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山外穿梭在山林间,凭着记忆找到了前几日设的陷阱处,陷阱塌陷下去,龙山外掀开枯木和树叶搭建的盖子,低头看见陷阱里掉了只灰色野兔。
这个陷阱做的不大,能逮到一只野兔也算赚了。龙山外拎起那只摔折了腿的野兔,又在地上扯了一根枯藤,将他耳朵缠住绑在树根处,自己提着上次放在这里的铁铲,接着挖大陷阱。
兴许陷阱挖大了,下次就能逮到一只野鹿或是野猪。龙山外想着便有了干劲,野猪野鹿带给徐娘,不知能换多少壶好酒。
挖了约莫半个时辰,山林里温度升起,龙山外不仅热出了一身汗。他擦了把额上的汗,接着摆弄好陷阱,又铺上一层枯叶和枯草,若是不细看,丝毫看不出这里有个陷阱。
龙山外忙活完,心满意足的喝了口酒水,也不嫌弃地上枯叶脏不脏,直接坐在上面。
拎起旁边受惊不敢动的野兔,摘下刚捆上的枯藤,冲着野兔咧嘴一笑:“待会儿等我砍完柴,就带着你一块都卖给徐姐姐。叫徐姐姐做麻辣兔头好不好?”
野兔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吓得打了个哆嗦,小腿乱蹬,倒挺可爱。龙山外不撸兔子白不撸,再不撸可就要吃了,卯足劲作甚要揉秃野兔脑袋的架势,最终手还是轻轻落下,温柔的摸了摸那柔软的小脑袋。
又看见野兔腿伤到了,便拾来两根小树枝,绑在野兔腿上,嘴上却说道:“我可不是给你疗伤,我只是怕你腿瘸换不到好酒。”
替野兔包扎好,龙山外抱着野兔往山林深处走去,他不辞辛苦,毕竟那里的柴更多也更好。走了一会儿,忽然身后一阵凉风起。
暑热天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凉风?
龙山外迟疑的转过身去,树叶斜飞过,不远处站着一人,龙山外登时心头一颤。是可怖、是可惧还是可笑的情绪涌上,他心乱如麻。
雁书归,你也配见我吗?他在心里质问,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对面雁书归单手捧着一束金色火焰,白衣金边一尘不染,一如既往的道貌岸然。他一步一步的走近,那张俊朗的脸也越来越清晰。这是张让龙山外恨透了的脸,恨到即便是死而复生他也无法忘记,哪怕是梦里都能清晰描绘出这张极美却又是极恨的面孔。
他的心脏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疼的血液都要冰寒凝固。他身子发僵,手里的野兔不知何时从手中脱落,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刹那间只觉得双脚如灌铅般难以挪动,如同无意识的枯木呆在原地。
对面的雁书归激动地张了张口,却一时语塞,只能睁大眼睛看着龙山外,是望眼欲穿,还是一眼千年,雁书归自己也说不清。
他越走越快,待到龙山外面前,雁书归眼眶已泛红湿润,他手心里的金色火焰一瞬腾起化作金蝶飞在他们身侧,转眼便消失不见。
“师……师弟……”雁书归喜不自胜的说着,眼里闪烁着泪光,“我的阿龙,我的龙山外……”他想伸手抱他,他想紧紧搂住做梦都想要的人,他口中忍不住喃喃道,“龙炎回魂草是真的,它真的让你……复生了是不是——”
师弟,龙山外——好久没人这么叫他了,这两个称呼如今听来,倒只有撕心裂肺。龙炎回魂草,若是复生还要再见到雁书归,他宁愿这回魂草是假的。
龙山外霎时如梦方醒,冷下脸来:“你是谁?”
你是谁,我并不想认识你。
雁书归面上喜色骤变,他好看的眉眼扭曲起来:“师弟,我是你大师哥啊。你怎么可能不认得我?”
