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尘嘴角弯起一抹极柔和的笑意,伸手在薛洋额头的发丝上抚了抚,怜惜道:“修复手骨的过程定是极艰难疼痛的,你受苦了。”
薛洋震惊地抬头看去,想要看清楚晓星尘此刻的神情,可他眼前只是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光亮。
七岁那年受了这等大苦后,薛洋便学会了封闭自己的心门,让其他人再也进不来,无法轻易伤害到他。可幼时的那痛却如烙印一样深深烙在他的心底,从未有过一天的释怀。
如今晓星尘的一袭话,如温暖的水流入心里,薛洋生平第一次听见有人疼惜他的过往,对他说“你受苦了”,让他知道自己那时所受的苦痛原就不是该他所受的。
血红的泪水从薛洋的眼眶里溢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了衣襟上,与此同时眼底却绽放出极大的喜悦,脸上也有难以置信的笑浮现,“你在意我的过去?”
前世在义庄时,他说完自己的过往,晓星尘不但不在意,反而责怪他以常氏一家五十余口的人命来抵还自己一根手指,骂他恶心至极。
晓星尘虽觉他这句问话含着歧义,但到底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便点头道:“在意。无怪你这么爱吃糖,平日里对人命总是看得淡薄,对常萍也有着极强的敌意,原来你经历的这些,不为外人所知。”
薛洋此刻全然放松下来,莫大的惊喜充斥着他整个身心,实在料想不到这一次的袒露心声换来的是晓星尘的温言软语。
晓星尘自来便不擅长嘴上功夫,便是想要再安慰他几句,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只得再度握住薛洋的手,将一颗糖轻轻放在了他的手心,道:“只盼你能忘却旧日伤痛。这颗糖,若不能暖你身心,便是让你一尝沁甜,往后不再惧苦,也是好的。”
薛洋手指抚摸着掌心的糖,弯唇而笑,极佳的心情使得他由内往外整个人仿佛透着光般,本就清隽的脸更显出众夺目。
晓星尘摸了摸薛洋头顶,两人正欲迈步前行,就听见常萍的声音由远至近传来:“道长,道长且留步!”
晓星尘和薛洋同时转回身,只见常萍疾步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方才忘了告知,白雪观的宋道长,如今就在岐山。”
晓星尘大吃一惊,上前一步问道:“你从何处得知?”
常萍道:“那日温旭在我府中时,我躲在树洞里亲耳听见他说宋子琛道长人在岐山。”
“是被虏去的?”晓星尘追问。
“这就不知了。”常萍摇头,惭愧道:“温旭没有说得明白,我也不敢出来细问。”
晓星尘向他行礼道:“多谢!”
常萍回了一礼后,转身离去了。
晓星尘与薛洋往客栈方向边走边商议,想到宋岚若真在岐山,多半是受了伤被强行虏去的,否则以他的心性,怎会愿意亲自前往。
不知道现下他的伤势如何,温旭说的那话,究竟可信度有多高。
感觉到晓星尘内心的担忧,薛洋道:“你既然答应了常萍,眼下又有了宋道长的消息,不如我们先去岐山,到了之后再做打算。”
晓星尘思索了片刻,看向薛洋,认真道:“薛洋,此行前路凶险未知,你不该随我一同涉险。不如将你安顿好了,等我找到子琛后再来与你会和,如何?”
薛洋一听他这是打算要一个人单干,忙拽住他的袖子道:“我剑法很好,会用符咒,点子也不少,我保证不会给你添乱,还能帮你出出主意,危险的时候挡挡剑也是可以的。”边说边摇了摇手中衣料,轻声道:“你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晓星尘顿时心软了,只得道:“挡剑就不必了,你保护好自己不受伤便可。”
薛洋顿时喜笑颜开,一口应道:“都听你的。”
从栎阳城离开时,薛洋停步回头,城门上方那雕刻的两个大字“栎阳”在阳光下泛出极浅的光泽。
前世他便是从这里与晓星尘开始了恩怨交集,那时的他又怎会想到,这个追了他三月之久誓必要捉拿他伏法的人,此后会成为他人生的全部。
见薛洋还站在原地不动,晓星尘转回身喊道:“薛洋。”
“来了。”薛洋弯唇一笑,几步追上了晓星尘,两人并肩往城外逐渐远去……
入夜,薛洋坐在火堆前,将手中的干树枝一根根掰断了扔进火中。
晓星尘临走前一再确定:“你一个人待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都说了好几遍了。”薛洋将捡来的树枝放到地上,拍了拍手上灰尘道:“你不就是去添些草药嘛,快去快回就是了,我在这里等你啊!”
薛洋一直服用的汤药里断了一味草药,正巧这药在附近的林间便有,不过要在午夜子时摘下来药效才最好,因而晓星尘入了夜后便要动身前去采药,本想着薛洋必定也会同去,却不想他只说要留下来等着,全然没有一同前去的意思。
晓星尘不免心中疑惑。这个薛洋,每次去哪都要跟得紧紧的,这次怎么一反常态不愿随同了?
