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狩猎在一片低沉的气氛之下结束了,赵依双坐在马车上,手肘靠在马车窗上,支着脑袋看着远去的落西山,落西山风景极好,在红色落霞映衬之下,更显得葳蕤。

    耳边有轻轻的叹息声,赵依双回头,见芙儿满脸愁容的托着瓜子脸,眉尖都皱在了一起。

    “怎么了?”赵依双轻声问。

    芙儿睁着眼睛望着她,良久才说:“小姐,那麻黄草……”

    赵依双没有说话,只是绞着手上的帕子,叹了口气。这件事情错综复杂,她也没料到是这样的后果。那匹为建元帝准备的马所吃的饲料是单独让人运进来的最新鲜的草,赵依双只是找人在其中加了些麻黄草,随后故意挑衅顾柔与姜诗容,诱使姜诗容去骑建元帝的马,到时姜诗容出了事,姜鹤轩难辞其咎,等建元帝了解真相后,姜鹤轩必定会失去他的信任。

    赵依双并没有想过要至姜诗容于死地,麻黄草只能让马狂躁,却并不会真的失去理智去踩人。

    可,倒真是应了那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没想到与此同时姜诗容也想着要来害她,且……姜诗容在失了分寸的情况之下,直说出了她想要的是赵依双的性命这样的话。

    赵依双垂眸盯着裙摆上绣着的牡丹花看,牡丹绣的雍容华贵,栩栩如生,好似真花。可再怎么像真花,却也不是真花。

    她蓦地反应过来——

    全权调查这件事的人是姜明诚,姜明诚在这件事情中一定脱不了干系。赵依双的马只是萎靡不振,并没有狂躁,若是真如姜诗容所说,想要了赵依双的性命,那她下手不会这样轻。而且,又怎么可能那么巧合,姜诗容找的人,就是能让建元帝觉得,一切证据都指向了姜鹤轩的人呢?

    建元帝贪生怕死,在那样的情况之下一时失了理智,直接削了姜鹤轩的爵位,禁了他的足。可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姜鹤轩养母的皇后却并没有出来为姜鹤轩求情?

    赵依双知道,皇后的母家是上官家,而与七皇子姜明诚有婚约的人也是上官家的嫡小姐上官梦雪。莫非是皇后觉得养子到底不亲,所以把宝压在了淑妃所出的姜明诚身上?

    想到此处,事情似乎就水落石出了。

    赵依双失了力一般的靠在马车壁上,有些回不过神来。原来,想要姜鹤轩失势,且再也起不来的人并非她一个人。原来,早在这个时候,这些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就已经开始了。

    那九皇子呢?赵依双不由得去想,姜景鸿有没有参与进这件事情来呢?

    芙儿给她倒了杯热茶,柔声安抚:“小姐,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赵依双侧眸看了眼那杯茶,杯中茶气氤氲,清淡茶香袅袅,她总觉得,自己算漏了些什么。她接过芙儿手中的茶,轻轻“嗯”了一声,随后靠在马车壁上打起了盹儿:“我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芙儿收起茶杯,恭谨的应了声是。

    行至城门口,各世家的马车便各自分开,芙儿看了一眼城门,又看了一眼皱着眉心浅眠的赵依双,并没有叫醒她。

    进了城门后,马车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天色渐渐暗沉,好似浓黑的墨泼在天上,遮住了光。

    马车外忽然响起一道男声,那声线慵懒,散漫之中却又透着股难言的傲气,“请永宁郡主留步,在下有番话想与郡主说。”

    芙儿不由得拉开马车帘子,看向车外,这一看,便是一惊。

    那人竟是名满云都城的周侯爷,芙儿低着头,小心的用眼睛瞥他,他一身白衣干净出尘,马儿也是白色的,只有马儿的鬓发是灰色。

    周誉骑在马上,漫不经心地问:“郡主可在?”

