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日常 07
宗门的新晋外门小师弟名叫无忧,是个异族小少年,发色妖红,瞳孔翠绿,漂亮到不似凡人,但他分明又跟凡人一样平凡。
小少年的到来在一众外门弟子中引起了不小的波动,好多人暗地里说他是妖魔,因为他的外形确实与他人相差甚远,还真跟某些勾魂摄魄的妖族孽障极为相似,但是他那点低到尘埃里的修为却又半点跟妖魔不沾边。
“师弟,你说那小子真是妖族派来的卧底吗?”训练场上,大汗淋漓的朝阳跳过来,对擦拭宝剑的陵越道。
“不是。”
“你怎么这么肯定?”
陵越擦剑的手顿住,掀起眼皮表情冷冷,“他能通过雾林上山,且成功被宗门接纳,肯定是经过了测试的,说不定深藏不漏呢,真当混元宗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吗?”
在说道‘阿猫阿狗’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扫了对面一眼,眼神极近轻蔑。
被他毒滟的眼神触及,训练场角落原本就局促不安的小少年愈发紧张了。
少年无忧显得无所适从,那双幽绿的眸子中满是惊惶。
他的四周窃窃私语声渐起。
在四周同门不怎么友好的目光围攻下,少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似乎是顶不住压力,他竟然转身撒腿就落荒而逃了,留下身后一连串哈哈嘲笑的声音。
“啧啧,真是悲催的小可怜哪!”朝阳伸了个懒腰,看着少年小动物逃窜一样的背影,啧舌道,“也不知他这副弱逼的样子能不能活着熬过试剑大会。”
陵越表情微妙,回复冷硬:“咸吃萝卜淡操心,没看见有人替他打点吗?”
朝阳哇哇大叫:“谁肯跟那种弱逼一起啊?除了脑子拎不清的大师姐……”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弱了下去,因为看到了眼前人立马沉下来的表情。
朝阳狠狠一拍脑门,暗道自己又他娘的口快说错话了。
果然——
“师弟!师弟你去哪儿啊师弟!”
陵越沉着脸收剑就走,朝阳忙不迭追上去,口中还大声吆喝着不是故意的……
虽然他也是挺不明白的:陵越为什么老是那么厌恶貌美如花的大师姐?明明大师姐温柔又会照顾人,即便是修为不高,但光是看脸也特别特别赏心悦目美化心情的啊。
※※※
出思过崖的第六天,伽楼应闻声长老的邀请,前往主殿跟几位长老共同商议三天后的内门弟子选拔仪式,经过一番商讨之后,长老们的统一意思是:尊主已经多年未再收徒,而本届外门弟子中出类拔萃者众,何不建议宗主再选一名入室弟子,加以指导?
因为重伤闻人长老一事,伽楼恶名远扬,她如今本是带罪之身,唯一能替她出头的师尊又在闭关,现在虽然为避闲话邀她入场参与“讨论”,但是很显然,她并没有发表意见的机会。
两个时辰的热烈商讨之后,几大长老达成了共识,伽楼这个首席大弟子的位置形同虚设,再挑选一名资质强大的宗主弟子势在必行,并且好几名长老都点名推荐南陵越。
“伽楼对此怎么看?”讨论完,闻道长老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伽楼在心中呵呵:一群老不死的。
面上却又娇滴滴:“一切还是要师尊喜欢才最要紧,要不要多添一名弟子,也不是我说了就能算的,当然别人肯定更做不了主。”
言外之意:你们这些老不死的爱咋滴咋滴,瞎BB再多也没用,有本事找北堂青君直说去!
