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谶语

    克莱尔刚一走进位于北塔楼的占卜课教室，她就后悔了。

    它看上去根本不像教室，倒更像是阁楼和老式茶馆的混合物，里面至少挤放着二十张小圆桌，桌子周围放着印花布扶手椅和鼓鼓囊囊的小蒲团。房间里的一切都被一种朦朦胧胧的红光照着，窗帘拉得紧紧的，许多盏灯上都蒙着深红色的大围巾。

    这里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在摆放得满满当当的壁炉台下面，火熊熊地烧着，上面放着一把很大的铜茶壶，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让人恶心的香味儿。圆形墙壁上一溜摆着许多架子，上面挤满了脏兮兮的羽毛笔、蜡烛头、许多破破烂烂的扑克牌、数不清的银光闪闪的水晶球和一大堆茶杯。

    克莱尔和格罗瑞亚来得比较早，教室里此时只有两个格兰芬多的女生在。尽管不算很熟悉，但是她们还是互相打了个招呼。克莱尔拉着格罗瑞亚挑了一张角落里的小圆桌，坐了下来。

    “我讨厌这里。”克莱尔小声说道，“像被印度香料腌入味了一样…我敢赌十个金加隆，算数占卜的教室一定干净又明亮。”

    “六乘八等于几？”

    “哦…放过我吧，格罗瑞亚。”克莱尔痛苦地捂住了脸，“这太丢人了。”

    不大一会儿，教室里就坐满了人。“大家好…我是特里劳妮教授。你们选了占卜课，这是所有魔法艺术中最难的课程…”特里劳妮慢慢从教室的阴影里走出来，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她就坐在那里的扶手椅上。

    她用那种轻柔模糊的嗓音说道，“我必须一开始就警告你们：如果你们不具备‘视域’，那我能教你的东西就很少了…在这方面，书本并不能带你们走的太远。”

    特里劳妮教授用她那巨大发光的眼睛扫视着教室里的每一个人，克莱尔生怕她突然把谁叫起来回答问题，便低下了头避免与她进行眼神上的接触。

    “你，坐在最后面的低着头的金发女孩…”她突然说道，克莱尔吓了一跳。“你的父母都还好吗？”

    “…我的父母都去世了。”克莱尔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

    “噢，我很抱歉。”特里劳妮教授惋惜地说，“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珍惜和身边人相处的每一天。”

    教室里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坐在她和格罗瑞亚身上，好像格罗瑞亚马上就要被克莱尔这个扫把星克死了一样。格罗瑞亚感觉自己头皮有点发麻。

    “今年我们学习各种基本的占卜方法。第一学期都用在解读茶叶上。下学期我们应该学习手相术。顺便提一句，我亲爱的，”特里劳妮教授突然对一个男生说，“你最好在在魔药课上多花一点精力…你的时间不多了。”那个男生被吓得差点从坐垫上掉下来，他的脸色苍白，似乎觉得自己也快要死了。

    “在夏季学期，”特里劳妮教授继续说，“我们将学习看水晶球——如果我们已经学完了火焰预兆的话。不幸的是，明年圣诞节假期结束后，会有很多人离开我们。”

    教室里没有一个人敢窃窃私语了。特里劳妮教授显然没有发现大家都陷入了惶恐与紧张之中，她依旧用那飘忽不定的嗓音说道：“现在，我要你们大家分成两个组。从架子上拿一个茶杯，到我这里来，我会往杯子里倒茶。然后坐下来，喝茶，喝到杯子里只剩下茶叶。用左手将茶叶渣晃荡三次，然后将茶杯翻转，扣在茶杯托上；等到最后一点茶水流光，然后把你的茶杯给你的伙伴解读。你们可以利用《拨开迷雾看未来》这本书的第五页和第六页的内容解读茶叶渣的形状。我将在你们中间行走，帮助你们，指示你们。”

    “哦，亲爱的。”她突然拍了拍罗尔的肩，他吓得浑身发抖。“别紧张…我只是想说，这学期第二场魁地奇比赛的早晨不要吃太多的煎蘑菇。”

