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谷医药房眉山县分房,是眉山县最好的医药房。
里面的大夫医术好,药材质量好,又因为青谷医药房信誉颇高,所以眉山的大户看病抓药一般都在这里。
而且青谷医药房与官府惠民署合作的惠民分诊,其中一个诊点就设在了眉山分房,这就表明只要提供了足够的证据证明,老百姓来这里看病抓药是可以缓交少交甚至免交医药费的。
所以每日来此的人就没有断过。
药房里平日有条不紊,取号、排队、看诊、抓药、煎药,但今日这一大早却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因为人手不充足。除了几个大夫坐诊外,其他的环节都没几个人。
而此时药房的后院里,一排的青衣小童正围在一处,看着坐在药炉子旁忙着的师父,个个面色焦急,“师父,这种事就交给我们来吧。”
开玩笑,像师父这种高人,只隔三差五给大户人家出诊或是解答师兄们诊不出的疑难杂症,怎么能被煎药这种小事累身呢?
大家纷纷挽起袖子要接替师父。
“不要吵,打扰我拿捏火候。”王远捏了捏稀疏的胡子,又拿着旁边的小扇子对着药炉子扇了扇。
这是师叔给的药方子,因为用了几味替代药,所以药效跟普通的清热控毒的药丸没有什么区别,制作也相对简单,将药材熬煮成汁,再烘干水份,制成拇指大小。
就是因为简单,他昨天刚拿回来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按两称好配好。后来因为来了个疑难病人,需要他出去看看。他不敢耽误师叔的药,所以剩下的部分便交给了这些崽子做。
没想到他拿着制作好的药丸去找师叔,师叔接过药丸,闻了闻,就丢回给了自己,皱眉说火候不对。
他当时真的是想将这些崽子们吊起来打!教了他们多少遍多少遍,熬药要注意火候,要注意水的比例,他们肯定没有听!
面对师叔的质问的眼神,王远无言以对,只得赶紧回来另外做一批。
药丸其实昨晚就已经做好了,还在烘干,现在手上的这个,是师叔特意要的汤药版,说是先让师叔母喝着。
王远看了看一屋子的人,见他们个个紧张兮兮的,似语重心长,又似在自言自语,“这是你们师叔公的药,他对这个严格的很。我早就教过你们,失之毫厘差之以千里,在医药方面,一丁点的差错便回酿成巨大的后果!”
“是,弟子们谨记师父教诲。”
现在倒是记住了,王远用手上的扇子点了点他们,到时间怕是又要一用就忘!
“师叔公?”其中一个高个子小童眼中露出好奇,“就是那个一药千金的师叔公吗?”
“学医之人当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岂能以银钱度之!”王远点了点他,“阿江,你刚才的话是对师叔公的侮辱,也是对医药行业的侮辱。”
阿江看见师父瞬间严肃起来的表情,心内微惧。虽然师父平日里和颜悦色的,但要是生气起来,后果十分严重。于是他连忙承认错误,“弟子知错,请师父责罚。”
“知错就好,下次再让我听见此等言论,决不轻饶......你们也一样!”
“是,谨遵师父教诲。”
众人见师父表情终于缓和了下来,都松了口气,又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王远听不得这些人叽叽喳喳的,于是拿着扇子赶人,“都出去,围在这里做什么,出去看看你们大师兄二师兄他们需不需要人手,今日的人那么多,肯定忙不过来。”
“是。”大家便一窝蜂散了。
有几个小童边走边在咬耳朵,师父没在身边,被叫做阿江的药童将刚刚的话又提了一遍,立即引来众人附和。
“你不废话吗,不是他还有谁会让我们师父这般啊。”
“ 师父的医术就这么厉害了,师叔公是不是也很厉害?”有人羡慕。
“肯定十分厉害。”阿江接过话,一脸憧憬,“我要是有一天能成为师叔公那样的人就好了,一药千金,那得是多高的医术啊。”
“不过你们不好奇师叔公长什么样吗?反正我挺好奇的,我猜肯定是又老又......又不好看,不然为啥不肯在人前露面?”
