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山,无极殿。
风尘仆仆的文修神君守在大殿外,背着手来回踱步,时不时地向天边观望。
虽然武神告诉他,太子殿下与战神大人一同出去办事了,但他是怎么也不敢轻信的。
太子殿下那脾气,银戈战神那神力,开什么玩笑。
神宫众神尚且还在担心殿下会不会被扔出来,这边居然直接免了一切礼节,师徒俩一起去历练了?
怕不是出去决斗了吧……
“他们回来了。”
文修惊喜地抬头,果然,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并肩自云中归来。
武神紧张地打量了太子一眼,还好,还能飞呢。
“小神参见太子殿下,战神大人。”
“起来吧,不急就等会儿再说。”
银戈随手一挥,自顾自进了神殿,玑珩跟在他身后半步,朝文修略一点头,二人一齐走过,只留下淡淡血腥。
文修侧过身一看,愣在原地起不来了。
什么情况?
战神大人的脖子为什么破了?看那伤口,似乎是被什么怪物狠狠咬了一口。不止他,太子殿下也神色憔悴,衣袍上满是尘土与血迹,手指还破了一个!
武神惊恐地瞪着眼睛,他们遇上了什么东西?居然双双见血了!
银戈战神威慑三界十万年不必说,当然,也没人敢说,但太子殿下的奇事神宫尽知…
一千岁时贪玩,误入了锁妖塔,与数百只妖王一起关了十天,愣是连头发都没掉一根。反倒是那些个妖孽,为了抢夺这肉食大打出手,结果死伤一片。
三千岁时去东海除妖,遇上了千年未曾出现的海龙卷,连自小生长在海里的海妖都被浪绞死了,他愣是抓着一根半死不活的水草活了下来,甚至还顺手救了只王八。
五千岁时,第五任师父陪他历劫,结果遇上最凶险五雷轰顶。结果那五道雷全劈歪了,五师尊从此面目全非……
文修越想越心疼,这可是在神宫里无忧无虑,无法无天,肆意长大的孩子啊,怎么一到云荒就变得这般狼狈,还受了伤,真是太可怜了!
看看这衣衫不整的惨样,若是帝君见了……
嗯哼?
衣衫不整?
神使脑子里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二人。
仔细一看,银戈战神脖子上的牙印不大,不像是什么猛兽咬的,倒像是……
再仔细一看,太子殿下的里衣似乎被撕坏了,从外袍袖子里露出几根杂乱的衣线,嘴角还有干涸的血迹……
牙印……血迹……里衣……
不得了了!
文修敏锐地观察到了所有重点,然后脑补出了一个与现实截然不同的故事……
他恶狠狠地看着执事武神,方才这家伙只说太子殿下和战神大人出去办事了,问他详情就绝口不提,原来办得……竟是这档子事!
那武神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以为他身体不适起不来,热心地上来拉他一把,却被悲愤交加的文修一把推开。
武神:“……”
此时银戈与玑珩已经双双换了干净的衣袍,包扎好了伤口,玉树临风地从后殿一起走了出来。
走到门口时,太子殿下还揉了揉下巴,状似嗔怪(?)地瞪了银戈一眼。
文修顿时三魂去了七魄,双腿一软,险些瘫倒。还好,他眼疾手快,死死扶着殿门,这才勉强站住。
匆匆回来的二人似乎没有打算停留,银戈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他:“神宫有事?”
文修连忙找回三魂七魄,恭敬道:“战神大人,帝君大人担心太子殿下顽劣,在云荒多有冒犯,特命小神前来……”
银戈一口打断他:“不必了,这徒弟本座收下了。”
文修顿了顿,把“保护他”三个字默默咽了回去。“……是。”
银戈说完便走玑珩紧紧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什么,又回头对文修说:“对了神君,方才你看到的事,可千万不要告诉帝父。”
文修拼命点头,“殿下放心,小神虽然做人时有些迂腐,但也绝非顽固不化。此事,小神定会为二位守口如瓶。”
迂腐?顽固?玑珩听得一头雾水,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他不过是怕帝父知道自己和银戈受了伤担心,文修这语气,倒像他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不过守口如瓶的意思应该是答应了,只要答应了就行。
玑珩微微一笑,“那就多谢神君了。”
文修捂着胸口点头,一脸痛心疾首,果然是这样,你们果然……
老天,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三界,可我一点都不敢说啊……
……
是夜,虚空沉寂,冷月寒星。
月下,树影锋利,割裂光影。
一个小姑娘在幽暗的树林里独行,她一身红裙摇曳,裙摆在月色下也同样鲜艳。手里拎着一把收拢的花伞,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地,时不时还俏皮地甩一圈。
耳边绾着当下少女时兴的双月髻,小脸在月色下更加白皙,显得五官的轮廓都有些模糊了。她三步一笑,五步一跳,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悠闲地往树林外走去。
走到距城门外一里处,突然一个趔趄,居然是被空气给撞了回来。
小姑娘揉了揉鼻子,娇滴滴地埋怨,“啊呀!真是的,忘了这里有结界了,疼死了。”
说罢,她突然有些生气,一把摔了花伞,声音立时低沉了几分。
“哼,居然就这么丢下自己的属下跑了,果然是三界第一无情无义之人!”
