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山外带着兔子和柴木往长阳城内走去,雁书归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跟着。他用余光瞥见雁书归腰间鲜血淋漓,仍是不止,洁白的衣裳血淋淋的染红了大半。
龙山外止步转身,回头冷冷地看着雁书归:“别跟着我了。”
雁书归红着眼眶,真当极可怜的道:“师弟,别丢下我好不好……”
龙山外冷哼一声:“我倒不知你也会有一日说出这种话来!”说罢,一个转身继续向前。
雁书归仍是跟在他身后,也不敢再多言,只是看着龙山外的背影,待走到长阳城外时,龙山外觑了眼雁书归道:“你就这般进城?”
他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雁书归的伤口,雁书归心领神会,用手轻轻一挥,一片血迹的衣裳顷刻变得洁白如新。他似得了巧般的满足一笑,“师弟,你是在关心我吗?”
“呵呵。”龙山外扭过头冷笑,“莫不过是你这般进城别人会疑我,我怕给我添麻烦罢了。”
雁书归眯眼笑道:“现在不会了。”
龙山外看着他,自知自己如今不过是个寻常人,左右是甩不掉他,便铁定主意从此刻开始断然不理他。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进了城,雁书归的年少时便是数一数二的样貌,无论去哪都能引人瞩目。如今更是修为增益,当真是神仪明秀般的人物,刚一进城就引得不少人纷纷驻足窥探,更有胆大的两个姑娘上前故意推搡向前撞去,以便趁机摸一摸雁书归。
雁书归早年在修仙界不知遇到多少次这种事情,这些凡人的伎俩根本不在话下,他敏捷侧身躲过,低头微微一笑:“当心。”
一笑倾城莫过如此,两个姑娘当下看傻了眼。龙山外余光一瞥,心底冷嘲:果真还是那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雁书归抬眼正巧撞见龙山外瞥眼的神色,自觉不对,赶紧跟上去道:“师弟,你方才在看我?”
龙山外面色恢复如旧,全当没听见那人说话,自顾自的往徐娘的酒馆走去。
雁书归怔了怔,隐隐觉得龙山外似比方才还要冷淡了。他依旧跟在龙山外身后,虽然他知道龙山外此刻定是觉得他像极了条缠人的疯狗。
雁书归想的不错,龙山外却是觉得雁书归此刻像条缠人的疯狗。待来到徐娘的酒馆,龙山外阴翳的脸上总算是有了好光彩,他微微笑道:“徐姐姐。”
正在柜台算账的徐娘听着声音笑着抬起头道:“阿龙来了呀!小二儿,快帮阿龙的柴拿到柴房去。”
“好嘞!来咯——”小二儿嗒嗒地从后门跑了进来,满脸带笑的提起柴走开。
徐娘本笑着跟龙山外说话,忽然一阵郎朗清风从门外吹进,她不由得往外一看,一个身形修长面容俊美至妖异的男子迈步进来。
“天下竟有这般好看的人物?”徐娘看愣了眼。
龙山外不屑地看了眼雁书归,又冲徐娘笑道:“徐姐姐,人再好看也不能吃,不若看看这只兔子,做盘麻辣兔肉吃了如何?”说着,拎着兔耳朵将野兔放在柜台上。
徐娘被龙山外的话唤醒,冲着龙山外的兔子一瞧,便嫣然一笑将兔子抱在怀里,对龙山外眨了眨眼道:“臭小子,这小兔子才多大,你就要吃!”
龙山外支手撑着脑袋笑道:“那不吃我也养不活他,不若送你?”
徐娘娇俏的揉了揉兔子脑袋,对龙山外娇嗔:“我瞧你跟它一样,都是兔崽子!哪回送我东西是白送的,次次讨我的好酒!”
徐娘嘴上骂着,手却伸了出来:“快点酒壶拿来,你徐姐姐我给你打完酒还要算账呢。”
“好嘞!”龙山外笑着解下腰间的酒壶放到徐娘手上,徐娘接酒壶的片刻,不由得又被雁书归的美色吸引,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眼角带笑。
见徐娘转身打酒,雁书归向龙山外低声问道:“你何时学会喝酒了?”
龙山外只是静静地看着徐娘的背影并不说话。何时学会喝酒,果真是个可笑至极的问题。
见龙山外不答这句,雁书归又敛了敛眉忍不住问另一事:“你和她……看上去很亲……她是你什么人?”
雁书归虽低沉着声音,可徐娘也不是聋子,她倚着柜台拿着酒壶冲雁书归笑道:“这位公子,打进门你也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是嫌小店太小看不下去呢。听你方才这么说,你和阿龙认识?”
龙山外接过酒壶皱眉道:“我不认得他。”龙山外盯着菜牌道,“徐姐姐,这次我的柴带的少,来些牛肉吧。”
徐娘眨了眨眼,“你们不认识?我看这位公子跟你说话的样子,像是很熟?”
龙山外冷冷道:“不认得。我这样的粗鄙卑贱之人,哪里会认识这种金贵公子。”
徐娘警惕的看向雁书归,见雁书归面露愧疚之色,又看龙山外冷若冰霜的神情,暗暗地给龙山外使了个眼色,你小子,有蹊跷!阅人无数的徐娘,这若是看不出来可就别开店了。
不过好在她够义气,从未见龙山外如此冷漠神情,定是这位富贵公子和阿龙有过节。她一直将阿龙视为自个亲弟,即便这位贵客些许能在这花个千金万两,她也不屑。
徐娘媚笑:“好嘞!徐姐姐这次还是给你鹿肉,自个儿找个地方坐着吧。”见龙山外一挪步雁书归也跟在后面,就冲着雁书归喊道,“哎——这位公子,小店不点菜可不让进呐!”
