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江温书,你可有什么主意?”盛殊忍住了没发火,反而开口冷静地问。

    江温书拱手朝盛殊福了一福:“回皇上,微臣这一身医术,都是师承江夫人,可惜微臣学艺不精,不能与之匹敌,微臣想,若是江夫人在……”

    “除了江晴岚,江家便没有其他人了吗?”盛殊不悦道。

    陈公公硬着头皮开口道:“皇上,江家祖宅在江南,江氏子弟又多云游四海,很难找到人。况且……谢家又出了这样的事,江家恐怕……”

    他不敢再说下去了。

    盛殊却听懂了,他知道陈良兴还想说,江晴岚是江家直系中当家人孙子辈的长女,最受她祖父宠爱,在得知江晴岚的死讯后,老头子也病倒在床。江家其他人,大概也不会来领他的旨。

    “就算江家来人,只怕也赶不上。”江温书说,“陛下,微臣斗胆提一议,若是明早谢主子还不见好,便用针灸促醒。只是这针灸毕竟凶险,稍有不慎,便有可能适得其反。陛下如是同意,便要做好心里准备。”

    盛殊皱了皱眉:“便只有这个办法了吗?”

    “微臣不过是江家的一个旁支子弟,医术自不及江家直系。皇上不如问问其他太医,兴许他们会有更好的意见。”

    皇帝看向那群站得整整齐齐的太医们,太医中有一人首先答道:“回皇上,臣……还是建议温养。”

    “这样昏着水米皆不能进,能撑得住温养几日,王太医你莫不是老糊涂了?”另一个太医反驳道,“陛下,臣以为江太医说的在理,不如搏上一搏,赌谢主子吉人自有天相。”

    “皇上,臣以为,不如将谢主子直接送到江家去,他身上毕竟有江夫人的血脉,臣相信江老爷子不会见死不救的。”

    “你说的倒简单,谢主子眼下这情况,经得起舟车劳顿吗?若是出了事你担着?笑话,仁兄还是免开金口,别再添乱了。”

    “行了。”盛殊听得头疼,“那就照江太医说的办。只是——江太医,朕恐怕是做不好这个心里准备了,你最好给我做到万无一失。”

    江太医有些为难:“皇上……”

    “谢纨近来气运不好,朕怕他赌不起,不如赌江太医你的项上人头?”盛殊面无表情地说道。

    “臣愿赌上性命。”江温书咬咬牙道,“他是臣师父的孩子,不消皇上说,臣也当竭力而为。”

    “好。”盛殊说,“若你能救活他,朕必有重赏。”

    窗外雪已经快停了,天也很快要亮了。

    那些派不上用场的太医被陈良兴清走,其余的人都退到了厅中候着。谢裴文则去了小厨房,亲自下厨给皇帝做了一碗点心。

    他将盘子放在桌上,然后道:“皇上,裴文给您煮了面条。”

    盛殊神色黯淡地盯着床上的人:“先放那吧。”

    “陛下已经熬了一整夜了,好歹吃几口东西吧。若是无忧哥哥醒来看见了,只怕也是会心疼的……”谢裴文柔声劝道,“陛下……”

    “我吃不下。”盛殊诚然道。

    又过了一会,他复启唇低声问道:“裴文,你是否也觉得朕薄情寡义?”

    谢裴文垂眸:“陛下何出此言?裴文当然不觉得,陛下对裴文这般好……”

    “可朕对他不好。”盛殊截口打断他,他按着太阳穴,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朕也不知为什么,朕明明也不讨厌他,朕只是……”

    他说:“朕觉得……是朕做错了。”

    “陛下也是迫不得已。”谢裴文斟词酌句道,“是父亲太过耿直,一根筋,触动了这些权贵们蛛网似的利益链,被排除异己是必然的。这回只是诬陷他结党营私、心怀不轨,下回便要送他个谋反的罪名。陛下判他流放,是为了他好,而且陛下不是派了迟将军一路护送吗?迟将军定然会将父亲他们安置好,只是天不遂人愿……”

    “你先回去休息吧。”盛殊突然道,“朕想一个人待会。”

    谢裴文愣了一愣,不过只是片刻,他就道:“那裴文就先告退了。”

    盛殊:“外面雪积得深了,路上要小心。”

    “谢陛下关心,裴文会小心的。”说完他退出去,关上门的那后一秒,他轻轻皱了皱眉。

    过了有一会儿,盛殊才起身,目光在谢裴文端来的那碗面里扫了一圈,那面汤还泛着热气,闻起来是熟悉的香味。

    不该是你,盛殊想。

    接着他打开偏窗,用骨哨吹出一串有规律的音节,然后窗外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个黑衣影卫。

    影卫俯身行礼:“陛下有何吩咐?”

