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失去视觉，其余所有的感官便会被无限放大。
譬如此刻。
她的眼睛被手蒙住，眼前一片黑暗，就只能感觉到这只手是冰冷的，仿佛是冬天在外头放了一晚上的冰坨子，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背后的777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他本来是右手捂住她的眼睛，左手捏着她的肩膀的，她能感觉到他握着她肩膀的力度微微加重，却不是会捏痛她的程度。
像是精准测量过。
“马上就好。”他说。
然后沈如晦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一股叫人作呕的腐肉味道。
耳畔莫名吹过一阵风，有潮湿的雾气扑在了她的脸上。
“放开我吧。”她忽然想睁开眼睛看看。
777没动，手牢牢捂在她的眼睛上：“它想要你的眼睛。”
她的眼睛？
“难看，别看。”他的机械音停顿了一下，“我会保护你。”
沈如晦有点哭笑不得，她会那种会因为丑陋而不敢看的人吗？
“放开吧。”
她这么坚持，777本能地听从了命令，放开了手。
被长久地捂住陷在黑暗里，骤然放开的时候带出一股晕眩感，视野之中一片发白，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眼前的景象便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面前。
白色的雾中站了个人。
或许它已经不能被称作人了。
它的半边脸还是人的模样，画了精致的妆容，除了眼睛空洞外，瞧着就像是个容貌昳丽的少女。
然而它的另一半脸却已经满是腐肉，脸上烂掉的肉在扑簌簌往下掉，却总也掉不完，掉下来以后又长出了新的，如此频繁往复，掉落在地的腐肉却在落地的时候化成一滩滩血水，被她的裙摆拖着走，在背后蜿蜒出一行触目惊心的血迹。
看着是有点恶心，恐怖倒不至于。
这鬼似哭非哭，说话像是在唱戏一样，只不停地呢喃着“我的眼睛”。
然而她的动作却很迅速，虽然没了眼睛，却又好像还有一样，猛地朝着沈如晦扑过来，长着尖利长指甲的手做出了掏的姿势逼近。
然而她才靠近……
“哐——”
一口大锅忽然出现在了沈如晦眼前，以势不可挡的气势，把这鬼拍了出去，整个鬼砸在了地上，瘫成了一块大字饼。
沈如晦目瞪口呆。
那鬼似乎也被砸懵了，脸上的肉完全掉了下来，连那半张完好的脸都开始掉肉。
过了好几秒，它才反应过来似的呜出了声，声音尖利，扎得沈如晦的头皮发麻。
然后沈如晦就看着那鬼锲而不舍地冲过来，然后又被毫不犹豫地拍了回去，最后被活活拍死了……
她盯着那口锅，觉着有点儿眼熟。
这不是777每天都给她推销的那口积分好几个9的大锅吗！
这模型和这光泽，熟悉得让她差点落泪——777每隔三天都要把这口锅以3D模型给她旋转展示一遍，他也不说话，只是从不同角度，日常安利。
让她绝望，然后麻木。
结果现在，777掏出了这口锅，敲死了一只鬼。
“都说了，我会保护你的。”
他依旧是冰冷的机械音，沈如晦却似乎从那道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丝的无奈。
“……”
沈如晦看着那口锅一言难尽。
她略微偏过头，似乎有点儿不忍直视。
然而这个角度正好让她看见了777的手。
不是她以为的金属模样，除了过分苍白以外，反而像是真人的手，倒让她看得怔住。
她愣了两三秒，想要再偏过头一点去看777的脸，却被他摁住了:“别动。”
那口在她眼前闪耀着的大锅缓慢地转了一圈才被收起来，地上的那个被简单粗暴拍死了的女鬼瘫在地上糊得都快看不清了——不过她合理怀疑大约是777觉得太辣眼睛了所以手动打了马赛克。
她忽然想起了个问题，又不能回头问他，只好半侧着头:“它为什么想要我的眼睛？”
“它生前被人挖了双目，死时怨气冲天，死后便以人目为食，只换三天光明。”777尽心尽力给她解释，“至于你的眼睛，你没发现和别人不同吗？”
不同……她有些了悟。
她是能瞧见鬼的，阿生、楚楚、星野，每一个她都能瞧见。
因为这一双眼睛，所以才会对鬼魅有特殊的吸引力？
肩膀上的力道渐渐松开，刚刚一股脑涌进来的白雾从那女鬼死后就开始慢慢消散，原来处在她周围仿佛被隔开的声音又由远及近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没了禁锢，她猛地回过头，想趁777不注意偷看一眼，结果身后只是一口大木柜子，上头摆满了花样繁多的盘子。
方迁把手里的盘子放进柜子里，瞥见她愣着出神，伸手招了招:“看什么呢？”
她从怔愣和莫名地怅惘中回过神，心里颇不是滋味:“啊？哦，没看什么，在想一道菜谱。”
方迁点点头，自去忙活。
御膳房恢复成了忙乱的状态，倒好像刚刚只是做了一场白日梦。
她边切萝卜边试图和777对话:“777？”
“……”
“刚刚，谢谢你啊。”沈如晦抿了抿嘴唇，在这之前她碰见的都是和善的鬼，这回碰上的要不是有777，她怕是已经被一爪子掏死了。
777不出声，勉强“叮”了一下以作回应。
沈如晦忽然笑了一下，一闪即逝，没让旁人看见:“这回变声器开的不错啊，开始时候吓了我一跳，后来才觉着是你。”
“你闭嘴！切你的萝卜去！”777原本平静无波的嗓音都仿佛有点儿恼羞成怒。
沈如晦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着继续逗他:“恼羞成怒啊？你说你之前至于吗？我不就……”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777打断了，冰冷无情的系统一板一眼和她播报:
【尊敬的宿主您好，由于您在商城消费过程中进行了赊账行为，违反了《系统手册》第283条规定，经查实，您的积分为-5，不足以偿还债务，请在十个工作日内完成主线任务，并还清欠款。】
【由于您租用了顶级积分道具，此次将会收取一部分租金，租金价格为原价的3%，请您尽快交付。】
【警告！您的账户余额为-点积分，请尽快偿还债务！】
沈如晦:“……”
突然之间负债累累，心里苦，委屈，想哭！
“777……”
777没说话，打了个横幅给她:滚。
句号，冷硬，坚定，十分灵性了。
系统爸爸我错了，我不该嘴贱的QAQ求你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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