    克莱尔端着满满一杯茶水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不停地用嘴吹着，然后小口小口地试图把这杯滚烫的茶水喝下去。“我受够了。”她嘟囔着，“六乘八等于四十八。我真的应该勇于挑战自己，去选算数占卜的…”

    她和格罗瑞亚交换了茶杯，然后对照着《拨开迷雾见未来》试图解读这些茶叶渣代表着什么。

    “唔…”克莱尔皱着眉头，“我想你应该再去喝一杯。你这茶叶渣完全是混乱的，看不出任何图案。”

    “开阔思路，亲爱的，让你们的眼睛越过世俗的东西!”特里劳妮教授在黑暗处叫道。克莱尔撇了撇嘴，只得继续努力地观察着。“我想那是一顶圆顶硬礼帽——代表着你要为魔法部工作了。”她胡扯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语，“还有一团带着纹路的东西…但是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有点像核桃仁…又有点像麻瓜电影《恐怖德古拉》里出现的人脑。”

    “嘿，我想我看出你的了。”格罗瑞亚兴冲冲地说道，“这里有一根骨头…还有一座山峰——不，不…是一团火焰。我想这意味着你今天中午会吃到烤猪排。”

    克莱尔一时没忍住，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大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这里，特里劳妮教授不高兴地看向她，然后快步走了过来。

    “让我看看，亲爱的。”她夺走了格罗瑞亚手中的茶杯，一边逆时针转着，一边瞪着那巨大发光的眼睛仔细地观察。

    “亲爱的，你这杯茶喝的好极了。你的整个人生都完整地体现在这一个小小的茶杯里了…我已经看透了——充满悲痛、绝望与死亡的一生。你看这把镰刀——是死神的镰刀。还有地狱之火…孩子，我很同情你。”

    克莱尔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是镰刀吗？”格罗瑞亚嘀咕着，“我倒是觉得更像一根骨头。”

    然而特里劳妮教授似乎不肯就此罢休，她一把抢过克莱尔手中的茶杯，开始预言着格罗瑞亚的命运。

    这次她仔细地端详了好久，那圆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不——不——我不能说…这太可怕了…我不敢相信——不——”特里劳妮教授倒吸一口冷气，把茶杯飞速地放在小圆桌上，闭上眼睛连连后退。

    “怎么了，教授？”罗尔大声问道，同学们都站起身子围了过来，伸长脖子试图看到点什么。

    “亲爱的…”特里劳妮教授的大眼睛睁开了，“千万不要和麻瓜走的太近。”

    “什么？”格罗瑞亚没有听清。

    “哦…这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你不会听取我的建议的——尽管这一切都是明摆着的。不过我希望你能记住——不要和麻瓜走得太近…你会因为这个死掉的。这是死亡的预兆…”

    格罗瑞亚的脸瞬间怪异地抽搐了一下。

    特里劳妮教授继续说道：“…而且凶手就在我们中间——杀死你的人就坐在这个教室里。”

    像是全部中了石化咒一样，教室里所有人都呆住了，一动不动，没有人在嬉笑，也没有人在窃窃私语。

    “但是我认为我看到的是核桃和礼帽。”克莱尔打破了沉默，“我想格罗瑞亚会在今天吃几个核桃，然后毕业后去魔法部工作。”

    特里劳妮教授的把目光投向了克莱尔：“亲爱的…我想说，你的‘视域’很广阔，然而你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学识和经验来支撑——所以你只能看到那有限的未来，而看不到真正的结局…”

    “我想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特里劳妮教授说，用的是她最模糊的嗓音，“请收拾好你们的东西…”

    格罗瑞亚一声不吭的把书本塞进背包里，然后快步离开了教室。克莱尔在把茶杯还给特里劳妮教授后跑出去追上了她。

    “拜托，你不会当真了吧？”克莱尔说，“她就是个精神不正常的老妖婆，你要是认真了我可是会怀疑你的智商的。”

    格罗瑞亚耸了耸肩：“就算是假的，听到这些总会让人不舒服…”

    “噢，这是当然。”克莱尔打趣道，“尽管我拥有着充满悲痛绝望和死亡的一生，但是我想我没有资格来安慰你——毕竟她没有说我会死掉。”

