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流直下三千尺,大浪卷起又覆下!
花花全程几乎都是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水浪狠狠拍打在自己身上的感觉,生疼。
还呛人,她感觉自己的口鼻都憋得慌。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花花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入眼的是山腰上的小山村。
村内炊烟袅袅,山民们荷物而归,家家户户正围在山前的大庙前等着分领自己的食物。
花花对此是熟悉的,这是鹊儿村,那个曾经自己以为会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看着面前的这一切,花花感触良多,但最为强烈的便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自己没有死。
花花见相公没有在这里停下来的意思,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到现在才明白自己刚才内心复杂,不过是怕相公带着自己到鹊儿村。
他怕相公是鹊儿村的人,怕自己再次面对那些人,怕那些人又要烧了自己。
好在相公应该不是,他应该是村民口中外面的人,她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生活了。
此时鹊儿庙不远处的大河河畔,一群小孩有说有笑,叨叨闹闹玩得不亦乐乎。
“快看,有人。”河边有一个小孩突然指着大河中央惊呼。
于是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花,姐,花花姐姐!”一向内向不爱在人前说话的梧桐看清了筏子里的一人,她震惊得语无伦次,也不怕大不大声了,“她,阿娘说她已经被大虫吃了啊。”
其余的小孩们虽然有些不认识或是不记得花花,但显然也听过类似的说法,不过不是被大虫,而是被发怒的山神。
那个就是花花?
既然被吃掉了,那他们此时看到的是哪个?
她旁边的那个又是哪个?
这些小孩越想越怕,纷纷“哇哇”的哭喊起来,越来越大声。
他们边哭边惊恐逃窜,纷纷奔向自己的大人。
*
花花没有理会那些小孩儿的喊叫声,也来不及理会,因为筏子顺流而下,很快便划过了山腰,向山脚下而去。
花花还没从鹊儿村的思绪中出来,筏子下的大河河床便突然变得陡折险隘起来,水浪在转弯处来回疯狂拍打两岸,使得他们夹在中间,被这湍急的水柱来回撞击。
花花被撞得生疼,还被水呛得咳嗽不止,现在想想,刚刚在涯边的遭遇简直跟这没法比。
翻卷的大浪冲他们打过来,花花忽然觉得身体一轻,然后天翻地转,缓过来时发现自己竟然正在高空中翻腾盘转!
“啊,相公救我,咳咳......”她惊慌失措,想继续喊相公,但刚一张口又一个浪水拍过来,漫过了口鼻,呛得她咳得撕心裂肺。
时谦刚刚本想打算搂着她的,结果就慢了一步,她就被卷来的水浪抛了出去,一点定力都没有。
此时正是峡谷的最险处,巨响滔天的河水仿佛入云相击,伴着腾起的阵阵水雾,时谦根本看不到小短腿的身影,只得根据她的呼救声来确定她的位置。
一跃而去,时谦总算抓住了这小短腿,然后运力险险的踏在了筏子上。接着再运力而起,而后下落筏子歇脚,如此循环了多次,筏子终于稍稍平稳了些。
他放开了小短腿,结果却发现她的小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袖子,完全放不开。时谦低头垂眸,怀里的小短腿双眼紧闭,俨然昏了过去。
他抽了抽嘴角,到底是没将她踹开。
*
“啊湫—”花花打了个喷嚏,她被冷醒了。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己的相公,还好,被自己紧紧揪着袖子呢,没跑。
就是脸色不太好。花花赶紧松开了自己的手,她是知道的,相公不是很喜欢别人挨着他。
花花抓了抓散乱的头发,揪出了一小滩水,水漫过指缝大多滴落入筏子里。
一阵山风缓缓吹过,“啊湫—”,花花又打了个喷嚏。
此时天边霞光如火如荼,因陡山的遮挡,河这面早已背阴,花花感觉凉飕飕的。
好冷,花花侧头看了眼相公,他身上也如自己一样,都湿了,但是他好像不冷。她朝相公靠了靠,打算取取暖,结果被相公的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她无奈的四处看了看,不想这茬了,冷就冷些吧,她还受得住。
他们还在小筏子上,不过此时群山环绕,他们正在山脚下,河水悠悠如潭水,丝毫没有刚刚的湍急。
回想起刚刚经历的几番险滩,花花还一阵后怕,看着视野内一片开阔,想来之后也不会有刚刚的湍急了,这给她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难怪鹊儿山那些人对自己的出现觉得很不可思议,这路,进出都很艰难。