龙山外毫不留情的转身便走,“我确实不认得,你认错人了。”
雁书归跟上缠问道:“不,我不可能认错你。你是龙山外是不是!龙炎引路不会出错,它遇到你就变成金色化作金蝶了。”雁书归突然哽咽,泪水不自禁地滑落,“师弟,是师哥错了,你别……别不认我啊……”
雁书归的手拽住了龙山外的胳膊,这阔别已久的触碰让他思绪一紧,此刻更想赶紧离开雁书归,见雁书归紧紧拽着他无法挣脱,便止步沉声道:“你谁啊?我确实不认识你,你若是想吊丧别的地方还可以去。”
雁书归低头凝视着龙山外,眼睛闪烁着痛意,“吊丧?你若不是他,如何知道他已经死……”雁书归说不下去,他心痛的难以开口,说龙山外死了。
龙山外被雁书归问的哑口,果真应当完全不理他才是。他用力扒开了雁书归的手,正要逃跑,雁书归却一把抱住龙山外,他身上的带着那股蔷薇花的香气,是迹烙顶上黑蔷薇独有的香味,龙山外就是死在这黑蔷薇缭绕的床榻上,再度闻到这股味道他恶心简直要作呕。
“你是我师弟,你是龙山外。师弟,师哥真的错了,是我眼瞎,是我蠢,是我毒,一切都是我的不是,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跟我回去好……好不好……”雁书归越说越哽噎,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他曾给了龙山外一道又一道的伤,撕裂的伤口怎么可能说愈合就愈合。
龙山外拿下腰间的砍刀,无比镇定的用刀抵着雁书归的腰腹道:“放开我。”
雁书归摇了摇头,将头埋在龙山外肩窝里,小声道:“你知道我想你想了多久吗?从你离开的那一天我就恨自己了,我为什么那么蠢!师弟,龙龙,跟……我回去好……不好?金丹,法力,三界第一,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只要你还能在我身边,跟我……回去好不好……”雁书归卑微的说着他从不会说的话。
“跟你回去?”龙山外几乎想笑,上一世雁书归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碾做齑粉,这一世居然能对他说出这番话。
真当是风水轮流转,日子久了,什么稀奇的事都能转出来。
“嗯嗯。”雁书归紧紧抱着龙山外,生怕他再从自己身边又消失不见。
龙山外毫不留情的一刀捅进雁书归的腹部,“回去?去你娘的吧!”
雁书归惊愕的放开手,低下头看着自己受伤的腹部,殷红的血瞬间染红了一片洁白衣裳,他像是疼极了,眼里悲恸的望着龙山外:“师弟……我……”他张口再次语塞,如鲠在喉,无话可说。
哪怕龙山外再捅上他千万刀,他也无话可说。
“呃……好疼……”雁书归只能眉头紧蹙捂着伤口低吟。
龙山外提着刀,冷笑一声:“妖尊也会被凡人的砍柴刀所伤吗?少装模作样了,不出一个时辰你就痊愈了。”
雁书归走到龙山外面前苦笑道:“师弟,你竟都知道。跟师哥回去好不好,你要什么师哥都给你。”
龙山外抬眸,眼尾微微下垂,眼神清澈,一字一句道:“那好,我要你——滚!”
“师弟……”
“别叫我师弟。”龙山外撞开雁书归,右手提着刀,左手抱起地上的野兔,一步步向前走,他还要砍柴,还要吃饭,他才不要和这个人纠缠。
“师弟——”身后雁书归凄厉的一声叫喊,“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
龙山外听着他诉说歉意,实在好笑,他觉得上一世就是自个儿太心软,所以吃尽了亏。这一世好不容易捡了条命,他可要做个惜命的人。凭他雁书归闹去,左右不理他。若是逼急了,他也不是个怕死的人。
他走出这片林,来到前方柴木多的树林,捡起枯叶擦了擦刀上的血,看见殷红的血他只道:“真恶心。”
他将野兔轻轻放在地上,揉了揉兔子脑袋,似乎在告诉野兔,你可别想逃。便开始砍柴,林中暑气熏的他满头大汗,他知道雁书归就在不远处看着自己,但他全然不顾。爱看不看,反正就当他不存在。
刚砍完一垛柴,雁书归忍不住走上前,红着眼睛道:“师弟……我……”想了又想终只道,“你热不热?”
龙山外当看不见他,继续去看下一垛柴。雁书归见他劳累,便挥手动用法术,瞬间树木倾倒断成一截截,又罗列成垛。
龙山外觑了眼,见雁书归把他要砍的柴全砍了,放下刀问道:“你在做什么?”
“看你这样砍着累,帮你——”雁书归真诚且小心的看着龙山外,紧张的搓了搓手指。
龙山外不再看他,他绕过雁书归“砍”好的柴,用枯藤绑好自己方才砍的柴,背在身上。又将刀收在腰间,抱着野兔出林。
雁书归跟在身后不知所措的问道:“师弟,这些柴你都不要了吗?”
龙山外自顾自走着,并不搭理他。
“师弟,是不是你嫌师哥弄的不好?”
龙山外还是不答。
“师弟,你就再也不……理我了吗?”雁书归说的苍凉,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疼的灼烧起来。
龙山外止住脚步,他转身看向雁书归,他带着看谁都礼貌的笑道:“你师弟龙山外早死了,两年前就死了。死在了你的迹烙顶,用着你那噬神诛仙的弑影刀,一刀穿心灰飞烟灭。”
龙山外说完冷冷一笑,如今的他,不过是没了心的灵魂找了具空壳栖息苟活罢了。
他转过身,不去看雁书归痛楚绝望的神情。如今他承受的诸般痛苦,报应不爽也好,咎由自取也罢,皆与他毫无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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