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到酒吧的时候，天色还相对尚早。和老板点了一杯常喝的酒，太宰治趴在玻璃杯正前方，透过被切割好的棱棱面面，看着酒染上灯光的暖黄，一下一下撞在杯壁上卷起一个一个小小的浪花。再退后裹挟着圆圆的冰向后撞去，“叮”。
“叮——”门后的风铃摇摇晃晃地报声。太宰治身后响起沉稳的脚步声。
“哟——织田作你来啦。”太宰治只堪堪来得及转头，身前几乎未动的酒杯就给人夺走了。
“未成年少女不能喝酒。”织田作之助说着就着杯口一饮而尽，赶急的样子生怕太宰治对现下不属于她的酒动什么歪脑筋。
太宰治右手撑着脑袋，笑吟吟地看织田作的一气呵成的动作仿佛早有预料。太宰治向酒保先生点了一杯酒给织田作。
织田作放下手上的空酒杯才注意到太宰治今天换了装束。
看着织田作略有所思的样子，太宰治问道：“唔——感觉怎么样？”兴起之下就差站起来给织田作转个圈展示展示。
“说不上来……”织田作绞着眉头认真地思索，努力搜索大脑中夸赞女性的词库，很显然，这方面并不是他的强项，最后他也只能无奈地说：“和以前差了不少……不过不管怎么说，在太宰治身上都挺好看的。”
满身温和气息的男人为自己的笨拙言辞懊恼地转移了视线。
太宰治把毛茸茸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臂弯里，肩膀不断颤动，笑声忍得很辛苦。垂在凳脚旁边的裙摆也一晃一晃地应和主人的情绪。
织田作不得不重新将视线转移回来，迷惑地说：“就这么好笑吗？”
太宰治听到了索性笑出了声，好一会儿平复下心情之后歪了歪脑袋说道：“好笑也不至于，只是完全没想到织田作你是天然系的呢~看起来艰难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正中红心。”太宰治没说的是，听到织田作的拙劣的夸赞话语与周身和港黑人完全不同的气质，每每和他相处时太宰都感觉自己已经不在港口黑手党的管辖范围，今天这种感觉尤为突兀，似乎两人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逃家少女和一个中年平庸的帅大叔在一家普通的酒馆喝酒、搭讪。太宰治被自己的脑洞逗笑，恍惚间有一种奇异的时空错觉感，格外不真实又格外真实。这才为自己的荒诞想法笑得停不下来。
“织田作，”太宰治念到。
“嗯？”织田作刚喝了一杯酒，新上的酒被他握在手心摇晃。
“和你在一起总有一种安逸、被纵容的错觉呢。”太宰治说着容易令人产生误会的话语，审视织田作的眉眼，探究面前等的人过分温柔的原因。
“啊——”织田作表示这道题他会，“一个打杂的底层成员其实和普通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没什么两样。”男人认认真真地解释到。
“哈哈，织田作真是一座宝库，把黑手党比作上班族我可是第一次听说哟~”太宰治有一下没一下地前后晃着她的小腿。太宰治目前的身高，不刻意用脚尖触碰地面，鞋面刚刚好悬在地板上空。
织田作注意到太宰治孩子气的小动作，很想揉揉她的头发，明明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动，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太宰治笑闹地开心，“呐——先生~麻烦上一杯酒。”
织田作刚才犹豫不决，现在却当机立断：“不！麻烦给她一杯果汁。”
太宰治猛地扭过头，故意皱起眉头，企图用凶狠的眼神让织田作屈服，却败在织田作大海一般包容的瞳孔中。
没办法，太宰治鼓起双颊，不情不愿地嘬了两口果汁。
“这几天安吾好像很忙。”太宰治余光看到空闲了很久的第三把凳子，若有所思地感叹。
“好像是的，安吾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了。”织田作回想了一下，点点头。
太宰治捏住杯脚旋转了几圈，又拨弄几下插在杯口的柠檬片。
“不如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三个人一起拍一张合照留作纪念吧？”太宰治提议道。
织田作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对于太宰治的提议，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他自然是同意的。
两个人在偏僻的小酒馆里，边喝酒边聊天，就这么度过了三四个小时。
