跟着那个烟娑走了。”
青唯目瞪口呆，摇头道：“那个烟娑不是什么善茬，你怎么没拦住师姐她们？”
元师傅的声音有些迟疑：“兮尘看起来没什么问题，至少明面上没有。她说你在下面被人围困，所以我先来救你。”
青唯刚想说话，忽然又觉得这话在理。
如果没有鸿雁和江月的及时赶到，估计她现在已经人首分离，碎成了不知道多少块。
说罢，元师傅又回首，望向来时的窗台，说道：“兮尘的轻功了得，耽搁了这会儿，现在估计我也追不上了。对了，这两个是你同门，特意来找你的吗？”
青唯深吸了口气，点点头。旁边鸿雁却是一手撤掉了前面的结界，认真地扫视了四面犹豫不决却仍然虎视眈眈的宾客们，说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咱们找个地方详细说说。”
……
鸿雁来到皇城后，特意在最富丽的望天楼定了一间上等厢房。
这里人来人往，多是衣冠楚楚的公子宾客，年纪轻轻，最好风月佳人，昨夜怀里的软玉，今天就换做她人温香，鱼龙混杂，鲜少有人过问。
想要打探消息，在这里最是合适不过。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跟着鸿雁上了楼。
店小二迎上来接客，看见一个年轻俊秀公子领了三个身姿曼妙，模样俏丽的女子进门，尤其是其中一个穿着黑纱，腰间别着剑的美人，周身凝聚的剑气，几乎让人身处旁侧，都要呼吸一紧。
等鸿雁关上了门，店小二看着紧闭的门扉，当即摇着头，感叹着世风日下，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而后长吁短叹地下了楼。
青唯站在窗边扫视着楼下的来来往往，警惕有人跟踪，耳朵却也提着，听着他们那边的交谈。
元师傅坐在桌边，听着鸿雁给她将这其中来龙去脉，讲得一清二楚。
在一个月前，有出去云游，四处仗义行侠的年轻弟子回来禀报，说九岭神山下，有邪魔作祟。
这个弟子说，在山脚一处村落里，所有人都消失了。
他们的锅碗瓢盆都尚在，但整个村落都空了，不闻鸡鸣，不闻狗吠，没有人烟。
这位九岭的弟子途经此地，只是忽然觉得一时口渴，想讨口水喝，但进了村，发现这里面没有任何遭受天灾人祸的痕迹。所有人都凭空消失，像是从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他在村中找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找到。心想着兴许村里的人兴许是因为什么事情搬走了，所以就径直找了村口的井，想要自己打水喝。
才喝一口，发现里面有发丝。
后来，捞起来沉尸一百零八具。
元师傅聚精会神地听着。
尽管这些似乎跟烟娑并没有什么关系。
鸿雁对她这认真地听着自己交代事情的态度很是满意，倒不像九岭仙门上那三个师尊，听到这种诡异之事时，当即大惊失色，一阵猜忌。
江月忍不住，又在旁边补了一句：“咱们修仙之人，过了辟谷，都不需要再食五谷，饮山泉。这弟子路过这村庄时忽然想喝水，又由此找到井，估计就是受了这些冤魂的指引。”
元师傅微微点了点头，斗笠下的轻纱一阵起伏。
鸿雁又说道：“因为这个村落悄无声息地被屠村，又死的这样诡异。九岭怕这是魔族在计划着什么事情，或是邪祟作怪，便派了人下山检查这些尸体。”
“他们仔细地检查了这些尸体上的刀伤，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伤口，都是他们自己弄得。换而言之，就是自刎。”
“剪刀，菜刀，镰刀，砍刀，剔骨尖刀，但凡是任何尖利的东西，她们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喉咙割下去。这些人在同一天井然有序地自刎，又依次地跳进井中，将自己沉尸在水中，这井边，连一道血迹都没看见。”
“九岭一致认为，这是邪魔作祟。在走访了附近许多村庄后，终于有人说出来一个隐约的印象。就是他们那个村子，曾经来过一个年纪很轻的女子。”
“据说是个很美的女子，但具体有多美，谁也不知道。都说，见过她的人，就会情不自禁地爱上她。看她一眼，就会爱上她，然后，越看越爱，越陷越深，最后，会把自己的一切感情都化作对她的爱，连性命生死，骨肉血亲，都可以弃之度外。”
青唯听得毛骨悚然，转回头去看，元师傅还是静坐着，一动不动。
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别的念头。
青唯的目光离开楼下进进出出的人群，问道：“既然你们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也知道她是住在高枝楼里的烟娑，怎么不早些派人下来？”
鸿雁蹙了蹙眉头，张口欲言，旁边江月却是动作飞快，示意他先不要说。
江月开口道：“青唯，你有看见烟娑的脸吗？”
青唯嗯了一声，继而有些迟疑地说道：“我觉着她也不美啊？就普普通通。”
那张脸，那副皮囊，搁在普通人也不算差，但能让人看一眼就心甘情愿至死沉沦，那也未免太过夸大。
江月和鸿雁对视一眼，两者脸上出现了不约而同的苦笑。
鸿雁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九岭派我和江月来追查这个人吗？”
青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怎么又说起这个事来。
鸿雁看了一眼面前的元师傅，又转向看着青唯，说道：“这个烟娑，真正的脸长得的确不好看。但能看到她真正的脸的人，只有你，我，还有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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