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呼,寒意刺骨。
魏攸宁定定凝望,额角一滴冷汗顺着下颚划过。
夜色浓稠,沈霁的脸隐在晦暗夜色,难辨喜怒。
半晌,他手下松动,却是收回了长剑。
元明诧异道:“主子,此子——”
沈霁眼眯了眯,不怒自威:“全部熄火,走!”
元明不忿,眼珠子鼓了又鼓,实在不知沈霁为何又放了这小子。
魏攸宁暗暗松气,心知自己算是暂时逃过此劫了。
小船驶出不久,便有手持火箭的追兵自两岸穷追而来。
许是为证明清白,刘马二人杀敌杀得格外悍勇,手中弓箭不要钱一样外放,且准头极佳。
“奶奶个熊,都是这群龟孙,害了我们一路!”刘护卫杀红了眼,将所有气怒都发泄了出去。
马护卫也道:“畅快!”
先前还声势浩大的一行追兵,很快便被杀绝。
然,未过多久,新的追兵补上。
这次,比起先前的人手足足多出了三倍。
形势陡转,严峻至极。
火箭如雨,破空而至,外围的护卫中箭倒下,很快便露出破绽。
这下,防守内围的魏攸宁范峤之流,也得不时持刀挥舞,以避穿破外围而来流矢。
范峤到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很快便手臂酸胀,虎口发麻。
魏攸宁见他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模样,心知他已至极限。
“老马!”
防守外围,刘护卫目眦尽裂,扶住被一箭穿肩的马护卫。
也正是这分神的瞬间,他被敌方瞄准,正中心口。
“老刘!”马护瞪大双眼,手才伸出,猛喷一口黑血,他艰难转头,“魏公……咳,箭上有,有毒——”
话还未完,马护卫毒发攻心,倒挂船舷,摇摇欲坠。
“马大哥,刘大哥……”范峤惊呼,神色大白。
春寒料峭,凉风阵阵扑面。
魏攸宁强咽苦涩,浑身发寒,眸子却点点冷了下去。
外围防守被破,原在魏攸宁等人前方开路的一队人往前补上,以阻挡敌方攻势。
不知不觉,小船已经驶往分岔口,正如刘护卫所言,左边狭窄,右边畅阔。
此时此刻,己方的十艘小船,还剩一半,仅剩数十人。
追兵小船紧密,如影随形,瞧之生畏。
魏攸宁回想方才刘护卫的话。
‘具体如何倒是不知,想来应是极深,好些年这边洪灾河流都干涸,唯有这断河下的支流未干。’
强旱之下唯此不涸,足见此处蓄水之丰。
敌众我寡,追兵似虎,如此僵持,己方必败无疑。
事已至此,只能赌一把了!
魏攸宁问范峤:“你可会水?”
范峤点头,他乃土生土长的南方人,自然会。
元明猜到魏攸宁的打算,几乎可以想象从那深不见底的断河跳下会是何种后果,瞪眼道:“你,你疯了?!”
魏攸宁墨发迎风飞舞,黑眸映着火光,灼亮逼人:“是吗?”
好容易才重获新生,怎可折在此处?
正因她没疯,所以才要搏一搏。
她转首望向沈霁道:“公子打算如何?”
沈霁与之对视几瞬,望着他灼亮如火的眸子,默然无声。
方才放出的三道急信,迟迟未得回应。
是他小瞧了赵家,想来对方应是识破了他的伪装。
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①。
事到如今,唯有一赌……
沈霁眉眼极冷,扯了扯唇:“往右。”
……
水声如雷,震震作响,不绝于耳。
船行至此,己方还余八人。
前方相护的几人已经体力不支,越来越多流矢射来。
魏攸宁等人已至瀑布边缘,她当机立断,操起一桨横绑于腰,另以绳索将自己同范峤相连。
至于沈霁……
方才若未被他强行灌药,此时她必趁乱而行,还搭理他作甚?
魏攸宁暗自咬牙,因解药之故,只好也将绳索另一端给了他。
“快,莫让他们逃了!”
“敢劫爷爷的货,今夜就叫你们这帮龟孙偿命。!”
敌方忽然暴起,突围而来。
锐响破空,瞬息而至。
其中三箭直逼魏攸宁面门。
魏攸宁有一瞬怔愣,仿佛回到当年叛军兵临城下,万箭齐发的那日。
箭光如电,气势汹汹,躲闪已然来不及。
“魏兄!”
魏攸宁心一横,索性往后一仰,直接顺水而下。
范峤大骇,急忙拽住绳索,随之跳下。
“公子不可,此,此处甚险!”
时近瀑布,借着敌方火把的余光,元明只往后瞅了一眼,便齿关发酸,腿脚颤颤。
然他话音刚落,却见沈霁竟也一个旋身跃下。
“公子——”
元明惊呼。
……
水流湍急,又猛又快。
魏攸宁恍若一叶扁舟,顺着强流而下,载浮载沉。
“咚——”
饶是先有准备,巨大的冲力袭来,还是真得浑身发麻,浑身仿佛被无形之力狠狠压迫,几欲昏死。
身躯被水吞没,猛烈下沉。
冷水灌身,如同冰刺。
魏攸宁强自忍疼痛,屏息提神,感到下沉得不那么厉害之时,才顺水划动身躯。
只是她伤口太疼,原本用作浮木的木浆也顺势滑落,急急上浮,快得她来不及抓住。
魏攸宁咬破嘴唇,不甘至极。
已经逃过死劫,怎可折在此处?
就在她双眼泛黑,失去意识之际,忽地腰间所系的绳子猛然一重,似有无形的力量带着她上浮。
……
魏攸宁只觉胸若积石,沉重难耐,沉沉窒闷未散,领口冷风直灌。
朦胧中,隐有一道温热触感掠过颈项,带起阵阵痒意。
领口大开,那人的手顺着她的颈侧到往下,似乎要解腰侧的衣带。
怔愣只是瞬间,魏攸宁不由大惊。
“放肆!”刻入骨子的警觉让她下意识伸手格挡,呵斥出口。
下一瞬,魏攸宁伸手一捞,正好抓上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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