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听到小太监说的话，建元帝身子晃了晃，一时有些愣神：“你说什么？给朕寻药方的人……是三殿下？”秋日寒风吹过，建元帝的身子晃了晃，半晌，他又讷讷：“小七说了什么？”

    郑显跟在建元帝身边三十多年了，建元帝皱个眉、打个喷嚏他都能揣摩出的建元帝的意思来。建元帝这是震惊，他不相信被自己亲手囚禁起来的儿子还会以真心待他。震惊之余还有内疚，三皇子以德报怨，建元帝心里不畅快，觉得有愧于他。

    “熙王殿下说，这些日子陛下您喝的药是三殿下寻的方子。”郑显的腰弯得低低的。

    好半天没听到建元帝出声，郑显不由得抬起头，却看到建元帝脸上的表情时有些怔忪。建元帝的表情像是在笑却又像是在嘲讽，良久，郑显才听到建元帝说：“哼，朕还真是小瞧了小七了。”

    “郑显，你亲自去烈王府接三殿下。朕要见他。”建元帝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御花园，回了乾宁殿。

    .

    烈王府内，姜鹤轩面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小太监战战兢兢地给他上药。姜鹤轩手腕、大.腿上全是刀伤，甚至还有血从缠着纱布的胸口处流出来。

    满室都是血，血腥味儿刺鼻。

    正午时分，天色明亮，更显得血迹惊心。

    郑显被眼前看到的景象一惊，忍不住开口：“殿下您这是？”

    姜鹤轩听到声音，迟缓的抬起一张脸，这张脸从前俊秀，甚至引得顾相妹妹顾柔念念不忘。

    可如今……郑显叹了口气，如今这张脸上毫无人色，说是死人脸都不为过，胡子拉渣，皮肤透着不健康的苍白，只有一双转动的眼，让郑显相信这是活人。

    引着郑显过来的小太监解释：“殿下……殿下这些日子为了给陛下做药引，受了好些伤，公公您不知道，我家殿下最惨的不是外面的这些地儿，是……”小太监说着，声情并茂的哭了起来：“殿下最惨的地方，是他的心口！”

    郑显心知建元帝已对姜鹤轩心软，这三殿下恢复爵位不过是迟早的事了。

    他弯下腰，手中拂尘往下垂，道：“奴才奉陛下的旨意接您入宫。”郑显抬起头，已经换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讨好道：“殿下，陛下想见您。”

    姜鹤轩掩唇重重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见此，郑显挥起手里的拂尘，往站在一边的小太监身上打去，骂道：“你这腌臜东西，怎么照顾殿下的？！若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你有十条命也不够担的！”

    姜鹤轩眼里闪过讥讽。一群势力东西，在他得势时就百般讨好，失意时却像躲瘟神一样躲他！

    唯一真诚的人……只有赵依双。

    不出郑显所料，建元帝见到这样的姜鹤轩时果然流露出了心疼。

    尤其在姜鹤轩哑着嗓子说：“只要父皇能安好，便是要了儿臣这条命又如何？生我养我者都是父皇您，儿臣眼睁睁的看着父皇您受病痛折磨，这样儿臣岂不是太过不孝？”

    这番话把剩下的皇子们全都骂了个遍。

    建元帝听了，也不生气，只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十分不容易。他甚至想，这样孝顺的三儿子，怎么可能在狩猎场上想要他的命？

    姜鹤轩适时露出沁着血的胸口，白色纱布沾着鲜红的血，十分渗人。

    “老三，你这是……”建元帝这下甚至连手指都在颤抖，颤颤巍巍的问出这句话后，自己先红了眼眶，他语重心长的说：“老三，你不容易，朕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你放心，朕一定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姜鹤轩也哭，眼泪鼻涕混作一团，好不可怜。

    乾宁殿内一派父慈子孝。

    殿外，姜明诚准备入殿的脚步顿了顿，他扭头，看着站在殿外的郑显，笑道：“我三哥来了？”

    “是。”

    姜明诚看着身后抱着奏折的小太监，忽而笑了：“既是三哥在，本殿也就不打扰了，这些日子父皇身体大好，本殿却觉得力不从心，这些奏折就烦劳郑公公替我交给父皇了。”

    郑显仍旧是垂着脑袋，“奴才知晓。”

    姜明诚轻笑一声，抬脚毫无留恋的离开了。

    .

    姜鹤轩被解了禁，重新封为烈王，同时建元帝赏了他一座新的府邸，还特意允许他每日入宫探望。

    赵依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问：“九殿下这些日子有什么动静？”

    赵邵元一拍桌子，愤愤道：“他还能有什么反应？！这个三殿下越发不像话了，前几日在朝中见到我，俨然一副已经是我女婿的派头，还约我吃花酒？！什么人呐！不知道我丧偶多年吗？！”

    他显然听岔了赵依双的话，以为她问的是三皇子。

    赵依双无奈笑笑，对此不置可否。

    赵邵元更加愤怒，甚至拿起手中的包子就往地上摔：“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前几日我还听宫里头有传言，说是他在陛下面前说要求娶你！这我他|妈能忍吗？能忍吗双双？！”