    “雁风,替朕……去查一个人。”

    “谁?”

    “谢裴文。”盛殊吐出一口凉气,“查他的母族,查一切和他有关系的人和物,进宫前的和进宫后的朕都要知道。”

    “是,陛下。”

    此时的谢裴文正郁闷地倚在轿子里,伺候在他身边的离云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主子怎么有些不高兴?”

    谢裴文突然想明白了,他脸上的情绪一下子由郁闷转为惊悚:“难怪……”

    “怎么了主子?”

    谢裴文捏紧了拳头:“盛殊已经开始怀疑我了,你还记不记得昨晚盛殊从冷宫回来后,我安慰了他句什么?”

    “这……”离云努力回想,“主子似乎是说,谢纨他痛失双亲,难免伤心……”

    他一时还没想明白,这句话究竟出了什么差错,等了一会,他才恍然悟道:“您是说……”

    “那时候盛殊并没有告诉我,谢纨找他的原因,而我却不小心说漏了嘴,是我大意了。”说话间,他又习惯性地摸了摸手腕上带着的那串红珠,“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只要盛殊想查,他很快就会知道……”

    离云慌了:“那怎么办?”

    “让我想想……”

    ————

    就在此时,谢纨突然从梦中惊醒,他的额头是烫的,身上却冒出了一身冷汗。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些原本不属于自己经历过的事。

    准确来说,方才梦中的许多片段,压根不是他自己的视角。

    “你醒了?”坐在他床边的少年盛殊突然出声,“觉得好点了没有?”

    三魂六魄还没成功归位的谢纨又被他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弹起来,可惜他最近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想跳起来也力不从心。

    他看了盛殊好一会,瞳孔才渐渐聚焦,他哑声问:“你怎么在这?青钰呢?”

    “我是你的未婚夫,来这里看你很合理。倒是你,为什么总让青钰搪塞我,是讨厌我吗?”盛殊说道。

    谢纨感觉自己的精神好了一些,但听见盛殊的声音,他总觉得难受:“不敢,二皇子还是请回吧,在这里待久了,我怕过了病气给您……”

    他话音未落,二皇子已经欺身压了过去,他噙住了谢纨的唇,尝到了微苦的药味……他明明那么柔软,连惊讶后愤怒的眼角都那么可爱,自己从前是怎么狠下心那么待他的?

    盛殊还食髓知味地不肯松口,谢纨却一把推开他。其实以谢纨现在软手软脚的状态,根本推不开他。但盛殊怕他又不理自己,所以只好浅尝辄止地推开。

    “过便过彻底了,免得某人又找理由赶我走。”盛殊一边说,一边毫不客气地搬来一条椅子坐下。

    谢纨又羞又恼,他印象中的盛殊分明高冷得很,什么时候成了这般不要脸的样子?他气了半天,将脸憋红了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在此时青钰突然端着水盆推门而入,他看了看坐在床边的盛殊,又看了看床上两颊红晕还没彻底消下去的谢纨。这货又长成了一只聒噪的大青蛙,不合时宜地就地一声呱:“呀!”

    “打扰了。”青钰用恨不得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嗓门喊道:“奴才出去了,二位继续。”

    如果可以的话,谢纨恨不得过去一脸盆锤爆这蠢货形同虚设的脑袋。可是他很快又想到,他是重活了一次,可青钰没有,盛殊大概也没有。

    这两人的做法都是为了哄他高兴,只不过一个只是单纯为了逗他高兴,另一个却别有用心。

    青钰抖完这个不合时宜的机灵,很快又想到他家少爷好几次醒来都不愿见盛殊的事,猜到他们可能是吵架了。如果他们还没和好的话,那他方才抖的那个小机灵,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而且……盛殊刚不是走了吗?

    三人间的气氛又徒然尴尬起来。

    与此同时,少年谢裴文带着离云,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哥哥,你醒了……”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反正谢纨现在是要尴尬死了,他搜尽自己仍在沸腾的脑浆,也不知道现下应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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