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尘抱着薛洋顺势往下,将他轻轻靠在了树旁,又在他的伤口处洒了止血的药粉后,才对站在不远处的宋老大冷声道:“宋门主,此乃何意?”
“先辈有令,凡遇薛重亥后人,必要除之。”宋老大道:“晓星尘道长,你素来洁身自好,在江湖上享有盛誉,可莫要跟这种人搅在一起,自毁前程。”
“在下之事,不劳宋门主挂心。”晓星尘看了一眼明显虚弱的薛洋,语气不悦道:“薛洋虽是薛重亥后人,却与之截然不同。他所炼的也并非邪术,乃是符咒,多为辅助之用。你既做为一门之主,便是讨伐也该师出有因,而非打着先辈之口号妄下判断。”
“你怎知这薛洋就和薛重亥不同?”旁边一宋氏门人喊道:“他若骗了你,你也不知道。”
晓星尘敛眉道:“难道你们仙门世家断人善恶,仅凭自己的推断?”
那人顿时哑口无言。宋老大只得道:“道长之意,今日定是要保下这薛洋了?”
晓星尘心急带薛洋去疗伤,不愿与宋门之人多费口舌,干脆道:“宋门主,你已伤他颇深,此等伤势若换了旁人,早已命丧你手。薛洋若恶,你今日杀他师出有名;可如今你仅凭先辈之言便随意支配他人性命,岂非过于玩笑?宋门乃在百家之内,在下倒想要问问金氏仙督,可是他定下的规矩?”
见宋老大虽还站在原地不动,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晓星尘又道:“无论生死,薛洋此人,今日在下非带走不可。”
宋老大目光落在半躺于树下的薛洋身上,见他阖了眼睛嘴角不断有血溢出,胸口伤势看着确实很重,能不能活得成还得另说,这才收了刀道:“薛洋若今日侥幸不死,日后只要他不做奸犯科,宋某必不再多问多管。”说罢,带着一众门人转身离去了。
薛洋昏昏沉沉之间,醒过来了一次。
那时他整个人被烧得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连自己是躺着还是坐着都无法辨别。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时,看见有道模糊的身影就在身边,那人右手不断为他心脉处输送灵力,左手指腹搭在他的手腕脉搏处,随时关注着他的情况。
薛洋只觉那人身影莫名的熟悉,走动间一袭白衣很是吸引人。
可这人是谁呢?从他身上输送过来的灵力,也似乎带着温度般感觉格外温暖。
察觉到薛洋气息微有起伏,晓星尘低头看去,见他眼帘半开,眸光一瞬也不瞬地落在自己身上,忙轻声喊道:“薛洋,你醒了吗?”
薛洋如今正是意识不清之际,哪里听得见有人在说话,只是勉强看了看身旁那道白色的身影后,一抹极强的倦意将他重新拖入了昏睡之中。
晓星尘眼见着薛洋再度昏迷,不禁叹了口气,停了灵力后,将扎在他胸口处的几枚银针取下来,伸手轻抚上他的额头探了探体温。
这刀尖入肉,还差半寸就直中心脏,好在当时那般危机的情况下,薛洋及时偏了偏身体,否则这一刀下去,只怕便是将他带到师父抱山散人那里,恐怕也难以救活。
晓星尘守了薛洋两夜后,第三日薛洋的烧退了,人也逐渐清醒过来。
睁眼时,房间里安静无声,薛洋扭头看去,离自己最近的桌上放着一盆水,盆沿上搭着一块折叠整齐的布巾。盆边是晓星尘常用的针包,平摊着放在那里,显然才刚用完不久。
“嘎吱——”
推门声响起,薛洋扭头看去,一道白色身影走了进来。来人身穿素白长袍,背上背着一把镂着霜花的长剑,左手臂上挂着皙白的拂尘,右手端着一只碗,有丝丝热气从碗内飘出。
来人面如美玉,微微上挑的眉眼不笑时隐着一丝严肃,却又极是好看。黑色的发丝被一只白玉冠束在脑后,挽发的白玉簪在昼光下的辉映下宛如透明了般夺人眼目。
他从门口缓缓走过来时,周身仿佛缭绕着仙气,出尘的气质令薛洋看了一眼后,便再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晓星尘……”
薛洋挣扎着就要坐起来。这是他重活一世后,第一次真正看见晓星尘——那个未曾失去眼睛、还鲜活真实的晓星尘,薛洋忍不住就想再多看看他。
“别动。”晓星尘一个健步走了过来,扶住薛洋不让他起身,“先躺下。你伤到了心脉,切不可随意乱动。”
薛洋这才觉心口处有痛感传来,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却又不愿躺下,便拽住晓星尘的手问道:“我睡了多久?”
晓星尘手心抚在了薛洋额头上,答道:“三天。不是睡的,是昏迷。”顿了顿,又道:“烧退了,先喝药吧!”