龙山外见徐娘拖住了雁书归,可算是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徐娘一眼,再往内走去。
雁书归在外总带笑,哪怕是来了人界,也仍是礼貌一笑:“姑娘,我和他的一样就成。”正要往内走,却又被徐娘拦下。
“公子,这可不成呐!”
“怎么?”
徐娘拿起算盘算道:“公子,小女子家酒馆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第一次来客,须得点满小店所有酒菜才可入席。”徐娘楚楚可怜的眨巴着眼睛,怀中的兔子也眨着眼睛。
雁书归抿唇一笑,果真是极精明的生意人,可真会见缝插针趁火打劫,他掏出三锭金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够吗?”
徐娘心里咯噔一声响,听这声音真真切切是真金了,阿龙怎么认识这么有钱的人!不过徐娘旋即镇定下来,她笑道:“公子,这点可不够。”
雁书归面不改色的掏出钱袋,直接放在柜台上:“这些都是你的了,够吗?”
徐娘机敏的一扫账本道:“哎呦!公子可真不巧了,小店今日客满了,不接客了。”
雁书归哼笑一声,浑然不管徐娘,丢下钱两撩开帘子就往内走。徐娘美目一瞪,跟了上去,直嚷道:“哎哎——公子,你怎可随意闯人酒馆呢!”
雁书归指着零星几个客人微笑:“这叫客满吗?”
徐娘蹙眉揉了揉鼻子,心虚的看向角落里的龙山外。
阿龙,姐姐可真是尽力了。
龙山外知道徐娘的为难之处,哪有做生意轰人出去的道理,他跟徐娘非亲非故,也不想他难做,便点了点头。
徐娘笑道:“咦——瞧我这记性,我给忘了。公子您请坐,等会酒菜就上来。”徐娘说罢,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零星的客人直勾勾的看着走进来的雁书归,见此人气度不凡穿着更是上乘,心里怪道怎会来他们这寒酸小酒馆。就见他已快步走向坐在角落里的龙山外,几个客人更是怪道,还坐在更为寒酸的人对面。
酒馆内登时安静下来,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角落处,将龙山外看的浑身不爽。他小酌了杯酒,不愧是徐娘酿的好酒,真烈真辣啊。
他并不是个擅长喝酒的人,不过是借酒精麻痹痛的神经。如今他还算好的,最依赖喝酒的那一年,若离开了酒,便如万蚁噬心,痛不欲生。
这些,雁书归都不知道——
雁书归果真还是那个雁书归,他会问的永远是他摆在明面上,好似白纸黑字写的一清二楚的东西。雁书归对谁都能细致入微的看到深处,但对于他从不会再往下看,从来只是浮于表面,怎可知人欲盖弥彰呢?
龙山外沉声对一旁的人冷厉道:“看什么!”
他的声音富有磁性清朗动人,此刻倒是阴沉栗然,几个人见他腰上还别着砍柴刀,倒也不敢多言,只是收住了目光,小声说着不是。
那些目光收去,龙山外觉得舒服多了。他是什么时候害怕众人目光的凝视,说到底还要千恩万谢眼前这个贵公子。他死了捡了条命,还要受上一世伤痛阴影的折磨,一想到这里,龙山外的心就忍不住的绞痛。
雁书归见他眉心一蹙,关切道:“师弟,你怎么了。是哪疼吗?”
龙山外纾解眉心,冷哼一声低头继续喝着闷酒。一杯又一杯,最后嫌不过瘾便对着酒壶直接灌下去。传菜来的小二儿笑道:“阿龙兄,您这还没吃菜呢,喝这么多酒胃不烧疼吗?”
“不疼。”龙山外苦涩一笑。
雁书归看着他对着别人笑,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小二儿弄不清状况就将雁书归点的菜都放在了龙山外的桌上,龙山外一碗鹿肉放在跟前,雁书归一堆美味佳肴放在他对面。他懂事的将自己的鹿肉移到跟前来些,好让小二儿放下接下来上的菜。
雁书归温柔又殷勤的笑道:“师弟,这些都是给你点的。我看这碗乳酿鱼不错,你尝尝。”他夹着鱼想往龙山外碗里送,却被龙山外用筷子打开了。
龙山外叫来小二儿,让他替自己包好鹿肉,自个儿回去再吃。雁书归神色凄凉,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道:“师弟,带回去吃就凉了。留在这里吃完再回去吧。”
收钱的徐娘进来一瞧龙山外要走,赶忙上前拉着龙山外到一旁小声道:“你小子傻吗?那一桌是他付的账,你不吃白不吃啊!吃完不认不就是了。”
龙山外回绝道:“我不要他的东西,什么都不要。”
徐娘蹙着眉头关心道:“傻小子,那你不要就躲着他回去。他要是跟着你回去呢?不若在这里趁热吃好回去,免得吃凉的伤自己的身子。”
龙山外想了想徐娘的话,觉得倒也对,就又坐了下来。徐娘去收钱,小二儿放下酒水招呼其他客人,雁书归默默地看着一桌的酒菜,期间无数次偷看龙山外。
忽然隔壁桌又来了几人,正是上次说修仙界大事的那几个人,尤其是那个头簪黄花眼尾斜飞的男子,夸张了说面上的脂粉足有几尺厚了,一进门刚坐下注意到雁书归便笑成花痴,笑的嘴都歪了。那双细长眼睛眯成一条缝,色眯眯的瞄着雁书归。
龙山外单是看黄花男便觉得恶心,不过黄花男恶心雁书归倒挺好。他吃起了自己的鹿肉,喝着烈酒,余光所至,对面的雁书归似乎皱了皱眉,显然是被恶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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