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极恶之地。
古书说:乱世初平,神分三界,天有无极,地有无间……
玑珩只听神帝说过:十万年前天地大战,银戈力挽狂澜,打败了冥族。但无奈两族死伤惨重,神族无力剿灭冥族余孽,于是只好设下禁制,将他们永远锁在地下。
此战未入史册,神族世代口口相传,也只传下了一个结局。十万年前因何开战?战于何处?统帅何人?皆不得知。
唯一知道往事的,除了那位不着调的椿君,便只有站在他身边这位的战神。只是此人怎么看,也不是会坐在老树下给小辈讲故事的主。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当年的恩怨压抑了十万年,一旦爆发,必是毁天灭地,触目惊心。
玑珩走上前去,拍了拍满是灰尘的石碑,问银戈:“能进去吗?”
银戈看傻子一般睨了他一眼,指着石碑上的大字,“三界万灵,包括你我。”
“……”
那就是不能硬闯了。
玑珩撇撇嘴,绕着石碑转了两圈,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旁逸斜出。
三界万灵,破禁者死……啧啧啧,也就这人敢写这种话。
可是,冥界到底有多可怕,才会让银戈以死来威胁三界众生?才会让他在这儿镇守十万年?才会杀掉那个……传说中的故人?
究竟什么故人,让椿君和银戈都念念不忘,时时提起,却又每次都点到为止,不愿说出身份姓名?就像是怕别人听了会对他妄加评断一般。
一个死人,有什么说不得的!
……
玑珩表情一愣,紧张地眨了两下眼睛。
他刚才……又在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他自小脾气大,胆子也大,经常容易生气失控,然后出手伤人。
一万年来,他一直以为是司命说的煞气作祟,可如今站在这里,与冥界几乎呼吸相闻,他竟有种熟悉又恐惧的感觉。
仔细想想,昨夜似乎也有同感,而后他便“失手”伤了银戈。
冥界究竟有什么?那里究竟什么样?那浊气究竟是什么东西?
天有无极,地有无间么?
无间……
无间……
“你干什么!”
一声怒喝如晴天霹雳,将玑珩猛地惊醒。
嘶——
指尖传来尖锐的痛感,玑珩惊慌地拿出嘴里的食指,两个深红的牙印已经渗出了血。
血啊……
血……
只要把血抹上去……
抹到石碑上……
玑珩眼睛突然睁大,他一把推开银戈,伸直了手臂,恶狼扑食一般扑向石碑。
“玑珩!”
银戈飞身挡在他身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玑珩埋头撞上他的胸口,银戈闷哼一声,眼神一暗,刹那间翻手钳制住玑珩。
玑珩此时已经不管什么神族太子,什么三界战神,什么芸芸众生,脑子就一个念头:打倒他,把血抹到石碑上!
这样就好了,这样他就解脱了!
玑珩嚎叫着挣扎,银戈将他的头扣在自己胸前,压制住他拼命挣扎的手,然后将下巴抵在他头顶,大喝一声:“别听他的!别动!”
“死凤凰,又是你!”
玑珩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只是凭本能吼了一句,吼完便感觉自己血液沸腾了起来。
他的眼睛很烫,烫得他不敢合眼,头涨得生疼,就像要被什么东西撑开了一样。
这感觉他并不陌生,在他失手打伤七位师父时,在他于神宫门前拔剑刺向众神之时,他都是这般冲动,这般疯狂,完全无法克制自己。
而如今,这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强烈,强烈到他想不顾一切拼上性命,杀了银戈!
玑珩双手被死死钳制,他挣扎不开,双腿便拼命地往前踢,一踢,被银戈反踢回来,再踢,又被踢回来。
他怒气横生,一把跳起来缠住银戈的双腿,撕扯着将他绊倒。
二人倒地时,他抬眼瞥见银戈修长的脖颈,隐约可见青筋和血管的形状,他不假思索,本能地抬头,一口咬上。
去死!
都是你!
是你害死了他!
……
害死了谁?
一个疑问突然在他头脑中迸发,带着炽热的火气,烫得他魂魄生疼,这疼痛感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回过神一看,他一口门牙全扎在银戈侧颈,咬着银戈的血管,他甚至能感受到他颈间热血涌动的频率。
啊——
下巴好痛,额头好烫!
他垂眸一看,下巴被银戈死死捏着,动弹不得,无疑是脱臼了。
他再翻着白眼往上一看,银戈右手手背贴在了他的额头。
那只右手上有个咒印,他知道的,一旦有浊气异动,那咒印便会发光,会烧起来……
啊——
额头好烫!
“松口!”
银戈隐忍着低吼了一句,玑珩试着张了张嘴,疼出了一脸泪花。
“你唔哇呀哇兮兮啊,唔昂啊哇咦额诶!”
你把我下巴都卸了,我张哪门子的嘴!
