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周誉侧眸,目光落在赵依双身上,不辨悲喜。
等到姜鹤轩带着他手下的一群人大摇大摆的离开后,赵邵元立马咋咋呼呼:“赵安!来人!给老子把这什么鬼嫁衣扔出去!”
给一个未出闺阁的姑娘家送嫁衣,这烈王脑子是被猪啃了吗?
赵依双倒是冷静,“爹,不用丢。”
赵邵元听到这话更气了,“不丢留着干什么?!难道双双你还真想嫁给他?”
更丢人的话赵邵元没有说出口,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姜鹤轩这人有多不靠谱,得了点儿蝇头小利就蹬鼻子上脸,甚至连“他日天下落入我手中”这种话都说出口了。
建元帝还没死呢,这个三皇子就敢这么嚣张,这样的人注定活不长久。
周誉轻笑着问:“郡主留着难道是想给三皇子送葬?”
话一出口,在一旁的下人们都诧异的看着周誉。不是说周侯爷翩翩君子、温良如玉的吗,怎么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他们马上就为周誉找到了借口——被人这样侮辱,侯爷都能好涵养的保持理智而不上去和对方干一架,这也算是非常的君子了。
君子君子,却也不代表君子没有骨气。
“拿去烧了。”赵依双扔下一句话,抬脚就出去了:“看着就烦。”
一时之间,众人哑口无言。
他们小姐更狠,直接烧了。
赵邵元笑眯眯的拍着赵安的肩,“去,烧了。”
赵安连声应是,指示着下人们把箱子抬出去一箱一箱的烧掉。
周誉有礼地对赵邵元道:“赵将军,晚辈也走了。”
赵邵元大大咧咧的坐到椅子上,眼皮子都懒得抬:“嗯。”
被这样轻慢,周誉也并无不悦,理了理衣衫,微笑着出了正堂的门。
秋日海棠花开的正好,赵府内一片生机,灼灼炫目红色之中,一身青色襦裙的赵依双格外显眼,乌黑的发,白皙的脸,美好的像一幅画卷。
周誉不禁莞尔,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郡主在等我?”周誉问。
赵依双站在海棠树边,手里拿着剪刀一朵一朵的把花剪下来,听到周誉的话也只是说:“我只盼着能与侯爷离得远远的,最好两不相见才好。”
海棠花落在地上,好不可怜。
“那郡主怕是不能得偿所愿了。”周誉笑容有些灿烂。
赵依双将剪刀放下,认认真真的给周誉行了个屈膝礼:“我的确有事情想求侯爷。”
芙儿识趣地退下。
周誉似乎毫不意外,“郡主有话可以直说,谨与并不是难相与的人。”
“三件事。”赵依双抬头,盯着周誉的眼睛:“第一,清池山庄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希望侯爷也不要告诉别人。第二,不管侯爷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但是关于我的,还是希望侯爷能守密。第三——”
赵依双笑着,冷静的说:“我和侯爷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不管侯爷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插手,希望侯爷也是这样。”
周誉眼中带着笑,等赵依双说完,他问:“既然目的一样,不如郡主和我联手?”
赵依双朱唇轻启,眼角眉梢都是嘲弄:“我可不敢和侯爷联手。”
与虎谋皮,最后她可能连尸骨都不剩。
周誉是个很复杂的人,她甚至连他说的话是真是假都猜不透,更不必去说合作联手了。
周誉不恼,只是点了点下颚,秋风吹过,他未束上去的长发飞动,有一丝黏到脸上,带了几分慵懒。
他忽然抬手,动作精准的触上赵依双带着的耳坠,翡翠玉坠,触之温凉。
赵依双只觉得右耳一空,耳坠便被周誉取下了。
“你干什么!”
周誉把耳坠放在手掌心,不答,反而取下了另一只耳坠。
“周誉!”饶是镇定如赵依双都有些冷静不了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抬手去抓周誉手上的耳坠:“还我!”
周誉合拢手指,动作快速的闪过:“这耳坠不衬郡主,改日谨与送郡主一副更好看的,这幅耳坠便当作是交换了。”
前几天还是本侯,现在就变成谨与了?
赵依双觉得他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算了,你要就给你了,反正我也不差这幅耳坠。”
周誉微笑,“谨与并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赵依双一时无言。
周誉告了辞:“府上还有些琐事未处理,谨与先行一步。”
赵依双看着他白色的身影远去,摸了摸空荡荡的耳垂,对芙儿道:“那副耳坠子多少银子买的?”
芙儿回忆了一下:“小姐,那副耳坠子似乎是上次周侯爷送的,至于多少银子,奴婢也不知道。”
“……”
所以,她是戴了周誉送的耳坠来见他?