“有道理。”
“成木,昨天不是你跟着师父出诊的吗,你见过师叔公吧,长什么样?是不是头发花白胡须老长?”
一旁的成木陡然发现大家正盯着自己,他抓了抓头发,昨天他是见过师父对一个人很是恭敬,但那人不是头发花白胡须老长,而是个年轻小伙子啊。
*
花花从雕花躺椅上醒来,是的,雕花躺椅上。
昨天花花脱衣服脱到一半,被相公一只手就拎到了外间。他还想将自己拎出屋子,被花花拼命扳动得挣脱了。
她当时瞧见有个雕花躺椅,于是跑过去死死的抓着不放。
最后相公就不管自己了,于是她就在这躺椅上睡了一晚。
从躺椅上爬起来,花花伸了伸懒腰,发现竟然全身都在酸痛。
这是怎么回事?她昨晚睡得挺舒服的啊。
她打算先揉一揉缓缓痛,结果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于是她下地走了出去。
屋子外是相公和昨天那位老大夫。
“大夫早啊。”花花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
“师叔母早。”王远行了礼,然后站好,有点紧张的等着师叔检验汤药。
时谦站在一旁,手里端着碗药汤,他闻了闻,又凑到唇边,自己抿了抿。
这次的还行。
见小短腿出来了,时谦将药碗递给她,“喝。”
王远见状,松了口气,这是通过了。
“这是什么,解药吗?”花花看着相公手里的药碗,黑乎乎的。
虽然她有点抵触这药汤,因为这让她想起了鹊儿村的符水,但因为是解毒的,她二话没说,端过来就咕噜咕噜的喝光了。
还有点甜,跟昨天喝的红糖姜茶有点类似。
“喝了这个毒就解了吗?”她问相公,相公不回答她就看向老大夫。
老大夫一脸慈祥,“不是的,师叔母中的毒是一种慢性毒,所以解毒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
“哦,这样啊。”花花有点失望,“那需要多久?”
“这,这个就要问师叔了。”王远确实不知道需要多久,他一直觉得这个毒无解的,不过现在看来师叔似乎知道怎么解。
师叔不愧是师叔。
花花看向相公,相公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只是将药碗拿了回去,然后伸出手揩过她的唇角。
花花也跟着揩了一遍,然后想,没必要知道多久啊,这个毒最后能解就行了,管它多久。
这样一想心情就舒畅多了,心情一舒畅,周身的酸痛就明显了起来,花花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埋怨的看了眼相公,嘟囔道,“都怪你,昨晚非得不让我睡,害得我现在浑身酸痛。”
花花想说的是不让她睡床,害得她睡在躺椅上,现在浑身酸痛。
但一旁的王远听了这句话却误会了。他看了看师叔母,又看了看师叔,没说话。
嗯,这种事,确实是师叔的不对。
*
花花这几日几乎都是躺在这椅子上度过的。这虽然是椅子,但宽大得和床也没啥区别,就是有点硬。
因着老板娘余氏的吩咐,客栈厨房每日都会给花花送一碗加了糖的红糖姜茶。
花花每次都会全部喝下去,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喝完她就感觉到小肚子暖暖的,不再那么痛了。
除了红糖姜茶,花花这几天都会按时吃王老大夫带来的药丸,但吃完之后她总感觉很是犯懒,整天昏昏沉沉的,完全提不起精神来。
她紧张的问这是怎么回事,相公依旧不搭理自己,还是王老大夫好,立马解答了她的疑惑,说昏沉是因为药丸正在体内发生作用,在控毒。
花花一听便释然了,她身累心不累。
这日她的葵水已经彻底干净了,相公已经不让吃那药了,花花精神抖擞如初。
夜幕十分,花花梳洗完毕,躺在雕花躺椅上没睡,而是捧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棉被一角搭着小肚皮,一只腿垂在边缘晃啊晃,花花觉得很惬意。
正翻页的时候,花花听到了窗子那边有一丝异样,她转过头,看见一只白色的小鸟立在了开着的窗子上,正扑扇着翅膀。
因为窗子旁有烛台,所以她看见了小鸟爪子上绑了个竹筒,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小巧精致,跟当时山上那只大鸟爪子上的一个样。
这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一骨碌起来,正想过去看看,结果相公从里间出来,先她一步走了过去。
时谦从信鸽爪子上拿下了信筒,他倚着窗,打开。
又是兄长的信,上面就几个剪短的字。
“板城瘟疫,速去。”
瘟疫,时谦看到这,舌尖扫过牙床,眼睛眯了眯,藏着了里面一闪而过的幽深。
那他就得去了。
他之前本来打算带小短腿直接回帝都的,但若是现在去板城,就不好带着她了,毕竟万一小短腿染上瘟疫,那岂不是破坏了药人的纯粹?