但见薛洋神色自若并无异样,又觉是自己想得太多,他去不去,自有他的主意,何必勉强。
想到这里,晓星尘便也不再强求,只嘱咐薛洋不要随意走远,有事便传符给他。
薛洋笑眯眯地挥手道:“知道知道,快去吧!”
等晓星尘走远,薛洋才回到树下燃起了火堆,将树枝不紧不慢地丢进火里。
夜间的林子寂静无声,连虫鸣鸟叫都一并消失了,四周安静到可怕。
薛洋捏着一根极细的树枝在手中把玩,突然讥笑道:“还真是有耐心,藏了这么久,非得让我开口请你们出来。”
话音落下,约有七八人从林子的各处慢慢走了出来,站在了离薛洋不远的地方。
薛洋侧耳聆听,面上浮现出一丝不解:“海城宋门?”
前世晓星尘死后,薛洋为保他身体不坏,去海城的宋门抢了他们的传家之宝冷玉回来放在晓星尘的嘴里。
为了抢这玉,薛洋把宋门上下近四十口的人杀了一半,重伤了一半。虽然薛洋自己也差点死在了宋门,但最后还是成功抢走冷玉,从海城逃了出来。
不过这都是前世的事了。这一世他跟宋门毫无瓜葛,难道这些人也是为着阴铁和伏魔秘籍而来?
“这么晚了,诸位远道而来,难道是天凉过来送被子的?”薛洋笑问:“路途遥远,我就不留诸位坐了,各位请吧!”他既答应了晓星尘不会滥杀无辜,只要别人不咄咄逼人,他的降灾自然也不会出鞘。
宋老大上前一步问道:“听闻你是邪道先祖薛重亥的后人?”
薛洋一听便明白了,这多半是祖上的旧仇无处可报,所以找到他这里来了。
薛洋站起身道:“怎么,薛重亥对你们宋家有恩,如今报恩来了?”
“恩没有,怨却不少。”宋老大道:“薛重亥炼制阴铁,将活人做成傀儡为他所用,我们宋氏一门曾深受其害。宋门祖上有令,凡薛重亥后人,见之,杀之。”
薛洋脸色逐渐沉冷,将手中树枝随意一扔,右手一翻,降灾已经握在了手心。
“这么说,你们今天是为杀我而来?”薛洋挑眉。
前世薛洋去宋门夺玉时,并未暴露自己的身份,因而那时江湖上的人只以为他是与薛重亥同姓而已。
“正是。”宋老大冷声道。
薛洋笑了起来,灿烂的笑容衬得他的脸带了些少年人的稚嫩,但出口的话语却隐着森森寒意:“那我杀了你们,也是可以的呗。”
宋老大缓缓抽出大刀,“只要你能。”
薛洋含笑点头,“既然找死,我要不成全,显得我不近人情。”说罢,手持降灾直接攻了过去。
刀剑相击,在夜晚的林子里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薛洋右手挽剑才刚挡开宋老大的攻势,左右便有其他人又围了过来。
前世薛洋仗着有阴铁在手,杀了宋氏一半的门人,这次阴铁给了晓星尘由他随身携带,而宋老大精修的又是刀法,薛洋只凭剑法对他,百余招后便开始有落下风之势。
寻了一个间隙,薛洋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篆凌空一抛,符篆闪出微微红光朝围在左右之人飞了过去,笼出一道光芒潋滟的网将他们隔阻在外。
“邪道术法?”宋老大眉头紧皱,沉声道:“你果然不愧是薛重亥的后人,这等邪术用得倒很熟练。”
“我即没拿阴铁杀人,也没炼制傀儡,不过用了张符篆,就成邪术了?”薛洋嗤笑。
怪不得前世魏无羡会成为人人喊打的“夷陵老祖”,只怕也是被冤屈的。
薛洋嘲讽道:“你们是被薛重亥吓怕了吧,见了符篆就说是邪术,说得好像你炼过邪术一样。”
有一人在宋老大耳边低语:“这个薛洋惯会用花言巧语扰乱人心,切莫与他多言。”
宋老大闻言立时敛了心神,也懒得再跟薛洋废话,直接出招攻上前来。
薛洋被他来势汹汹的攻势逼得连连后退,手中降灾几乎抵挡不住这大刀的雄厚力度,正想着实在打不过就跑吧,回头再找晓星尘就行,就听见刀尖入肉的细微声响传入耳中,降灾“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薛洋右手摸向被刀尖刺入的胸口,心下一阵血气翻腾,鲜血如泉般从口中涌了出来。
“薛洋!”刚摘完药回来的晓星尘看到的便是这一幕,还未等理清心底那瞬间炸开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动作已快过意识地飞身跃了过去,一手引出霜华逼退宋老大,一手接住重伤倒下的薛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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