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这几人都是李秀才的学生,那衣服是学院中学生的统一服装,虽然除了闵太,在场的算上胡骁朋和闵任也才八个人,李秀才的阵仗和规制倒是做的好,完全不受人数的影响。

    几人依次拜见安清,两个最小的孩子中扎了两个小角的孩子一直在偷瞄她,看起来有些新奇,安清记得他叫施如乐,还没有取字号,家里开粮铺的。

    施如乐早前就听说过这位代班先生的事迹,不仅是早前的先生经常提起,称其学识渊博,实为大家,而且会一些医术,半年来解决了不少麻烦。

    但这人也有些怪,如此有学识之人却不肯去任何人家当教习先生,寻常有什么小病找他也不搭理,只让人转而去寻大夫,只有大病才能劳动他,乃至于常常看到他上山寻食。

    放着轻松的活计不做,硬要自力更生,还不够怪的?

    但这些终究只是听说,施如乐长到九岁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安清,只那一眼,也顾不上瞅着是否真的怪了,只觉得先生真乃仙人入凡也!

    出生于前朝破灭之后的施如乐自然不会知道前朝崇尚美男子,安清如此瘦弱的书生才是富家小姐们的审美,而当今年代因着战乱,世人偏爱健壮的男子。

    并无其他,就是能保护家人罢了。

    纤瘦倒还不是主要,施如乐自小读书,也不如习武的两个哥哥那样健壮,但先生并无多少笑容的脸却让他挪不开眼。

    白净的脸本来就小了,被细碎的落发遮挡着部分眉眼,看着更是几近消失,柳叶眉,桃花眼,就算是装作威严的时候,好像也在温柔的注视着你。

    以至于几眼之后施如乐再没勇气抬头了,他感觉先生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

    安清确实发现了,但没有出言调侃,而是让所有人都先进教堂,“初次相见,为师便考校一番你们的笔墨之才。”

    而这笔墨之才,安清没让写诗作词,没让背诵四书五经,也没让分析国学经典,而是……作画。

    剩下的六人之中,四人已束发,男子束发与女子及笄同龄,皆为十五,实际上在静思书院,真正十五的只有一个,剩下三个都已十八,最大的十九岁半,马上也要步入弱冠之年。

    两个最小的还很懵懂,一个八岁一个九岁,就差了不到七月的生辰。

    李秀才平日里能教他们什么安清还是可以预料到的,反正其中肯定不包括作画,而她之所以让作画,只不过是因为……她这个当老师的擅长啊!

    因为是穿过来的,安清继承了身体原主人的大部分记忆,不然她连话都不会说了,这里的文字虽然少数与繁体相似,可说起来就真是不和任何一种方言沾边,而且有种莫名的腔调。

    毕竟是作为储君来培养的,琴棋书画都是次要,比起作诗和通读所谓的文学典籍,原主接触的多为历史国学、军阵策略等治国之道,身为如此年代的女子,眼界格局非寻常学士能及,而作画就是唯一的消遣和放松。

    是以原身比较擅长作画,就算是消遣,她当时的身份也多的是名师来教导她,所以安清同样对于画作的赏析能力也就比较好,反正这最初相见的考校也几乎就是个下马威,考什么不重要,当然要选一个更能体现她能力的了。

    不限制主题和意境,但是有限时,众人坐在了一间屋子里,书案笔墨俱全,可有人迟迟无法下笔,显然没想到这个考校的内容。

    做为几人中最大的两个,闵任本应该对此询问一番,但他刚才被“教育”的景象还没过去多久呢,愣是没敢再开口质疑,至于胡骁朋就更不可能说话了,这位现在看起来可是忠厚人设。

    不管底下的学生们如何抓耳挠腮,安清都不发一言,在位置上发着呆等规定的时间过去,偶尔瞥一眼,也都是看向胡骁朋的方向,这么个人由不得她不注意。

    转而又在思考要不要干脆就如胡骁朋说的那样教算学,虽然其实很想跑路,也总不能把书院的孩子们丢下不管,再者她还担心着李秀才的下场呢。

    也不知道李秀才这死劫她能不能帮上忙,大不了等两三个月罢了,反正书院的任务统共也要五六月,到时候真有什么意外,剩下的几月她兴许也不会待了,不知怎么就有一种不好的兆头。

    在她发呆的时候,一张画了让人看不懂线条的纸落在她面前的案几上,拿着纸的胖胖小手捏得有些紧,险些扣破并不算太厚的画纸。

    所谓案几,就是低矮如茶几、用作书写和用餐的木质器具,安清坐下来之后高度也只是刚刚好到胸部,从前朝开始流行这种低矮的木具,所以读书写字甚至某些宴会的时候大家都是跪坐在地上的,所看所食皆只限于面前的案几,无从艺者表演时,四处观望视为无礼。