    芙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竟是看周侯爷看得出了神,她忙道:“侯爷,我家小姐在小憩。”

    “既如此,便打搅了。”周誉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可神色仍旧是平和,声音也听不出情绪。

    语毕,周誉便调转了马头,慢慢悠悠的走了。

    芙儿看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忍不住想,这世间竟真有这般好看的儿郎,眉眼如画,声音也动听,就连背影都仿佛是精心挑选过的,赏心悦目。

    直到周誉消失在她的视线里,芙儿才有些意犹未尽的回头,她一回头,便瞧见自家小姐睁开了眼,表情嘲讽的冷笑。

    芙儿呆呆的问:“小姐醒了?”

    赵依双仍旧是冷笑着,眼里带着嘲弄,不知是在嘲笑谁。

    芙儿小声地问:“小姐,您还好吗?”赵依双这幅样子,看起来像是要去把谁生吞活剥了一般。

    “很好。”赵依双勾起唇,眼睛眨了一下,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显得冷媚,她声音更低更轻,仿若叹息:“好极了。”

    自然是好极了。

    赵依双从未想过,自己竟如一个傻瓜一样的被人扯着线玩了这么久。她方才并未沉睡,只是在思索着近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直到听到周誉的声音,她才猛地意识到,清池山庄那晚的人其实就是他,甚至……这次姜鹤轩的事情,与他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她做的不是梦,而是上一次穿书死前的回忆,那葫芦玉坠就是周誉的。她去马庄时遇见过周誉,在狩猎场上时,也遇见过周誉,再者,在姜诗容营帐内,周誉对她说的话分明就是另有他意,他在暗示赵依双,他知道她想做什么。不然,何至于那样的巧合,对所有女子冷冷淡淡的周誉,为何会突然对她这般的殷勤?

    赵依双冷笑一声,想起那晚被人压在身|下亲吻的屈辱,心中对周誉的厌恶更甚。

    周誉,绝对是一个妥妥的伪君子,虚伪、无耻至极!

    .

    回赵府后,赵依双便过上了几日清闲日子,顾柔一直安分守己的待在顾府内,有好些日子都没在她眼前晃悠。

    这日,天气晴朗,阳光极盛,赵依双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歪在贵妃榻上,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听着杨柳讲着云都城的八卦。

    “小姐您不知道!奴婢听说,九公主回宫后哭了好些天,把眼睛都快哭瞎了。”杨柳表情夸张。

    赵依双淡淡的,情绪也没什么起伏:“她自然该哭。”这样的下场,落到谁身上,谁不得哭?

    “小姐,她还哭着闹着求皇后给她和周侯爷赐婚!”杨柳咬着牙,手中绣帕拧地紧紧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赵依双嗑着瓜子的手一顿,有些不大相信:“给周誉和她赐婚?”

    芙儿也插了句嘴:“这种时候,谁摊上她都不是什么好事儿,她脸毁了,皇上也不再宠她了,她这样可怜,如周侯爷那样的翩翩君子,肯定会对她心软,说不定就当真脑子一热就自个儿请旨因为同情而娶了她。”同情这两个字,咬的格外重,像是从牙缝儿里蹦出来的。

    “周侯爷那样举世无双的良善人,是极有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的。”杨柳也叹着气,表情惋惜:“听说,周侯爷曾经对人说,九公主虽那般凄惨,却到底是天家尚有亲情在,是咱们皇上人善。”

    赵依双有些难以置信,周誉说的这番话分明就是说建元帝心软,包庇了姜诗容,怎么她们就觉得是在同情姜诗容?

    “算了,别说这个了。”赵依双放下手里的瓜子。

    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正准备说点什么时,赵安从院门口跑进来,行礼道:“小姐,怀王殿下来访,说是想见您。”

    赵依双表情僵硬了片刻,好一会儿才问:“怀王殿下?九皇子?”

    “正是。”赵安抬起头,也有几分茫然:“将军还在军营,午时才回,怀王殿下见小姐做什么?”