周财觉得自家侯爷一整日都有些不正常,侯爷其实一直都不怎么正常,但是今日格外不正常。
回府的路上侯爷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也不知是在看些什么。
回府之后,侯爷直接把自己关在书房,甚至连顾大人来访侯爷也是把人家晾在门外大半天。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侯爷拿着一副画问顾相:“如何?”
顾一睿凝眉看着那副画,有些疑惑:“你画这个干什么?”周誉作画是云都一绝,画出来的东西栩栩如生堪比实物,只是……顾一睿实在不能理解他画耳坠做什么?
周誉笑而不言。
顾一睿被他笑的有些毛骨悚然,周誉时常笑,每次笑就代表着他心里又在算计人了,毫无审美、心里只有公务的顾相,硬着头皮说:“极好看。”
周誉郑重的抖了抖宣纸,抬眼看向顾一睿:“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顾一睿神色正经起来,“七殿下的事。”
周誉抬手:“去书房说。”
.
三日后赵依双收到了周誉送的耳坠。
耳坠放在红漆盒子里,周侯府的管家亲自送来的。
赵依双看也没看就让芙儿收起来,李由却不依不饶:“郡主不看看吗?这可是我家侯爷亲手设计的耳坠!里面满满都是侯爷对您的心意啊!”
赵依双抬眸,不咸不淡:“……哦。”
李由更卖力:“郡主!侯爷为了设计这耳坠三天三夜没有吃饭、没有睡觉,差点就没能从书房爬出来!您真的不看看吗?”
“当真?”赵依双来了兴致,笑道:“三天三夜不吃不睡,你家侯爷离死也不远了吧?”
李由:……
这位赵小姐言辞为何如此犀利?
赵依双又兴致缺缺:“算了,差点没能爬出来就是爬出来了。”她理着腰间长长的流苏,“既是一番心意本郡主也就收下了。”
李由捉急,自家侯爷二十一了连一位通房都没有,平时性子又冷,对姑娘这种东西向来都是没什么兴趣,难得来了一个有苗头的,怎么……这姑娘却如此的……独特?
李由连忙将木盒子打开:“郡主您看看!”
锦布上躺着的是一对红玉耳坠,和她手腕上的红玉镯子颜色相仿,玉成色极好,剔透晶莹。
难得的是耳坠被雕成镂空的牡丹花,花朵中心点缀着一颗小小的珍珠,玉身雕以金丝,奢华靡丽。
赵依双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挺好看的。”
李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从赵府出来以后,脸色极为难看。
自家侯爷太不争气了!送什么耳坠啊!直接送嫁衣、聘礼把婚事定下多好!或者把他自己送给赵小姐也好啊!
连着好些天,李由看见周誉时都是把脸绷着,一丝笑也不见。
周誉对此视而不见,更是直接无视掉李由的“侯爷再不成亲就老了,小姑娘不喜欢老的”、“侯爷难道不喜欢女子吗,若是不喜欢女子,老奴给您找几位夫君也是好的啊”、“侯爷年岁大了,莫不是已经清心寡欲了?”
这日周誉正在看书,李管家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李管家的脸比碳还黑:“老奴听闻前些日子三殿下给郡主送了嫁衣。”
周誉淡淡的:“嗯。”
李管家:“赵小姐今日和七殿下约在双喜楼饮茶。”
周誉头也没抬:“嗯。”
李管家:“听闻陛下想将赵小姐许配给七殿下做侧妃。”
周誉漫不经心:“嗯。”
李管家:“侯爷当真不喜欢赵小姐?”
周誉抬起了头,垂凤眼微垂,语调温润似玉:“何解?”
李管家:“侯爷听到赵小姐要嫁给旁人的消息怎么也不吃个醋发个脾气?”
周誉不慌不忙,反而极有闲心的反问:“你如何得知郡主要嫁给旁人?”
现如今云都城里除了一个被蒙了眼的姜鹤轩,怕是无人敢娶赵依双,更别说是姜明诚了。赵斐邈镇守乌戟,建元帝已经开始怀疑他有谋反之心,赵家倾权不过是在朝夕之间。
而这些,赵依双都不知道。
李管家咳了一声,“老奴只想知道,侯爷您喜欢不喜欢郡主,若是喜欢,老奴就去赵府下聘礼把亲事定下来,若是不喜欢,侯爷把人家娶回家,多相处相处,日子长久了总会喜欢的。”
这是变着法儿的让他娶赵依双了?
周誉眸中带笑,拿起一旁的白玉箫,“李叔,你让周财跑趟腿,把这箫送给七殿下。”
李由有些不解:“侯爷好端端的给七殿下送箫做什么?”
周誉目光看向书桌上摆着的瓷瓶,白瓷瓶上有镂空的浮雕。瓶里插.着几株海棠花,周誉单手支着脑袋,目光也柔和下来:“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七殿下会明白的。”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