赊账一时爽,还债求爹娘。
沈如晦欲哭无泪。
她就知道777在她赊账的时候从来都不拦着一定是有猫腻的!
还有,那口锅。
锅啊!
辣鸡系统一定是想让她氪金买下来,如果不是,她今天切辣椒切眼睛里!
案板上的鲈鱼被她噔噔噔剁掉了鱼头,火速剃光了鱼鳞,开膛剖腹。
表情凶狠,动作残忍。
777:“……”
沈如晦让小太监把锅烧的热热的,火都加到了最大,滚烫的水翻滚着,这样冷的天气,她站在锅后头却出了一身的汗。
处理干净的鲈鱼被细致地去掉了骨头,用大漏勺兜着往沸水里烫了一小会儿以后立刻捞出,因为时间很短,里头的鱼肉还是生的,只有鱼皮明显有脱落,沈如晦动手将鱼皮剥了个干净。
她要做一道“金齑玉脍”。
《齐民要术》中提到的金齑玉脍其实就是生鱼片,沈如晦从前看了不少研究报告,总觉得生鱼片里头的微生物和细菌太多,吃着不干净,因此便打算做成熟食。
剥了皮切成片的鲈鱼沥干水分以后用生粉、盐、蛋清腌制。
她开始准备其他东西。
金齑玉脍,鲈鱼片是“玉脍”,而至于“金齑”,则是桔子。
新鲜上供的桔子,刚长出来的头一批已经送去了各宫,第二批就被送进了御膳房,个个颜色鲜亮,又大又圆,汁多味甜。
她剥了一个塞了两瓣进嘴里,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贡桔肉全都捏碎了,将汁加入正在腌制的鲈鱼之中,为的是去腥和提味。
桔子皮切成了细丁,和葱、姜、盐、蒸熟去了壳的栗子以及白梅放进捣子里轻轻捣成糊状,再加入了白醋调制,这就是金齑了。
当然,白醋是向777赊账的,毕竟大周朝还没有白醋,而她还满身都是债……
锅内加入花生油,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小块儿猪油进去,这是她才刚熬的,还没动过,原本预备着晚上给阿生做猪油拌饭吃,顺便再打探一点儿消息,如今倒是先用上了。
锅里头的油热起来以后,她将鲈鱼片放进去略微煎炸,等鱼肉熟了就捞了出来控油。
最后将刚刚调制好的金齑浇在上头就成了。
完成的金齑玉脍十分好看,鲈鱼片表面微微泛黄,轻轻夹断,能看到里头的肉已经熟了,但还是保持着雪白的颜色。
若是不加金齑食用,原来的鲈鱼片就已经十分不错,表皮略有一点儿酥脆,因为用了蛋清,肉质便显得格外细腻。
金齑略微带一点儿酸甜,第一个尝到的是味道是桔子皮特有的清香味,有些霸道,趁人不注意就钻进了舌头尖上。
然后就是栗子的味道,刚蒸熟的栗子肉是甜的,散发着些微的香气,等到碾开捣烂的时候,那股香气就会轰的一下炸开来,导致满鼻子、满嘴里都是它香甜的味道,颗粒比起桔子来说已经算是小的了,口感却很是细腻。
最后是白梅。
和栗子以及桔子不同,它的酸是微酸,甜也是微甜,明明是对立的两个味道,却神奇地被融合在了一起。
在醋还未诞生的时候,白梅就是履行的醋的义务,是一种十分重要的调味料,梅颐的《古文尚书》中有提到,“若作和羹,尔为盐梅。”盐梅就是白梅。
制作起来也十分简单,青梅尚未熟透之时从枝头摘下,清洗干净浸泡在盐水之中,一夜之后取出放置在太阳之下暴晒,如此重复十次即成。
沈如晦原先做菜用的还是偷偷从777那里用积分兑换的醋,她再如何富有也经不住这样子折腾,后来才晓得原来白梅可以代替。
鱼肉摆在盘中,底下垫着的是略微焯过水的香薷叶子,边上则是它白色细小的花瓣,旁边放一碟子金齑蘸料就完成了。
沈如晦又做了其他几道精美的菜肴。
她做菜讲究色香味俱全,不太喜欢大荤大肉的油腻,自觉要让各个食材搭配地恰到好处,互相成全,互不拖累。
做人亦是如此。
等到忙完了她才觉出腹中饥饿,早上吃的东西已经消化完了,肚子这时候空空如也,若是不注意到也就罢了,注意到了就有些难捱。
只是厨房这会儿还是乱糟糟的,她实在不想动弹了,只就着多做了一些的糖醋排骨扒了一碗饭。
然后回去睡了个天昏地暗。
起太早了,累的慌。
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太监宫女们挨着坐在膳房里等吃饭,一个个无精打采,倒像是游了魂。
每次办完大型宴席都这样,除了上头主子们体恤他们给他们发银子的时候,其他时间都仿佛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一样。
然而今儿个可没赏银发。
给他们发赏银的皇后娘娘还在赌气呢。
说赌气也不对。
后宫娘娘们争得和个乌眼鸡似的,皇后和吴贵妃互相斗法多年,还没当上皇后贵妃的时候就开始了,就算其中一个都死了也不消停,这不是还有儿子吗?
这会儿虞诏不知道什么缘故把那祭台给砸了,可算是让皇后抓到了小辫子。
虽然她心里得意的很,只觉得十分畅快,表面上还是忧愁的模样,映在当今眼里那就是楚楚可怜。
皇后娘娘坐在大殿里头,纤细的手指轻轻按着太阳穴,忽的叹了口气:“虞诏啊虞诏,你说你也不小了,怎么做事还这么不着调呢?那可是你母亲的祭台!”
虞诏心中只觉得讽刺,一言不发跪在地上。
他和个臭石头一样,不戳不动,戳也不动,皇后也没法子——又不是她亲生的,打骂不得,管教不得。
只最多靠着嫡母的身份压一压罢了。
她显得有些无措,波光粼粼的眼睛逡巡着向着虞齐求救,心里知道他最吃她这一套。
果然,虞齐含着怒意开了口:“你这是什么态度!砸了生母的祭台,皇后说话也不理,简直大逆不道!”
虞诏跪着的姿势一顿,微微仰起头,表情嘲讽:“儿子的母妃怎么死的,父皇和嫡皇后心里知道的清清楚楚,现在又何必假惺惺?”
虞齐心口一窒。
虞诏还不放过他,只慢慢站起来,一抖袍底,低垂着眼睛,句句刮人,恨不能扎进他们的骨子里去:“既做了刽子手,也就别再做黄鼠狼,叫人恶心得慌,也不怕半夜做噩梦吗?”
他大步往外头走,头也没回。
留下一帝一后坐在里头发呆。
向来沉静镇定的虞齐心口发涩,半晌叹了一口气。
要是她还愿意来他梦里也就罢了,可自她死后,他虽日日不得好眠,却一日也未曾梦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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