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第六章

    赵邵元表情疑惑地望着赵依双的方向，来之前他并未听女儿说起要献舞。而且，他素来也知道，他女儿懒惫，幼时请在家中教她习舞的舞娘有大半都是被赵依双给捉弄走的，更何况，赵邵元一向觉得，武将家的姑娘学什么跳舞？能把刀枪使好便是不错的了。

    见赵依双跟着宫女儿们下去换衣裳，赵邵元已经做好了她跳砸了自个儿为赵依双请罪的准备了。

    他扭过头，对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周侯爷道：“来，周小侯爷，咱俩喝一杯。”

    周誉举杯与他相碰，笑道：“将军客气了，我祝将军身体康健，岁岁无忧。”

    周誉声音和缓，说的话又是赵邵元听得懂的，赵邵元十分开心，让赵安多加了好几杯酒：“侯爷当真是读书人，说起话来都是好听的。”

    周侯爷只是笑，笑的温润如玉一般。

    没过多久，赵依双便换好舞服上来了。她穿着红色纱衣，纱衣轻薄，好似一阵风便能吹走，她眉间画着一朵小小的红梅，肤色雪白，腰肢纤纤，鲜妍明媚的好似妖精。

    建元帝看的有些呆了，他数十年未看过这样美的女子了，皇后赞道：“赵家姑娘果真是姿色倾城。”皇后无子，三皇子便是她的养子，她自然也是知道姜鹤轩对赵依双有情，赵依双说不准就成了三皇妃。

    她虽觉得赵依双美而艳，然而皇后喜欢端庄的女子，就好似上官碧雅那般的。她微皱了皱眉，又道：“只是太艳了些。”

    艳得过了头，便是俗气了。

    建元帝笑了：“年轻姑娘，艳些也无妨。”

    姜鹤轩目光好似定住了一般，直直落在赵依双的身上，尤其是她锁骨处露出的大片肌肤。

    周誉不言，仰头喝了一大杯酒。

    几乎所有人都等着赵依双跳舞，大家都觉得，既然是名满云都的美人嘛，即使跳的不那么好，但一定是好看的。

    顾柔端庄的笑，转头对九公主姜诗容道：“殿下就等着她出丑吧。”没人比顾柔更清楚赵依双跳的究竟如何了，从前她未喜欢上三皇子时，她与赵依双私交算是不错的，那时两人的舞是由同一位舞娘所教，那舞娘说顾柔腰肢不够软，跳起舞来不够好看，说赵依双腰肢虽软，却并没有跳舞的天分，跳起舞来动作不够灵敏。

    一个没有舞蹈天分的人，日后再怎么学习，她的舞又能好看到哪里去？顾柔等着赵依双出丑，因着这一舞而成了云都城的笑话。

    从此，人们提起赵依双，不会再说她长得如何明艳，而是会说：哦，赵依双啊，就是那个在殿前献舞，结果跳的连三岁稚子都不如的赵家小姐啊？她跳的舞啊，那叫一个……丑。

    顾柔觉得快意极了。

    赵依双行礼，道：“陛下，娘娘，臣女献丑了。”

    建元帝瞧着她，“哪有什么献丑不献丑的？赵小姐有心，不论跳的如何，这份心意却是不会少的。”

    赵邵元接道：“陛下，小女从小学的都是些舞刀弄枪的玩意儿，就连臣都没见过她跳舞，今日陛下竟是比臣还有福气，能让小女甘愿献舞。”

    建元帝心中便明白了几分，赵邵元是个粗人，场面话都不会说几句的，他都如此说了，那赵依双跳舞想必是真心不好看了。建元帝目光微转，看向那说话的顾家小姐。

    顾一睿咳了两声，道：“赵将军言之过谦了，依臣所见，赵小姐容貌出尘，这舞必然也是不会差的。”他说完，就瞪了顾柔一眼。

    建元帝笑道：“赵小姐开始吧。”

    赵依双目光慢慢的从建元帝移到姜鹤轩身上，最后她收回目光。

    姜鹤轩起身，一揖：“父皇，儿臣觉得单单舞蹈太过单调了些，儿臣愿意为赵小姐吹箫伴奏，以萧和舞。”

    建元帝点了点头，道：“烈王的箫，还是他母妃亲手教的，向来都是极好的。”

    皇后脸色一下子沉下去了。姜鹤轩的生母在他八岁那年死了，后来姜鹤轩才成了她的养子。只是，养子养子，毕竟也只是养子，到底也没有生母来的亲。

    姜鹤轩对侍从吕杰道：“去，去本王的箫来。”

    赵依双向他施礼：“臣女多谢烈王殿下。”

    姜鹤轩含情脉脉的看着她，赵依双站在那里，并不看他。

    顾柔捏紧了手里的酒杯，眼圈开始泛红。三皇子这哪里是只想要吹箫，分明只是想替赵依双解围，谁不知道，三殿下的箫吹得能使鸟儿停驻不前，亦能使蝴蝶立在花蕊之上。

    姜明诚笑道：“三哥今个儿兴致倒是很好啊，臣弟洗耳恭听。”

    赵依双跳的舞叫《桃夭》，出自《诗经·周南·桃夭》，整个舞蹈充满了梦幻的气息，给人一种生机勃勃之感。

    姜鹤轩竖箫而吹，目光落在赵依双身上，她穿着桃红透着粉白的纱衣，身姿轻盈，抬袖，下腰，回眸，随着轻快的箫声，她的动作也愈发的快，桃红色的纱衣随着她的动作旋转，好似有三千桃花花瓣萦绕在她身边。

