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罗嘉稍微清醒了一点,才发现周遭一点也不熟悉。
“这是哪儿?”
李泽言缓缓地重新启动车子,面不改色地注视着前方路面,面无表情的脸上仿佛写着一个理所当然:“九溪路附近,我在那边有一套房子。”
罗嘉愣了两秒,李泽言觉得她可能是想歪了,于是又添了一句:“公寓那边有记者。”
杨婕说记者大年初一不上班。
但罗嘉还是默认了这种安排。
到了华丽别墅大门口,李泽言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焦躁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尽管罗嘉就在身边触手可及的位置,他便总是在急躁,总是在情不自禁,原本应该像所有的感情开始一样,走正常一点的路线,比如先送个十天半月的鲜花,然后约她吃饭打球听音乐会,但是他总觉得身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追赶,让他无法控制中心里决堤似的感情。
不为什么,只是想拥有她。
罗嘉已经下车了,她抬起头,看着华丽的别墅无声地沉浸在黑暗之中,是三开三进的中式豪宅,庭院里保留了白墙、密栅栏、竹影荷池等传统元素,廊道、挑檐、水榭形成“隔而不围,围必缺”的中式庭院似隔而非隔,而半通透性院墙和篱笆与院外园景相呼应形成的园、待客前院、主人后院、客房小庭院,园园互通而又各成一派。
装修考究、采光优良,打扫得一尘不染,但总觉得少了些生气。
罗嘉朝前走了两步,坐在院中的藤椅上,轻轻摇晃着。
李泽言来到她身边,听到她轻声说:“真适合金屋藏娇。”
李泽言在她身侧坐下,说了一句:“房子足够大,猫可以尽情撒欢。”
罗嘉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熟悉的木香就从身侧贴了上来,将她环抱在了怀里。
她向来对李泽言身上的气味没有什么抵抗力,从耳根开始仿佛过电一般,顺着脊背烧着了大半边,她抬起头,看李泽言那双平日里深沉不见底的眼睛,此时在昏暗的灯光之下却是显得流光溢彩,叫人头晕目眩。
李泽言又似笑非笑地补充了一句:“床也足够大,不会压到你的头发。”
罗嘉呼吸一滞,觉得自己的理智随之灰飞烟灭。
在李泽言领她去卧室的时候,罗嘉还在平复着剧烈起伏的心跳,可是当李泽言给她介绍完日用品的位置,从抽屉里帮她拿出吹风机放好,铁面无私地转身就走的时候,罗嘉十分震惊地愣怔了半晌,难以置信地伸出手,下意识地拽住了李泽言。
李泽言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罗嘉:“……晚安。”
李泽言眼底一闪而过捉狭的笑意,忽然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他看清了罗嘉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真是奇怪,平日里游刃有余什么不要脸的话都敢往外蹦的女人,居然会因为别人亲了她额头一下,露出被弓/弩瞄准的小鹿一样的慌张。
李泽言喉咙轻轻地动了动,很有再亲一亲她的冲动,好不容易才忍住,微哑着嗓音说道:“晚安。”
随后转身出去,轻轻为她带上了门。
等到洗完了澡,罗嘉终于平复了慌乱的思绪,她打开吹风机,微热的暖风拂在脸上,好像那个轻柔的吻。
床头灯柔和的光被磨砂的白色灯罩,打散了所有的锐利。
好像潜水时抬头看到摇曳恍惚的一片光彩,不会追究太阳究竟有多耀眼。
她在温暖的床头灯下沉默了很久,原本显得有几分魅色的浅灰色瞳仁都沉静下来,她一只手举着吹风机,另一只手指却在微微晃动,似乎是在计算着些什么。
好半晌,她的嘴角不易察觉地绷了一下。
哪怕一头扎进温软的床铺里,她心里依然在走马灯似的想事,直到天色已经呈现出蒙蒙的青蓝色,她才隐约有了些睡意。
李泽言从来没觉得床这么舒服过。
这栋别墅里总是缺少了点人气,因此他很少来这边住,但这一觉他睡得很沉很沉。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他难得地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怔,终于下床去洗漱,然后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他上二楼去敲罗嘉的门,却没有人来应,打电话也没有人接,等了许久,他才推门进去,对着已经凉透了的半张床愣了好一会,几乎带着几分惶急冲了出去。
罗嘉站在客厅窗前。
落地窗本来是朝东,早晨光线明亮,她整个人被笼上一圈绒绒的金色光边。
听到他的声音,她没有动,李泽言这才松了口气。
她身边放了一本画册,应该是从书房里拿的,李泽言微微皱眉,昨天回到别墅已经很晚了,她到底睡了多久?
画册是一个名叫子夜的当代画家,最近几年风头正盛,但是为人十分低调,从来没有在媒体上露面过。
李泽言走到罗嘉身侧,看到画册摊开来,是一副风景画,印象派的作品,光和影的色彩描绘非常细腻出彩。
李泽言的手指在画册上点了点,语气十分温和:“这个地方,如果你愿意,我带你去看看吧。”
罗嘉抬头看他。
他开着车,带着她穿过高楼广厦,新年第一天的道路十分安静。
在一所高中门口,李泽言把车停下来,他下车,她也就跟着下车。
校园是民国时期的老建筑,主楼是中西结合风格,教学楼是二屋砖木结构四合院,墙体以青砖为主,配以局部红砖线条和拱券,栏杆均采用木花板形式。木门、木窗、木地板、木楼梯很有情调。校园内有着大片的草坪,石子铺成的小路,低矮的树丛,充满学术氛围。
道路两边已经凋落的法国梧桐沿着林荫道林立,隔着小树林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人工湖,李泽言只给她看,那就是子夜画中的地方。
学校已经放假了,校园十分宁静,两人沉默地走着,仿佛会这样一步步走到时光的尽头。
罗嘉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超市,这附近有没有小超市。”
李泽言带她去,可是随着学校放假,超市也关门了。
罗嘉的表情有点失望。
李泽言问她:“怎么了。”
“我想买一盒糖,然后拿糖盒做时间胶囊。”
她总有奇思妙想。
李泽言沉吟片刻,从外套里拿出了名片夹,递给她。
那是一个很名贵的名片夹,黑色的夹身闪烁着金属的光泽,隐约有暗纹勾勒得通体灿烂,漂亮极了。
罗嘉静静地看了片刻,然后头微歪,接了过来。
她从名片夹里取出了李泽言的名片,还给他,想了想,又抽出了一张,然后问他要笔。
她蹲在地上在名片上面写了什么,李泽言凑上去想要看,却被她无声地挡开,李泽言不作声,站起来走远了一点,就站不远处,看着她。
她写得很快,应该字不多,写好后开始挖地,弄得两手都是泥,袖口上也沾了不少。
等到她把自己的时光胶囊埋好,走回到他身边,李泽言带她去洗手,四周太安静,微凉的水触到肌肤,有轻微的响声,水从指端流过,她有些发愣,然后李泽言拿出了手巾,从容不迫地帮她把十指之间的泥擦干净。
“你要记得这里。”罗嘉轻声说。
却没有告诉他什么时候要来挖出来。
“好。”她听到李泽言说:“走吧。”
李泽言牵起了她的手。
闭起眼,仿佛有一丝凉而软的风,从耳畔掠过。
罗嘉忽然说道:“你听到了吗?”
李泽言侧头看她,问道:“什么?”
她笑了起来:“唔唔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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