“跑?跑得掉吗!死凤凰,我这次一定要杀了你!”
说着,她眼神一凛,转头看向远远的山路。
山路上,晚风乍起,一位年轻猎户快步疾行,嘴里还念念有词:坏了坏了,神仙说了夜里不能出城的,我怎么就在树林里睡着了呢,回去又要被阿娘骂了。
“哥哥。”
身形挺拔的猎户尖叫着跳起来,回头一看,是一个小姑娘在叫他,她似乎很害怕,怯生生地抱着一把大伞。
“哥哥,我……我出城玩儿……迷路了……”
说着说着,小姑娘开始委屈地抽泣起来,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着十分惹人怜爱。
“小……小姑娘,你别哭啊,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猎户一时手足无措,慌乱间放下了手里的屠刀,走上前去安慰她。
小姑娘挂着满脸泪痕,对他柔弱一笑,看得屠户神魂颠倒。
“我叫阿落,就住在城里,哥哥,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阿落说着便抓紧了猎户的手臂,双手攥着衣袖,有些撒娇的意味。
“回家?”猎户低头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纤纤玉手,无意识地笑了出来,“好啊好啊,我们走吧。”
猎户说着就拉着阿落往前走,直冲刚才她摔倒的地方。
“哥哥,等等!啊!”
猎户一个“不小心”将阿落往前一推,一张小脸直接被空气拍平,她捂着脸坐下来,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阿落,你怎么了?是不是摔倒了,都是我不好。”
猎户连忙蹲下来看她的脸,阿落忍着怒气,强扯出一张笑脸,“哥哥,我脚疼,不想走了,你带我回去吧。”
猎户迷茫地歪着头,“啊?我要怎么带你啊?”
阿落娇声一笑,扶着侧脸说道:“哥哥,你看着我的眼睛。”
猎户像是着了魔一般,双眼渐渐失神,呆呆地望着阿落,“好啊,眼睛,你的眼睛好美……”
小姑娘笑着上前,贴上猎户的胸膛,素手抚过他的右眼,贴着他的耳朵呵气如兰:“我想住进你的眼睛里,好吗?”
猎户喃喃道:“我的眼睛啊……”
阿落轻笑一声,“好不好?”
猎户缓缓把手伸向阿落的脸,一脸迷醉,就在阿落准备寄居进他眼睛时,猎户却突然弯起嘴角,“不好。”
猎户突然出手,一手捏住阿落的手腕,一手掐着她的后颈,将她死死钳制。
他不屑嘲笑:“老太婆,这把年纪还绾双月髻,不害臊啊?”
“你!啊!”
阿落气急,举起另一只手企图袭击他的眼睛,却在碰到玑珩前被一支银箭射穿,直接钉在地上。
呀——啊——
一束阳光在暗夜里绽放,阿落的后颈裸露的冒出一缕黑气,瞬间化作水汽。她尖叫着捂住脑袋,连忙扯了衣服遮住自己。
在她身后,银戈左手捏着一张燃烧的正阳符,右手拎着一把银弓,神色冰冷,自虚空缓缓落下。
地上,猎户凭空变出一根金色绳索,眼神一动,绳索自动将阿落捆了个严实。猎户笑着抹了一把脸,眨眼间换了一副面容,正是玑珩。
他蹲下身看着阿落,遗憾地说,“不巧了,在下第三任师尊是狐族,精通换颜术。”
银戈走到他身侧,随手撒下符咒余烬,少见地夸了半句椿君。“金乌神君的正阳符果然好用,也不枉那老树精被人追着打了一番。”
玑珩仰起头看他,不解道:“为什么打他?”
银戈淡淡说着:“因为金乌神君用自己三万年灵力画了七张正阳符,他全偷了。”
“……”
玑珩腾地一下站起身,不要命地数落银戈,“那你还这么挥霍,这正阳符是她这种角色能用的吗?”
阿落:“……”
银戈不咸不淡地看了玑珩一眼,然后收了银弓,转头看着阿落,眼神复杂。
良久,他缓缓开口:
“羽落,你想害死灵音吗?”
阿落凄然一笑,
“师祖啊,你看看我如今的样子,到底是谁害了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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