还好有相公。
想到这里,花花侧过头,对着相公甜甜的笑。
时谦看着她的笑脸,皱了皱眉,伸出了一根手指,将她的脸拂偏了过去。
懒得看她。
筏子继续顺流而下,九曲八绕,奇峰秀丽,又拐了几道水弯,河水越发平缓了。
花花他们已经到了西南山脉的最外边。
两岸黍禾泱泱,傍晚时分田垄间还有些短衫庄稼人正面朝黄土的劳作。屋舍遍布,错落有致,炊烟袅袅。
不远处,几个小孩子围着一棵老树闹腾,老树上的杏子黄灿灿的,光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河水再往下就是用于灌溉的水流了,农户们设了一些卡,所以筏子不是很好通过,于是时谦将筏子停靠在了一处平缓地就上了岸。
花花湿哒哒的跟在相公身后,一步一个脚印,穿过田间的小垄,顺着葱绿田垄弯弯绕绕的到了条略宽的碎石小道,再向北磕磕盼盼的行了好一会儿,便来到了她刚刚在筏子上看到的那个村子。
花花他们脚下走的这条小道不是很宽,但因为这是唯一一条通往小山村上辖管的眉山县,平时走得人多的缘故,倒也平整。
相公身高腿长,花花跟得有点吃力。
她余光瞄见侧面来了两人,从村内出来,村妇打扮,都是黑黄皮肤,高鼻阔眼,手里各自抱着一大盆换洗衣物,有说有笑的。
花花也不是很在意,只是有点好奇,原来外面的人跟鹊儿山的人都长的差不多啊。
村内的景物也差不多,有屋子,有老树,有小路。
与这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花花发现相公已经走远了一些,于是加快了脚步,想跟上相公。
正在这时,突然有一个声音从后面冷不丁的冒出来,吓了花花一大跳。
“哎哟,这不是狗蛋媳妇儿吗?你可回来了哟。”紧接着,花花便被人从后面大力的拽住了胳膊,把她往反方向拉。
出声的是宁婆子,她离这个小姑娘近些,看清楚了的,是狗蛋媳妇儿没错。
于是她把衣盆扔在路边的草丛中,大力拽过她就往村内走,边走还边朝着村内大声嚷嚷,“李婆子,你儿媳妇儿回来啦,狗蛋媳妇儿回来啦......”
山谷是天然的回音场所,一时间,幽寂的山谷小村子都回荡着宁婆子的粗噶之声。
“你放开我,放开。”花花被这人的举动给整蒙了。
她的手有点疼。农家妇人的力气之大,花花在鹊儿村也算深有体会,不过还是被眼前的妇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媳妇儿,谁的媳妇儿?
一旁的孙家妇人一眼便瞧见了与这人同行的那个男人。一身很普通的青衣装扮,斯斯文文的。
她们虽然没有见过什么锦衣华服,但衣裳质地如何她们还是能够本能感知出,男人这身衣裳看着就价值不菲。
再一看他的长相,呵,白净俊俏,眼神淡漠,透着一丝生人勿进的气场,心下了然,此人非富即贵。
于是她低下眉来不敢乱看,也不敢帮着宁婆子喊,还悄悄扯了扯宁婆子,生怕她惹得贵人不高兴了。
“哎呀,你拉着我干什么?”宁婆子有点不满的瞪了瞪旁边一直低眉顺目的孙家新妇,装什么装,平时五大三粗得跟母夜叉似的,现在倒忸怩成小媳妇儿了!
不远处传来砰砰的开门声,紧接着怒骂声由远及近,“好你个不省心的贱蹄子——”
只见一个婆子抄着一跟长扁担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隔着老远就在凶巴巴的叫骂,声音中气十足,“老娘花了整整一两银子把你买来,你竟然敢跑?”
花花听着那人的叫骂声,懵的很。
等确定了她们的“狗蛋媳妇儿”、“贱蹄子”说的是自己的时候,她的周围已经围拢了一群人。
这些人有的是从村内赶来看热闹的,有的从外面扛着锄具正好路过的。但不管从哪边来的,都指着她“狗蛋媳妇儿”、“狗蛋媳妇儿”的念叨。
花花知道媳妇儿是什么意思。大川说过,若是许给谁就是谁的媳妇儿。但是狗蛋是谁?自己怎么成了他的媳妇儿?
她没许给狗蛋啊,她许给了相公,她是相公的媳妇儿啊。
等等,花花转念一想,这些人认识自己?
她是从鹊儿山醒来,但那些人都说自己是外来女,那听这些人的意思,自己是这里的人?
不,不对,刚才那个人说自己是她花钱买来的,她不是这里的人。
花花吃力的挣扎,振开了那人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正想解释,结果那边的李家婆子已经走近了,一看,果然是自己花钱买来的儿媳妇,正要将她拉回去,结果便注意到了她旁边不远处还有个男的。
她也没细看,就瞄了一眼,那男的她不认识,不是他们村子的人。
她顿时火冒三丈,抄起手中的扁担就要呼过来,“你个小娼妇,还勾了个野男人回来,看我不打死你......”
花花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木棍,想起了在鹊儿村被她们拳打脚踢的恐惧,于是惊慌的挤向了自己的相公,朝他的身后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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