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可点头，认真的样子如小鸡啄米，细白的手指握着笔：“喜欢你。”
项清嘉：！！！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大佬不知所措。
小女孩笔尖的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像是在他心上撒了一把跳跳糖，噼里啪啦腾空、就炸成一朵一朵小烟花。
他的心跳有些不正常，好像有一万只兔子在手拉手跳探戈。
初中到现在，他曾无数次被那些眼神有问题的小女孩拦下来、又无数次听她们说这句话，从未有过当机情况发生。
往常这个时候，他牙尖嘴利，习惯性扯着一边嘴角笑：
“算了吧，不出一个星期你就会哭着喊着求分手。”
“跟我交往，你就会发现自己眉毛底下，其实是长了两颗弹珠。”
“善良小男孩那么多，你竟然能从中挑出一个最烂的，佩服。”
而现在，他手心冒汗，心脏坐着过山车，现在都他妈腾空了。
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身旁的小女孩。
夏可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特别的……平静？
欸？不对啊，都不用礼节性地害羞一下什么的？
下个瞬间，小女孩低下头继续写：“喜欢爸爸妈妈，喜欢郭老师、方雪，喜欢陆勋，喜欢同桌家的猫，都喜欢！”
她把笔记本举起给项清嘉看，巴掌大的小脸被挡住一半，只露出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项清嘉心里那一把跳跳糖偃旗息鼓，过山车也瞬间驶入谷底。
“喜欢我和喜欢他们都一样吗？和喜欢陆勋、傻猫一样？”
夏可挠挠头发，不明白同样都是喜欢，还要分成多少种。
难道喜欢她同桌是一种，喜欢猫还得是另一种？
她这个同桌有点奇怪呀！
项清嘉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得，小学生就是小学生，问了也白问。
他接过笔记本，字迹清秀有筋有骨：“喜欢爸爸妈妈，喜欢我和方雪，连带我家那只猫都可以，但是陆勋不可以。”
夏可眨眨眼睛：“为什么？”
项清嘉长眉一挑，感觉自己特别像忽悠小红帽的狼外婆，真是坏死了：“因为男女有别。”
夏可更加茫然：“那你也是男生。”
项清嘉毒舌十段，不走心的时候，忽悠人也十段：“我不一样，我是你的好朋友。”
心跳慢慢平复，心底却又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慢慢萌芽。
车程漫长，夏可打着瞌睡，脑袋一歪、一歪。项清嘉慢慢伸出手臂绕过座椅后背，手心垫在小女孩脑袋和窗户之间。
车窗外大片大片浓郁的色调染红半片天空，车窗内下班的上班族和放学的学生们闹闹嚷嚷。
唯独少年用臂膀撑起的一小块空间安静不受打扰。
小女孩的睡颜带一层柔光，浓密的眼睫垂着，不笑的时候唇角也是上翘的。这会脑袋抵在他掌心，毛茸茸的柔软。
项清嘉手指轻轻一勾，在夏可侧脸极快极轻地刮了一下。
得逞之后，他偏过头抿了抿唇，到底是没抑制住上扬的嘴角。
像极了从大人口袋讨到糖果的小孩子。
到站前，项清嘉低头拎起书包，旁边座椅下一个粉红色小笔记本。
捡起来，随手翻了翻。
“我同桌被人欺负，我可以把药膏拿给他吗？”
“妈妈，他是我第一个好朋友^_^”
“新同桌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我可不可以不喝牛奶呀，我都十五岁了T^T”
小女孩的字一笔一画认认真真，圆乎乎的，无形之中像有田字格存在。
心上那层萌芽，汲取了阳光雨露般迅速长出新叶。
“笔记本落在公交车上了，晚上散步的时候给你送过去。”
“周一上学拿给我就好^_^”
从他家到夏可家二十分钟车程，上学时拿给她才是正常的。
可是项清嘉指尖一顿，发了简明扼要两个字出去：“不要。”
夏可便发了个地址过来，项清嘉冲着怀里的傻猫扬扬眉毛：“我待会还能见她，你能吗？你能吗？”
*
晚上八点，夏明还没回家。
夏可拿起外套，拉住李萍衣角：“妈妈，我去看店，让爸爸回来吃饭。”
李萍笑着点头，心上一暖，抬手摸摸女儿的脸。
她家在小区里开了一家水果店，当年夏明和李萍双双下岗，夏可出生时又是聋哑，李萍便没心出去找工作，在家一心一意带孩子。这些年来，家里的收入来源就只有这家店。
来往的顾客多是小区住户，夏可也熟悉。
夏可蹦蹦跶跶进了自己家店，夏明正在清点货物，白炽灯下，他的鬓角已经有些泛白。
夏明清点好货物，“那爸爸回家吃饭，很快回来，女儿辛苦啦！”
夏可摇摇头，辛苦的是爸爸妈妈才对。
小夏老板坐在柜台后面，可爱软萌一小团。
她很喜欢在店里，空气都是清甜的水果香气。而且，心里还有点小自豪，她长大啦，可以给家里帮忙啦！
虽然也帮不了多少，但是能分担一点是一点嘛。
“可可今天看店呀！”
夏可听不见，只是弯着眼睛笑，一口小白牙。
小区的奶奶买了一把香蕉，夏可称好重，又拿了两个苹果放到袋子里。
小时候，她天天去摘人家树上的樱桃吃，现在奶奶年纪大了，过得很不容易。
老人摸摸夏可的脑袋，眼里全是疼惜。
大概是因为可爱，小夏老板的生意很不错，刚来这一会，就已经有三十多块钱收入。
夏可心里美滋滋。
“哟，这芒果不错啊！”
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进了门，随手拿起一个芒果在手里颠着玩，后面跟着两个黑T恤。
“老板，这芒果多少钱一斤啊？”
夏可有些害怕，但她还是把手里的笔记本递给他：“不好意思，我听不见，您想买什么？”
黄毛醉醺醺看了夏可一眼，那个瞬间微微怔住。
那项清嘉眼光挺好啊，这小姑娘长得可真是漂亮，比他那个给他带了绿帽子又害他丢脸的女朋友，不知道漂亮了多少倍。
他接过本子，嬉笑着看了一眼，又举到身后两个男生面前，“哈哈哈，项清嘉竟然喜欢一个哑巴！前几天送这小妞去公交车站的时候，那眼神简直绝了！”
他把本子扔到地上，脚底碾过，纸张支离破碎，变成漆黑一团。
看到夏可错愕的眼睛和泛白的脸，这段时间以来，心中积聚的恨意陡然扭转为畅快。
项清嘉，老子虽然不能把你怎么样，但这个小哑巴看起来比你好欺负多了嘛。
“兄弟们，叫你们来是干什么的，开始砸吧！”
“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
两个黑T恤肉眼可见地瑟缩到一起，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黄毛自己也如同被雷当头劈了一道。
门口那人个子很高，双手插兜，唇角一边勾起，沾着几分邪气。
就像一只浑身散发危险气息的猎豹，姿态慵懒地眯眼打量眼前猎物，而后长腿一迈，缓缓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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