说罢,将放在桌上的药端了过来递到薛洋手中,却见他并不接药,只是出神般望着自己,晓星尘低头看去,正对上他那双黑亮的眸子,宛如倒映着星辰般,亮得惊人。
晓星尘随即弯唇而笑,眼底有喜悦绽放,“你能看见了?”
“恩。”薛洋点头,“这么说来,我的毒全解了?”
晓星尘道:“解了约有九成,剩下那些影响不大,所以你五感都恢复了。”说着,将碗递过去:“喝药。”
薛洋一看见这碗中浓郁粘稠又黑乎乎的汤药,立刻苦着一张脸道:“我都好了还要喝药?”
“这并非解毒之药,”晓星尘耐心劝道:“乃是医你的伤口。”
薛洋只得端了过来,摇头叹息:“这些日子每天都在喝药,什么时候才能不喝了?”
晓星尘含笑道:“等你何时不再受伤,便不用再喝了。”
薛洋端起碗一口饮尽,浓浓的苦味随即从口腔顺着喉咙一路滑了下去,急忙忙地就要拿糖,晓星尘早已备好了一颗放在他的手心。
“这药怎么比之前喝的苦了这么多?”薛洋将糖丢入口中问道。
“很苦吗?”晓星尘问。
“很苦。这药里放的都是黄连吧?”薛洋皱眉。
晓星尘被他逗笑,将接来过的碗随手放到了桌上,手指伸过去按在了他的脉上,“既然怕喝药,便要少受些伤。”
“谁没事想要受伤?”薛洋乖乖半举着手臂让他把脉,神色却逐渐沉了下来,“之前的常州双煞,这次的海城宋门,我想,是有人要置我于死地。”
晓星尘看向他,因要集中精力听脉的缘故,未曾搭话。
薛洋继续道:“常州双煞截杀我时便说,有人买了我的命。过后不久,江湖上便传出我是薛重亥后人、身上藏有阴铁和伏魔秘籍的消息。而且,传这消息的人还故意引来海城宋门的人。”
“也有可能,对方的目的并非是要杀你,”晓星尘松开薛洋的手腕,微微俯身将他胸口的衣襟拨开些许,查看那处外伤的愈合情况,“而是想通过你得到阴铁和伏魔秘籍。”
“他必然知道我其实没有阴铁和伏魔秘籍,”薛洋思索道:“可他有把握我能找到这两样东西。这人究竟是谁,这么熟悉我的一切……”
可若要追根究底起来,薛洋还真无法确切的锁定目标。毕竟从前他这个小流氓得罪过不少人,想让他死的人还是有的。况且“夔州一霸”的恶名也不是白叫的,这么些年,便是在夔州,知道他的人也多得去了。
薛洋虽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从来都不爱在这些问题上浪费时间,想了几遍后便也不愿再多想。
晓星尘却觉此事定然不会这般容易结束,对方既然是认准了薛洋来的,接下来他势必还要面对各样无法预知的情况,便道:“这阴铁在我们手上如同烫手的山芋,倒不如交出去的好。”
薛洋抬眼看向他,沉默片刻后问道:“交给谁?”
晓星尘在心底快速思索,想着还需送到足以令温氏有所忌惮之地才好,便道:“姑苏蓝氏。”
薛洋眼睑轻垂,遮住了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微光,“既然是这样,那便交给蓝家好了。”
休养了多日,薛洋身上的伤才好了些便开始催促晓星尘启程。
晓星尘本还想着薛洋再多休息几日,毕竟这一次伤得也太重了些,几乎要被一刀毙命。但薛洋却满不在乎道:“只要不死,这些伤过些日子就全好了。小时候常常受这样重的伤,你看我现在依然也活得好好的。”
晓星尘蹙眉道:“你再这般不爱惜自己,下次便真让你喝黄连了。”
薛洋忙道:“好好好,我说错了还不行吗?连日来天天躺在床上,都快发霉了。我们边去找宋道长,沿路边休养,两不耽误。”
晓星尘摇头,显然拿他毫无办法,只得道:“我去结了住店,你在这里不可离开。”
薛洋委屈道:“哪次我都等着你,是人家主动找过来的。”
晓星尘看了他一眼,薛洋忙在脸上堆起乖巧的笑容,目送晓星尘进去了。
回头看了看店内,晓星尘正从锦囊里取出碎银子来递给店家,薛洋抽出匕首走到一旁,在店门不起眼的角落刻下了一个图案,勾唇一笑:“孟瑶啊孟瑶,能不能拿到这块阴铁,就看你的人来得快不快了。”
刚收好匕首晓星尘便走了出来,回头见薛洋站在门的另一边,遂停下来等他,“薛洋。”
“来了。”薛洋走上前去。
晓星尘等他过来后,两人一同转身往出镇的方向慢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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