几位长老面子上齐齐挂不住,暗吐了好几口血。
“长老们还有事吗?”伽楼袅袅起身,“没事的话,伽楼先告退了,还要去训练场督促师弟师妹们修炼呢。”
闻声长老接话道:“别光顾着督促师弟师妹,你当大师姐的最应该做出榜样,勤加修炼,少些戾气。”
“伽楼紧遵长老教诲。”
欠了欠身,伽楼转身离开了主殿,留下几个老头在殿内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真是宗门不幸啊。
有了这样个孽障,混元宗早晚幺蛾子不断。
※※※
离开主殿之后,伽楼先是悄悄去了趟陵越的住处,本想询问一下他的《九天仙诀》修炼得怎样了,却不料竟然扑了个空,院内扫地的弟子说陵越师兄还在训练。
伽楼皱眉:“这都什么时候了,怎的还不知休息?认真也不带玩儿命的呀。”
弟子甲说:“陵越师兄这几天都是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浑身煞气,谁都不敢靠近呢,凶得很。”
弟子乙赶紧附和:“就是就是,黑着脸可凶,有两次身上还带血!也不知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难道是受伤了没吭声?
伽楼改道去了训练场。
都快天明了,新生训练场却依然热火朝天,模拟比试进行得如火如荼,各种剑光烁烁,倒是一派热血沸腾欣欣向荣的好景象。
比武台上,一身白衣的少年正意气风发,独占鳌头,手中离火剑锐光四射,所向披靡,难逢敌手。
看到她来,不知怎的,台上陵越突然接连几下失手,两人不经意对视了一眼,他立刻对她沉了脸,手中的剑又一次刺偏,伽楼见状轻笑,陵越却当她是在揶揄自己,冷哼一声当即动了怒火,出手愈发狠辣毫不留情,几招将对手杀的片甲不留,最后骄傲地束剑而立,他眼前傲慢地扫向伽楼的方向——
下一刻就脸色铁青。
她压根没再往他这边看一眼。
身为宗门善解人意的大师姐,伽楼此刻正忙着关心同门:一个怯怯诺诺的异族小少年,那模样似乎比陵越都还要稚嫩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
“无、无忧,你、你不是问过我了?”
小少年疑惑地看她一眼,碧绿的眸子令她想起千百年前还是一条蛇的自己,觉得有点小萌,她摸摸少年的脑袋,“问过就不可以再问了?昨天才教过你的,宗门规矩第一条是什么,不记得啦?”
“记、记得的。”小少年讷讷,“宗门规矩第一条:要、要听大师姐的话。”
“嗯,乖。”伽楼满意地点头,问道,“大家都在模拟训练,你为什么不参加?”
“我、我资质愚钝——”无忧难堪地咬了咬唇,双手紧张地背在身后,漂亮的眸子不敢对上她的。
伽楼浅笑:“你难道还能比我更‘愚钝’啊?”
无忧诧异地看着她,满脸都是“天哪怎么会这样”的可爱颜文字。
伽楼忍了忍没忍住,噗嗤大笑。
……
又来了又来了,她在那废物面前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变得更傻更蠢了。
陵越看不下去,他陡然从高台上一跃而下,一剑横在那异族少年脖前,沉声道:“这么久都不见你上场,咱们点到为止比划两招吧。”
无忧小脸一白,手足无措地看伽楼。
“师弟,你干什么?”伽楼低声呵斥。
陵越侧脸都没给她一个,声音冰冷,“这里没你的事,你站一边去!”
周围渐渐有弟子围过来看热闹,身为大师姐,被这样当众扫了脸面,伽楼肯定面子挂不住,一时也有点火气,拉过无忧,“别理他,我们走。”
陵越原本就见不得她跟那废物亲近,现在她这一句话算是彻底将他激怒了,令他瞬间憋不住气,提剑就要跟那小少年大打出手。
“啊!”无忧惊惶地大叫一声,根本无法应对,狼狈闪躲。
险些被就这样一剑夺命。
“陵越!住手!”幸得伽楼反应快,一见势不对,她蓦地一把推开无忧,随即握住了陵越劈来的剑尖,狠狠将之掷到一边。
这一幕发生之际,四周观看的人群中发出不小的抽气声。
意识到她又要徒手接他剑的时候,陵越便早已经攻势锐减,最后狼狈地撤回剑,后劲震得自己虎口泛疼。
他愤怒地睨着她,站在原地冷漠地一声不吭。
白疼这死孩子了。
少爷病严重得很!
众目睽睽之下,伽楼狠瞪他两眼:“陵越,你简直放肆!”