    把这两个字反过来,几案,指得就是长方形的桌子,配椅子坐的那种,不过几案一般不太大,大多还是单人坐。

    刚才安清有说收诗作和画作的时间,现在还没到,就算完成了作品也应该静坐在位置上等着安清下去探查,这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可因为是面前的孩子,她却没办法斥责,这个书院里最小的孩子并非任性,只是有时候……刻意隔绝了外界的负面影响而已。

    在村子里没住多久的时候安清就听了很多这孩子的传闻,大多数人都是一副可怜又可叹的表情,说他是个傻子。

    听不进别人的劝告,也不会回答你,永远自顾自的做着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心情好了可能还会偶尔顺了你的心意,要不然你就是在他耳边大吼都不会给你一个眼色。

    但特别是见过几次以后,安清基本就能确认了,这孩子不是傻子,至少不是智力有问题,怕是自闭症。

    很多自闭症其实是天生的,没有什么遭遇刺激一说,重大意外刺激和事故之后更可能的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应激病症,包括人格分裂,而不是自闭症。

    自闭症在现代是要早发现早治疗、以求减缓症状的,不过这儿的人们很显然没有这种意识,只要精神方面表现得和常人有异,不是傻子就是失心疯和鬼上身,后者最惨,有些迷信的地方能把人抓去烧死。

    低头看案几上的画纸,很缭乱,安清没看懂画的是什么,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就是随手的涂鸦而已,可人家拿上来给她看了,想来应不至于此。

    “老师不甚明了其意。”安清没有自作聪明的说好看,那孩子可能也并不需要她哄,干脆利落的承认了自己看不懂,“巡安可有深意?能否告知与为师?”

    自闭症的孩子总是有某方面特长,就像很多DID患者往往脑域开发的比寻常人要大,所以学东西更快,毕竟一个大脑里要承担可能数十个成熟的人格,运转速度必然要快。

    小胖子李巡安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犹豫了一下,伸手指了指窗外,安清跟着看过去,再看回画纸。

    好家伙,这一团黑一团红的东西原来是窗外的石榴花!

    沉默了片刻,“巡安画得是极好,只是世人无法欣赏罢了。”

    批评是不可能批评的,只是安清确定了,小胖子的天赋点是没有点在绘画上了,这确实就是涂鸦水准的画作。

    似乎是觉得安清的说法很有趣,难看就难看了,还世人无法欣赏,也太会往他脸上贴金了,李巡安抬头认真的看了她两眼,然后一言不发的走了,走到一半,又转回来拿走了案几上的画,显然是不想留给安清当纪念了。

    毕竟从刚才的话中已经体现出来,安清也属于那个无法欣赏的世人。

    这只是一个插曲,在等待的时间中,安清的注意力再次回到胡骁朋身上,除了惧怕这种情绪之外,对此人她还是有怜悯与可惜的情绪在的。

    实在是同情对方的遭遇,明明是主角手下的肱骨之臣,深受同僚推崇,甚至还娶了主角的表妹为妻,参加了大大小小无数场战役。

    却在最紧要的关头为了保护主角一行人撤退而死守城门,所有人都知道他面临的是什么样的下场,所以他的妻女不顾反对也留了下来,她们本可以继续生存着的。

    也因为避免妻女被敌军糟蹋,他最爱的两个女人是胡骁朋亲手杀死的,一剑穿胸,再无其他可能,想想都足够痛彻心扉。

    也不是什么反派,最后惨的竟让人无法言说,安清也知道,胡骁朋一家人的死给了主角很大的精神刺激,又是在那样一个低谷期,间接让主角有了不统一天下誓不为人的念头,是很有必要性的情节。

    整本书情节和主角心态上的巨大转折就来源于此。

    可回想起来还是……莫名同情胡骁朋和他还不存在的妻女。

    安清曾经有过那么一瞬间,真的只是一瞬间的迟疑,迟疑着要不要帮胡骁朋改命,她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可没过多久她就放弃了,思考的时间还不如花在李秀才身上多,她实在是不想和主角一群人搅和在一起,再者说来,还不知道胡骁朋是不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呢,人家可能根本不稀罕她的帮助。

    在只有她知道未来的情况下,兴许也并不觉得她那是帮助吧。

    而如果她知道未来的事情被传出去了……等待她的,可能是比胡骁朋当年还要悲剧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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