    正说着话，二人走到了大礼堂。已经有一大半的学生都已经坐在那里开始用餐了。

    克莱尔努力活跃着气氛：“你看，这是什么…是烤猪排！你再看酸奶里的坚果——果然有核桃！嘿！你看我只有杏仁，而你的就是核桃——这说明特里劳妮教授是在吓唬我们，我说的你会吃到核桃才是真的！”

    格罗瑞亚大口大口地喝着酸奶，把核桃仁嚼的咯吱咯吱响，心情似乎变好了一点。

    下午的变形课对克莱尔来讲有些无聊，然而她完全不敢在麦格教授的课堂上溜号或是打瞌睡，只得强撑起精神认真地听着。麦格教授在讲关于阿尼玛格斯的知识，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只花斑猫。

    克莱尔又想起了小天狼星，想起了他的阿尼玛格斯形象。明天就是周六，她又可以和他见面了。只不过她需要像小偷一样从密道偷偷溜过去，这或许会有一点麻烦。

    但是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她开心地想到，能见到小天狼星就足够让她高兴了。

    格罗瑞亚似乎还没有从被预言死亡的阴影里彻底走出来，她整个晚上都在给她的妈妈写信，克莱尔偷偷瞟着她，她写了至少七张羊皮纸。克莱尔毫不怀疑她妈妈会立刻给她寄过来什么价格高昂的炼金术制品用来防身，毕竟里德家可是全世界闻名的炼金术世家。

    姜饼这一个星期吃的都是酒鬼给他抓的新鲜的带着毛的老鼠，整个猫的脾气都极为恶劣。酒鬼的心情也很差，因为那头蠢猫一点都不珍惜他的劳动成果。寝室里只有克莱尔心情极佳地在吹着口哨，用麻瓜电影《简·爱》的片头曲的调调哼唱着霍格沃茨的校歌。

    “看在梅林的份上，”格罗瑞亚不耐烦地说，“不要哼麻瓜的曲子。”

    克莱尔吐了吐舌头：“好吧…对不起。”她感觉到格罗瑞亚对于麻瓜的厌烦程度马上就要成为斯莱特林的第一名了。但是她完全能理解——“不要和麻瓜走得太近，你会因为这个死掉的。”

    如果今天特里劳妮教授说“坎宁安你不要总吃甜食，你之后有一天会被噎死的”，那么她大概也会开始厌恶曾经最爱的甜点的。

    星期六一大早，三年级的学生们都飞快地吃完了早餐，排着队等待费尔奇一个个检查他们的同意书，然后成群结队地去往霍格莫德了。因为最近不大太平，所以霍格沃茨的老师们也会和学生们一起前往霍格莫德，并且规定的回到学校的时间比往年提前了足足两个钟头。但是这丝毫没有浇灭学生们对于此次周末出行的期待和热情。

    “你先去，我随后就到。我们在蜂蜜公爵见？然后你——”克莱尔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莎拉和霍伯特打断了。

    “嗨！克莱尔，格罗瑞亚——一起走吧？”莎拉大声说着。

    “我没有监护人给我签字…”克莱尔耸了耸肩，“你们先去吧，有一条密道会从三楼的走廊通向蜂蜜公爵，我只能从那里过去。我们在蜂蜜公爵会合吧。不过——当然了，你们不用特意等我，如果人太多没有见到我的话，我们就各逛各的吧。”

    三楼的走廊里有一个驼背单眼的巫婆雕塑，克莱尔看着活点地图，有一个写着“克莱尔·坎宁安”的墨水小人站在了和她所在的相同的地方，地图上她的旁边出现了由小的泡沫组成的咒语：“左右分离”。

    “左右分离。”克莱尔举起魔杖轻声说道，雕像立刻开始移动，露出了后面的一个狭窄的入口。

    她走了进去，结果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滑了相当长的一段路。那段路像是石头滑梯一样，然后她碰到了寒冷潮湿的土地。周围一片漆黑，她不得不用“荧光闪烁”来照亮前行的路。通道弯弯曲曲，而且有很多绊脚的障碍物，她摔倒了三次，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又爬了上百级石阶，才打开地板门爬了上去，抵达了蜂蜜公爵的地窖。