陵越逼近她一步,咄咄逼人:“放肆又怎么了?宗门规矩,强者为尊,师姐身子娇贵得宗主偏爱,自然有捷径可走,别人也不可多说师姐半点不是——但是他不行。” 他狠狠指着一旁的异族小少年,“这么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凭什么有资格参与试剑大会。”
似乎是被他吓住,无忧紧张地朝后缩了缩。
陵越冷笑着又要拔剑。
“啪!”
大庭广众之下,他拔剑的手骤然一僵,瞪大了眼不可置信。
现场一瞬间鸦雀无声,周围围观的弟子们都屏住了呼吸。
迦楼一鞭子摔在地上,溅出了火花,怒声道:“陵越!”
陵越不可置信:“你哄我?你竟然还敢为了这个小废物?”
伽楼被他那样的眼神看得有点心虚,但也打定了注意这次不能惯着他的少爷脾气,沉声道,“难道你不该收敛收敛自己的脾性吗?怪我这些天太纵容你了。”
说完,伽楼转身,拉起地上吓得不轻的无忧,放声对四周所有新晋弟子道:
“既然今天大家都在,那我就一次性将话说个清楚:这里是混元宗,你们再不把我当回事,我也是大师姐。既然来了宗门,你们都得遵守这里的规矩,尤其不得恃强凌弱!否则……”她缓缓将目光落在陵越身上,“否则,一律滚出宗门!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你,”伽楼一指陵越,“给无忧师弟道歉。”
无忧闻言吓得不轻,急急扯她的衣袖:“大师姐,不、不用了,不关陵越师兄的事……”
“你要我给他道歉?”陵越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我爹娘都没权力要求我,你要我给这个废物道歉?你算个什么东西!”
狠狠挥剑入鞘,他铁青着脸转身离开。
伽楼原地气得吐血,心中大骂死孩子不听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甩她脸子。
“师、师姐……”无忧颤颤的声音,扯了扯她衣袖,“陵越师兄他——”
“别管他,他就这脾气,凶得很。”
伽楼没好气。
小少年听话地点点头,碧绿的眸子此刻仿佛蒙了一层灰雾,细看的话还挺吓人的。
训练场不欢而散之后,陵越心中委屈又憋着闷气,怒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陵越师弟——”
“滚!全都给本少爷滚出去!”
狠狠砸上门,陵越一屁股坐在圆凳上,气红了眼。
朝阳听说了训练场的事情之后立马赶了过来,正好撞见自家师弟在拿桌子凳子撒气。
“那个叫‘无忧’的废物是从哪里钻出来的?”陵越怒声质问,“一个连剑都拿不起的废物,也有脸上宗门拜师!见着他那张妖脸就恶心!”
“别气别气,为那种人生气压根不值得嘛!”朝阳不停安慰他。
“可不就是你口中说的废物嘛,但说他是妖魔倒也不至于,他没那本事。”朝阳缓缓道来。
这时候,又有两个外门弟子进来,他们向来为陵越马首是瞻,现在当然要捧着这位爷,见他厌恶那新来的异族少年,便都纷纷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我昨天已经去打听过了,那小子根本不是凭借实力过关进入宗门的,而是靠着一株仙草,换取了一个新生名额,被免试保送。可鬼知道他的仙草是上哪儿偷来的呢——”
有一个人做作地叹了一口气,故作神秘地凑上前来,“也不知大师姐看上那小子哪点,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竟然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给陵越师弟你面子——这大概就是废物与废物之间惺惺相惜吧。”
话音刚落,大门轰地一声被踢废,陵越满身煞气,一脚将讲话的弟子踢翻在台阶下。
“师弟——”
一旁的朝阳讪讪叫了一声,默默站离他远了点。
陵越狠睨着台阶下手脚并用试图爬起的人,厉声道,“骂她废物,你也配?”
那弟子不停求饶,还压根不知自己哪里招惹了这脾气阴沉的小祖宗,心中叫苦连天。
在场也就朝阳跟陵越从小玩到大,多少有几分摸得清楚这祖宗的性子,现在见他这般反复无常,终于是意识到了些奇怪的苗头:似乎……但凡涉及到大师姐的事情,师弟的反应就会变得……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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