看看快要入夜，织田作率先说：“太宰治，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太宰治仰起头看脑袋顶上的灯，眼睛睁得有些酸涩。抬起右臂，在空中虚握了一下。
织田作原本已经拿起在椅背上的外套搭在臂弯准备朝门走去，没听见太宰治的声响，又回身。看到太宰治突发奇想的动作，走过去将手掌虚盖在太宰治的双眼上，为她挡住灯光的直射。一手托在太宰治后仰的背部，防止她万一失去平衡点无法着力。
太宰治看着挡住刺眼灯光的手掌，在光的照耀下，太宰治臆想中看到了潜伏在皮肤屏障底下汩汩流动的鲜血。眨了眨眼睛，太宰治借着织田作给的着力点直起身子。注意到织田作料想到她动作的手不紧不慢地撤离，从头到尾没有和太宰治接触到一点点。
【真是绅士呢。】太宰治背对着织田作笑意在眼里闪过。
一个小跳走下高脚凳，跟在织田作斜后方距离前面的人半个身形。织田作开门时，太宰治回头望了一眼酒馆的灯。
看起来的温暖的光源，直视后却那样刺眼。
夜晚的风带走室内留在皮肤表层的温暖残留，太宰治打了个寒颤。织田作把还没穿上的外套披在少女的肩膀上。
不知不觉间，太宰治走在了织田作右手边靠前一步的位置。
一部分商店已经关了门，留了一盏灯给橱窗，冷色调的灯光照在展览模特身上，面无表情地展示精心剪裁的衣物。
太宰治到没有过多关注这些，反而是织田作驻步在橱窗口。
织田作看着橱窗里的一个模特。丝绸质的衬衫领口是偏古典的设计，华丽却又不会过分张扬。高腰的裤子贴身勾勒出腰。米色的长外套和他常穿的那件几乎是同一个颜色。
好吧，织田作不能否认，这套衣服相对比太宰治平时的穿衣风格不起眼极了。甚至是有点平庸。而他就是那个眼光平凡的大叔。
偷偷叹了口气，织田作赶紧偏过头想追上前面的太宰治。没想到正好对上太宰治调笑的双眼。
被抓包的尴尬弥漫在织田作周围，当然，成熟的大人是可以做到视而不见、掩耳盗铃的。织田作是成熟的大人。
成熟的织田作不紧不慢地走回太宰治身边，丝毫看不出尴尬的样子。
太宰治使坏地故意不说话，等着织田作先开口。
织田作看到太宰治勾着止不住微微上翘的眼角就知道，这只表面上收起爪子退到墙角的猫崽子实际上随时会迈着小短腿撒欢跑过来糊你一脸猫毛。
投降，没有谁能逃过这样犯规的攻势。
织田作顺着太宰治的心意开口：“只是突然觉得太宰你穿上那套衣服会很好看。”
“诶？”
“哈哈哈。果然是大叔上了年纪的品味。”太宰治毫不留情地嘲笑。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看。】
【只是稍微成熟了一点。】
织田作摸摸鼻子，“偶尔也可以试着穿的稍微活泼一点。”
“刚才那套可不是活泼，那是已经是轻熟女的范畴了。”太宰治反驳。
“我还觉得挺好看的，特别是太宰你……”织田作小声说，小声到离他半米不到的太宰治只听见了前半句。
不对织田作的品味做出评价，太宰治和织田作继续往前走。
酒馆离港口黑手党的总部也不是很远，两人再怎么以散步的速度往回走也还是走到了。
太宰治和织田作挥手再见。
织田作忘了自己的外套还在太宰治的肩上，太宰治也故意没有提这件事。
小心眼的太宰少女心里想:冻死他，竟然想让我穿那种阿姨穿的衣服。
不过太宰大人穿什么都好看这一点当然是真的。
不算刺骨的晚风能冻到身体素质向来很好的织田作吗？答案当然是不可以。甚至织田作安抚好收养的几个小鬼又洗漱睡觉后都没想起来这件事。
太宰治心情很好。仅仅是路过太宰治的人也察觉到了这件事，更不必说算得上是“相看两厌”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打了个照面，大一号披在太宰治肩上的外套刺眼至极。还没来得及出口嘲讽青花鱼的身体真是弱的可以，中原中也就被搭档如沐春风的问候糊了一脸。
“是中也呀~晚上好呀~”太宰治笑盈盈地问完好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中原中也来不及说上点什么，太宰治就已经和他擦身而过。
中原中也回到自己的房间，憋屈地不行。脑子里一会儿是满面春风的太宰治，一会儿是那件偏大的外套。两者不断交替偶尔插入平时和他互怼的那个牙尖嘴利太宰治的“丑恶嘴脸”。
脱衣服的时候米色外套在眼前晃，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太宰治的笑脸在镜子里晃，写剩下那一份报告的时候又想起每次怼赢他时太宰治贱贱的样子……
“混蛋太宰治！”无辜的笔被摔到落灰的墙角。
中原中也干部今天也在房间里恶龙咆哮。偶尔路过听到的人早就不奇怪了，总之又是太宰治做了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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