时谦抬头,看向躺椅的方向,正好对上一双溜圆的杏眼,在摇晃的烛火旁忽闪忽闪的。
“相公,信上写的什么啊?”花花偏了偏小脑袋,有点好奇。
其实她隐隐有点猜测,莫不是和上次的信内容差不多?
时谦看了她一会儿,没回答,他走近了小短腿,将信纸递过去。
花花笑眯眯的去接。
结果!刚要接触到的时候,信纸突然就远离了她。
“相公?”
花花抬头,看向相公,相公也正看着自己,一脸淡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嗯?
刚刚怎么回事?她正想说几句的时候,信纸又递了过来。
花花也就没再想刚刚的事,又伸出了手,结果!信纸又远离了一些。
这回花花猛地抬头,看见相公一向平淡的脸上此时还有没来得及隐藏好的玩味儿。
她这是被相公耍了?!
“相公!”花花有点生气,她气鼓鼓的,“你干什么?”
信纸又递了过来。
花花:。。。。。。
算了,不跟他计较。
花花伸出了手,眼看着马上就要碰到的时候,结果!信纸又远离了些。
花花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她来了脾气,直接跪坐在躺椅上探出身子,突然伸手,一把就抓过了那封信纸。
手里终于握住了信纸,花花有点得意。她正想怼相公几句的时候,结果发现自己身子现在已经向躺椅外倾了好远,完全没办法稳住自己。
“啊,相公救我!”在摔下去的那一刻,花花情急之下抓扯住了相公的衣角,拉了他当垫背。
最后花花和相公齐齐摔在了地上。
啊,好痛。
好像有什么东西嗝到了她的脸。
花花艰难的爬起来,坐在地上。她伸手摸了摸刚刚自己压着的地方,是相公的腹部。
“相公,你这里怎么这么硬?”花花揉了揉自己的脸,“都把我嗝痛了。”
她又伸手摸了摸,奇怪,肚子不应该都是软软的吗,为什么相公的这么硬?
“相公?”
花花见相公好半天都躺在那里 ,一动不动的,有点慌,“相公你怎么了?”
她以为相公被自己给撞昏过去了,赶紧扑到了相公脸旁,想将他拍醒。
结果发现相公没昏过去,是醒着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里面透着迷茫。
“相公?”花花见他这样子,有点焦急,她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别是被自己撞傻了吧。
花花想着还是先把相公扶起来,但手刚挨上他的肩膀,相公他自己就坐了起来,是那种突然直直的坐起来,吓了花花一大跳。
然后相公怪异的看了眼自己,飞快的往里间跑了。
跑了......
花花看着里间的方向,有点莫名其妙,相公他这是怎么了?
他这是怎么了?
里间的时谦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也觉得莫名其妙。
当那个小短腿趴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感觉,好软,哪里都软。
耳朵好烫,心里也酥酥麻麻的。
这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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