他咿咿呀呀了半天,话没说明白,倒是挤出一口口水。
……
那一瞬间,千百种死法从他眼前飘过……
啊——
下巴传来剧痛,就像被切掉了一般,是银戈强行把他下巴捏开了。
嘴里冲进一口冷气,牙上的血腥味儿这才真真切切地在他嘴里蔓延开来。
他看了一眼银戈的脖子,这血,这牙印,还有隐隐渗入其中的一点口水……
还好,也就够他死个十万八千回。
银戈捏着玑珩的下巴把他扔开,翻身坐起,看了眼沾上灰尘的手掌,皱着眉撸起袖子,用手腕抹了一下伤口。
玑珩自己忍痛接上了下巴,在一旁乖巧地盘坐着,胆战心惊地看着银戈的表情,然后他听见了银戈给他的判决:
“你最好清楚,你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本座很好奇,你体内为何会有浊气?”
“!!!”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玑珩一时竟不知道重点是他体内有浊气,还是他被战神大人当场宣布去世……
但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头脑突然转动了起来。
是了,银戈手背上那个咒印,椿君说过,是专门克制浊气暴动的。
这里不是冥界,现在也不是晚上,空地上有阳光照射。如果这里有浊气暴动,只可能是让他失控的那团所谓的“先天煞气”。
“还在装死?”
银戈一句话让他回过神来,玑珩下意识一笑,而后看着银戈鲜血淋漓的伤口,不好意思地皱起眉头。
他翻了翻身上,没有多余的布料,于是只好小心卷起自己的外袍,撕下里衣袖子一角,双手奉上。
银戈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接过,正准备擦,两人突然都愣住了。
艹,里衣……
气氛突然冷却,甚至有些微妙……
银戈攥着那块衣角,手上渐渐暴起青筋,双眼缓缓眯起,玑珩尴尬地捏住一个角,把那片衣角一点一点地扯回来。
咳咳——
玑珩随手把那块被捏得皱巴巴的衣角收起来,若无其事地问:“浊气?”
嘶——
他揉了揉下巴,顺便擦了下嘴角的血渍,“我身上的不是煞气吗?”
银戈拍了拍手,站起身指着玑珩,随口说道:“本座长你十万岁,让你十招。”
玑珩不解:“十招之后呢?”
银戈一横手,赤焰剑从虚空飞来。
“你死我活。”
“……”玑珩连忙站起来,难以置信地说道:“不是吧,不就一件里衣吗?我是看它干净才撕下来给你擦血的。是,这是我贴身穿的,但两个大男人至于吗?”
“那你说说本座为什么需要擦血?”
“……”
哦豁——
理亏,还打不赢……
“我我我,啊啊啊,浊气又犯了,我头疼,啊啊啊,我杀了你!”
玑珩突然翻着白眼,学着自己方才的疯癫模样,张牙舞爪地转身开跑。
银戈冷哼一声,挥剑而出,赤焰擦着玑珩的鬓角飞过,然后在空中停下,调转剑锋,正对他的眉心。
玑珩伸手轻轻抵着赤焰的剑面,耷拉着眼角认错:“师尊……我……我错了。”
银戈浑身散发着戾气,一步步走近,冷笑着说:“求饶,只在活着的时候才有用,而你现在,死定了。”
玑珩退了两步,眼睛慌张地四处看了一圈,突然惊恐地说道:“可是……你背后……有东西啊。”
银戈不予理会,死死盯着他:“找死?”
玑珩指着他身后的石碑,恳求道:“真的,你看一眼吧。”
银戈召回赤焰,头也不回地说:“劈了你再看。”
玑珩眼见银戈举剑,大叫出来:“是一个剑穗!”
……
银戈放下剑,狐疑地回头一看,果然,地上多了个剑穗。
再回头看,果然,玑珩已跑出十步之外。
“乖乖回来,我可以秋后再算账。”
玑珩冲背后的人切了一声,脚下的步子一点都没停。
还秋后算账,我现在跑了,你秋后都未必找得到我。
银戈依旧没追他,远远地在背后说:“否则,你体内的浊气会毁了三界。”
“!”
玑珩的脚步突然顿住,他怎么忘了,他此行就是为了体内这东西而来,若此时离开,总有一天,这东西会完全控制他的心神。
而他,是神界的储君!
从出生到现在,随着他的神力修炼,体内的东西对他的控制也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彻底。
出了云荒,再没有人知道它的底细,也没有人能阻止它利用自己做什么事。
玑珩下了决心,缓缓转身,可怜兮兮地看着银戈:“你怎么保证?”
银戈淡然回应:“不保证。”
“……哦。”
玑珩甩了甩袖子,垂着脑袋走回来,站在银戈三步之外观察那剑穗。
玑珩问他:“是灵音的吧?”
银戈意味深长地说:“算是。”
玑珩不解:“什么叫算是?”
“出去再说。”
银戈朝石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转身往外走,玑珩也学着他看了一眼,却觉得那石碑像是在召唤他一般,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让他忍不住想飞奔过去。
哼!玑珩狠狠甩了一下头,跟着银戈快步离开。
出了树林,玑珩几步追上银戈,问他:“你刚才什么意思?”
银戈说:“那是人间的东西,被送给曾经的半神灵音。”
玑珩问:“所以灵音真的在冥界?”
银戈摇摇头:“也许在,也许……有人想用这剑穗让我们以为他在。不过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幕后之人目标是我,或者你我,所以……灵音没有性命之忧。”
玑珩点点头,又问:“那怎么救他?我们又不能进去。”
银戈冷笑,“但某些东西不是很喜欢出来吗?”
“引蛇出洞?”
“愿者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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