    赵邵元睁着真诚的眼睛望着赵依双，就连络腮胡子都有一股可爱的感觉，赵依双用绣帕掩唇，赞同：“嗯，不能忍。”

    得到宝贝女儿的回复，赵邵元越发来劲儿。

    赵依双问：“陛下说什么了？”

    “陛下啊，哼。”赵邵元鼻孔都要飞到天上去了，喜滋滋地说：“陛下不理他。”

    “……”

    赵依双抿了一口茶，随后将青花瓷的茶杯放于桌上，勾了勾手指：“爹，你离三殿下远些，这些日子也别理七殿下，这两人之间可能有什么猫腻。”

    “猫腻？”赵邵元了然：“双双，你放心，这些事情爹早就猜到了，我啊，就等着他们什么的时候阴沟里翻船。”

    正说着话，赵安小跑而至，急急忙忙道：“小姐！三殿下求见！”

    赵依双.唇边的笑容凝固，抬眼：“三殿下在外头？”

    “是啊，三殿下可高兴了，带了好些礼物，还说一定得亲眼见到小姐您的芳容！”赵安抑扬顿挫地说：“三殿下还说，请小姐放心，小姐所求之事一定不会落空！对了，周侯爷也来了。……不过侯爷倒是没说别的，只让小人快些来通报。”

    赵邵元看向沉思着的赵依双：“双双？”

    “我去看看。”赵依双起身，顺带问：“爹你去吗？”

    赵邵元捻了捻胡须，笑道：“去，自然是要去的，我得让那三皇子知晓，我家双双和他是没可能的。”

    姜鹤轩与周誉相对坐在赵府正堂之内，姜鹤轩笑的春风和煦，周誉面色淡淡，瞧着儒雅。

    赵邵元跨进门槛，朗声说：“哟，这是什么风儿把殿下和侯爷两个都给吹来了？！”

    “将军安好。”周誉起身，拱手，举止之间十分有礼。

    姜鹤轩大摇大摆的坐在椅子上没动，见赵依双进来，忙对左右侍从挥手，声音里带着讨好：“双双，我给你找了好些东西，你瞧瞧。”

    数十个侍从抬着七八个箱子从门口进来，那箱子是红木漆的，看着沉甸甸的，放在地上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声音。

    箱子被人打开，赵依双眼睛差点被闪瞎。这几个箱子里面装的东西都不一样，有装着满箱黄灿灿黄金的，还有装着白生生的珍珠的，还有装着夜明珠的，最后一个箱子里装着的是一件红色喜服，凤冠霞帔。

    周誉面色僵住：“殿下您这是——”

    赵邵元看见那件喜服时，气得胡须都在发抖。

    姜鹤轩目光灼灼的看着赵依双，轻声唤：“双双，这件嫁衣是云都城里最好的绣娘绣的，三十多个人绣了一个月，这布料是千金难求的金蝉丝。”

    赵依双浅浅笑着，桃花眼里一片沉静。

    “双双，你……愿意吗？”姜鹤轩终于问。

    一个男子送女子嫁衣，其中意思不明而喻，无非就是想要这个女子嫁给他。

    “殿下何意？”周誉语气里已没了往日的温吞，甚至隐隐有几分凌厉。

    姜鹤轩傲慢的看着他，轻佻笑道：“本殿要做什么，侯爷管得着吗？”

    的确是没人管得住他，姜鹤轩如今极得建元帝的信任，云都城内无人敢惹他，甚至连皇后在他面前都要谦谨几分。

    “殿下您这样做，就不怕坏了郡主的名声？”周誉手握成拳放在身后，“殿下如今在朝堂之上已然炙手可热，若行.事再这样不羁，只怕明日便会成为殿下的昨日。”

    他的话说的已经相当不客气，姜鹤轩昨日过的还不如阶下囚，今日位列王侯，荣华享用不尽，可再这样嚣张下去，明日说不准就又成了和昨日一样的阶下囚。

    如果姜鹤轩聪明一点，就能听出周誉话里的意思，周誉不仅仅是在制止他，更是在劝诫他，给他指明道路。可是……姜鹤轩非一般人，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在嘲笑本殿？”姜鹤轩想起自己被囚禁的日子，怒火腾升，他眯起眼，盯着一身白衣的周誉，“周誉，你虽是我皇家人，论辈分该唤本殿一声表哥，可……呵。”姜鹤轩轻笑一声，“你.娘也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嫔妃所生，我父皇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个人了，自然也不会记得你。周誉啊周誉，你一世英名，夹着尾巴做人做了一辈子，可怎么今日这么不长脑子得罪了本殿下？父皇如今最信任我，他日登极御宇对本殿来说仅仅只是时间问题，如今我动不得你，待他日这天下在我手上，你……”

    “殿下慎言！”这话说得赵依双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她虽不喜欢周誉，却也从不会这样去侮辱别人：“殿下说出这样的话，若是被陛下听见了，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旁人的劝诫，姜鹤轩一定听不进去。可是，现在说这话的人是赵依双，是那个一心一意待他的人。

    姜鹤轩冷哼一声，阴森森的笑：“周誉啊周誉，你自己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