    姜鹤轩第一次觉得女子美好，这舞蹈如梦似幻，美得不真实。

    她身后是燃起的宫灯，背景是云都城布满繁星的天幕，在这夜里，赵依双好似发着光。

    舞衣轻软，动作之间垂下一些，随着她下腰的动作露出白皙的颈脖，轻纱覆在她脸上，在箫声缓缓之中，轻纱慢动作一般的褪下，露出少女明艳美好的脸，因着这动作，更显得妩媚妖异。

    顾柔未想到赵依双能跳的这样好，从前一起习舞时，教舞的舞娘只说赵依双动作不够流畅，没什么天赋，顾柔便以为她这辈子都跳不好这支桃夭。

    为何偏偏是桃夭？

    赵依双双足踩在地上，轻轻跃起，水袖飞出，又随着她的动作被收回，飘逸而灵动。她容貌妩媚至极，配上这样梦幻的舞，更显得相得益彰，这样的舞，最是撩人。

    周誉目光幽深，眼底晦暗不明，他转了转酒杯，看向吹箫的姜鹤轩，忽的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大约只有这样烈的酒，才能配上这样美的美人吧，周誉这样想。

    箫声趋于平和，桃夭收尾，赵依双行礼：“陛下，臣女的舞跳的不好，让您见笑了。”

    建元帝也是才回过神来，听到赵依双的话后，忍不住拍起了手：“赵小姐跳的甚好，朕也是多年未曾见过这样的舞了。”足够的美，足够的梦幻，也足够的勾人，将女子的美展现的淋漓尽致。

    皇后见建元帝很是高兴，便也赞道：“臣妾也是许久未见过如赵小姐这样美的舞，这样美的人了。赵小姐这一支舞，竟让我想起了当年三公主在世时，三公主最爱这支舞了，跳的也是极好的。”

    三公主姜瑛，早在十几年前就去了。

    建元帝皱了皱眉，有些感伤，又道：“赵卿家，朕瞧着赵小姐这一舞，颇有三公主当年的风范。”

    赵邵元干笑，笑过之后又有些哀愁，瞧这样子，这三皇子对他家双双似乎颇有好感。

    赵依双低着头，恭谨道：“臣女愚钝，不敢与三公主相比。”

    建元帝大笑，身边的太监郑显见此，连忙为建元帝斟酒，建元帝思忖了一会儿，问：“赵小姐想让朕如何赏你？”

    赵依双很合他的心意，这样恭谨懂事，长得又颇为出色的女子着实不多，更关键的是，她家手握十万兵权，哥哥还在为大楚守着乌戟。

    赵依双低着头，心里思索着，道：“臣女别无所求，只愿陛下能开心就好，臣女跳舞，本就是为了庆祝佳节，实在不敢讨赏。”

    这话说得更合建元帝的心意了，他就喜欢这样单纯的后辈，建元帝看了一眼持箫而立的姜鹤轩，又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赵依双，忽而道：“郑显，封赵家小姐赵依双为永宁县主，赏黄金百两，良田千亩。”

    县主？！

    这可是连上官梦雪都没有的称号，姜诗容问顾柔：“父皇刚才说什么？”

    上官碧雅温声道：“陛下方才说，封赵小姐为永宁县主，赏黄金百两，良田千亩。”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跳舞跳的好便能做县主了么？陛下怎么不去封个舞女做县主？

    当然，不管他们内心是如何腹诽，到底也是不敢说出来的。

    赵依双依旧是宠辱不惊的模样，低声道：“臣女谢过陛下，陛下圣明。”

    “赵小姐担得起。”建元帝挥了挥手，忽而又瞧见在宴席中间的顾柔，又问：“顾小姐可为宴会准备了节目？”

    言下之意是，赵依双以将军之女的身份如舞娘般献舞，那作为顾相妹妹的顾柔自然也不能闲着。

    顾柔有些紧张的起身，见到建元帝她到底还是有几分害怕，此时也只是小声说：“臣女准备了一手琴曲，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建元帝不答话，点了点头。

    皇后道：“顾小姐有心了。”

    大太监郑显马上让人拿了琴过来。

    顾柔的琴弹的算是不错，然而与姜鹤轩的箫相比，则显得太过寡淡，众人听得兴致缺缺。

    周誉忽而出声，道：“顾小姐这琴声，倒让本侯想起那年三殿下吹箫时，惊得太后宫里的孔雀都飞了。”

    顾柔听到这话，以为他在夸自己，便道：“臣女谢侯爷夸奖。”

    那年姜鹤轩初学箫，吹的不好听，孔雀都被吓跑了。

    周誉说的是这个，顾柔却以为他在夸她。赵依双没忍住，以帕掩唇笑了。

    她抬头，却看见周誉盯着她看，她看过去时，周誉又移开了视线。

    赵依双想着，莫不是周誉听了她让人转告给他的那些话，从此恨上她了？

    若是这般，那这周侯爷的谦谦君子之名，倒还真是虚得很。

    宴席散后，姜鹤轩迎在赵依双身边，他道：“双双，你跳的真是好看。”说是一舞倾他心都不为过。

    姜鹤轩从前接近赵依双是为了她家的权势，想得到赵斐邈的支持，如今却有几分是因为赵依双这个人了。这个女子很美，美得足够让他动心，让他觉得心里微动。

    赵依双含笑点头，未曾答话。

    姜鹤轩又道：“明日，双双，明日我约你去赏花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