    蜂蜜公爵里挤满了人，克莱尔仔细寻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那三人的身影，便放弃了。她径直走向猪头酒吧，隔着很远就看到了停在门口的小天狼星的那辆飞天摩托。

    她立刻快步跑了起来，兴冲冲地推开门，果然看到了小天狼星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等着她，地上放着一小袋缩小了的猫粮。

    “嗨，小天狼星！”克莱尔笑着打了个招呼。与此同时那个紫色头发的酒保也看到了克莱尔，他高兴地冲她挥手，然而克莱尔一眼都没有看他。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克莱尔坐在他对面，“那密道太长了，我没有想到我会走这么久…”

    小天狼星犹豫了几秒钟，打断了她。“抱歉，克莱尔，今天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想我应该要走了。北爱尔兰那边这一个星期以来已经有将近一百个麻瓜失踪了…房屋上方都有黑魔标记，肯定是食死徒干的。我和詹姆现在扮做麻瓜警官参与办案，当然我们施了一些混淆咒…尽管今天不是工作日，但是我想我还是去警局加个班的好——”

    克莱尔这才发现他穿着一身麻瓜警察的黑色制服，雪白的衬衫领口的扣子居然连最上面那个都扣上了，而且他还打着领带。她上一次看到他把衣服穿得这么工整还是在一张照片里——那是在詹姆和莉莉的婚礼上拍的，他是伴郎。为了照顾莉莉的麻瓜亲戚们他们不得不办了一场“正常”的婚礼，小天狼星这才穿上了衬衫和西装。

    他的肩膀上有几个她不认识的亮晶晶的徽章，桌子上还放着一顶带檐的大帽子。她连忙说：“当然是凤凰社的事情重要——你快去吧…早知道我就不让你把猫粮送来了。我肯定给你添麻烦了…”

    “这倒没有。”小天狼星说，“能见到你我很开心。等到之后如果能闲下来的话，我们每个周末都可以在这里见一面——逛一逛，聊聊天什么的…不多说了，我走了。”

    克莱尔把脸贴在玻璃上，注视着他骑着那辆拉风的摩托离开。他路过三把扫帚的时候罗斯默塔女士还和他打了个招呼。她感觉有点失落，因为她本来想让小天狼星今天带她去尖叫棚屋玩一圈的。

    酒保端着一杯Sex on the Beach走了过来，放在了克莱尔面前。她这才想起来这个紫毛说过要请自己喝酒。她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道了声谢。克莱尔想自己下次来的时候应该喝不到免费的酒了，因为她这次实在是打不起精神来和他聊天。

    她在文人居羽毛笔店看到了格罗瑞亚、莎拉和霍伯特。然后他们又随便逛了几家店，便到了该回到霍格沃茨的时候。费尔奇应该会守在门口等着他们回去，所以克莱尔不得不再次通过密道回到学校。

    格罗瑞亚这次买了一大罐核桃，足足够她吃上半年。她大概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证明克莱尔做的预言才是对的，而特里劳妮教授完全是一派胡言。

    姜饼终于吃到了他最爱的牛肉吞拿鱼罐头，这才开始亲近克莱尔，不停地用头蹭着她的小腿。

    克莱尔拿出一根今天新买的浅绿色的羽毛笔，蘸上墨水开始写信。她打算写给莫丽·韦斯莱，问问费比安·普威特和吉迪翁·普威特情况如何，顺便把一些在蜂蜜公爵买的糖果和佐科笑话店买的有趣的小玩意送给韦斯莱家的那些孩子。

    她决定把可以让头发疯长的糖果送给弗雷德和乔治当做报复，因为暑假的时候他们两个引导食尸鬼发出了巨大的响声，把她吓的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她回忆着在刚刚过去的暑假里在韦斯莱家、唐克斯家做客的时候，不由得笑了起来。

    不过这时她突然想起了特里劳妮教授对她说的那句话——“珍惜和身边人相处的每一天”。这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她的朋友们最终都会厌恶她，离开她吗？克莱尔想不通。她想她自己应该不会变成一个让人讨厌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