    赵依双也想不明白姜景鸿此时来找她所为何事,到了正堂,就瞧见姜景鸿一身正红锦袍,软的没骨头似的坐在太师椅上。

    见赵依双过来,姜景鸿眼皮子也不抬,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喝茶。

    “怀王殿下。”赵依双行了个礼。

    姜景鸿左手捏着茶杯盖子,轻轻碰了碰茶杯沿,青花瓷的茶杯,被他捧在手上格外好看,他又抿了一口茶。

    赵依双也不急。在她眼中,姜景鸿这样的人算得上是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一定要格外的谨小慎微,绝不能轻易露出半点马脚。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姜景鸿手里的那杯茶喝了大半,他才抬起眼,看向了一直保持着行礼姿势的赵依双。姜景鸿生了双最纯良的杏眼,眼尾极短,有几分凌厉,表情却是似笑非笑,仿佛在和赵依双比着谁更有耐心,谁更沉得住气。

    “郡主免礼。”姜景鸿声音淡淡,又道:“请坐。”

    赵依双便坐下了,她脊背挺得直直,生怕输了半点气场。姜景鸿见她这副如准备上斗场的公鸡般的模样,眼里露出了笑意,他抬手:“你们都下去吧,本王有些话,想同郡主单独说。”

    等人都走了,正堂内只留下赵依双和姜景鸿两人,他才收起了脸上散漫的表情,转而认真起来,他沉声问:“赵小姐,你在落西山,究竟想做什么?”

    赵依双心中一惊,原来……姜景鸿已经知晓了。半晌,她又平静下来,如姜景鸿这般的聪明人,若是连这样的事情都看不出来,也枉为凭实力当上皇帝,最后以雷霆手腕抄了赵家的那个怀王殿下了。

    见她不说话,姜景鸿凑近一点,声音更是低沉:“赵小姐,你究竟有何目的?”

    赵依双有些慌,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人。她小声嗫嚅,表情无辜,眼神清澈可见底,瞳孔中映出姜景鸿认真的脸:“……臣女只是看不惯九公主。”

    “这倒也是。”姜景鸿轻笑:“赵小姐喜欢我三哥?”

    “九公主不喜欢臣女与三殿下在一起。”赵依双咬着下唇,双眸湿漉漉的,看起来快要哭出来。

    姜景鸿微皱眉心,他最烦女子哭,可却又不能真让赵依双哭了,他清了清嗓子,耐着性子道:“赵小姐想救我三哥吗?”

    赵依双心领神会,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九皇子姜景鸿不可能是真想救姜鹤轩的,那无非是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看出来姜鹤轩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所以乐意帮他一把。毕竟这个九皇子最是阴毒,像一条蛇一样,偏偏他又最善于蛰伏,穿书三次赵依双愣是没看出来他有谋夺皇位的野心。二是……他想要姜鹤轩摔得更惨,拿赵依双当枪使,挖个陷阱给姜鹤轩自己跳。

    不论是哪种可能,都让赵依双觉得有几分骇然,这九皇子心机太深,她玩儿不过他。

    姜景鸿仍旧是看着赵依双,手指轻叩桌面,声音淡然散漫,极有耐心的问:“赵小姐想得如何了?”

    赵依双眼中沁出泪来,她用绣着红梅的绣帕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珠,声音柔软娇弱:“臣女不敢违抗陛下的命令,三殿下是陛下亲自下旨禁足的,臣女没有任何异议。且……臣女只是一个柔弱女子,没有胆子去救三殿下。”

    她这话说的薄情至此,姜景鸿手轻握成拳,垂着眼眸似是在思考着赵依双所说的话,却又好似什么都没有想。

    良久,姜景鸿竟是笑了,他嘲讽道:“赵小姐果然是个识时务之人,懂得明哲保身之举。”

    赵依双软的像棉花,不管他怎么说都只是静静抹着泪,娇弱的仿佛风雨之中摇摇欲坠的玉簪花。

    她是不会给姜景鸿当枪使的,可姜景鸿挖的坑,赵依双是一定要让姜鹤轩跳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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