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绮罗并不在意,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从自己的利益出发, 为自己打算,本就是人的本性。
在末世那个炼狱, 人人已经变成了魔鬼。来到这里,无论是张翠翠, 还是马大妮, 她们虽然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这些小心思李绮罗并不在意, 这才是正常的人,虽有小瑕疵,却无大恶。
至于张翠翠此时因为感动而对她以诚相待, 以后又会不会变, 她也不在意。她笑着扶起张翠翠:“大嫂, 这些话就不必再说,以后好好相处就是了。”
“...是”,张翠翠忙抹了抹脸:“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嫂子以后一定改!”
李绮罗笑笑, 松开张翠翠, 坐到床边, 摸了摸秦子远的头:“子远, 现在还难受吗?”
秦子远还有些恹恹, 知道是李绮罗将他从河里救了回来, 对她更依恋了, 李绮罗的手附上他额头的时候,他忍不住蹭了蹭:“小婶婶....”声音还有些虚弱。
李绮罗看得心疼,秦家这三个孩子,就连最小的子茹也没有任性,乖的让人心疼。当然,秦子远被秦伀唆使着做的那些事又另谈。她替秦子远掖了掖被子,回过头对张翠翠说道:“大嫂,我前几天给相公买来补身子的东西,还剩半只鸡,你拿了熬着让子远喝一点儿吧,这时节的水这么冰,得好好养养,不然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张翠翠既愧疚又感动,但她也拒绝不了,小叔子因为落水,差点连命都丢了,就算后面救了回来,那瘦弱的样子也让她心有余悸。
她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李绮罗又和秦子远轻声细语说了几句,这才出了屋子。
等李绮罗走了后,张翠翠坐到秦子远旁边,柔声嘱咐:“子远,记住,你这条命是小婶婶给的,以后要好好孝顺她知道吗?”她明白,今天如果不是李绮罗,子远八成是救不回来了。那么冷的河水,要是再多耽搁一会儿,她都不敢想...,而且当时她抱着子远的时候,明明已经感觉到子远没有了呼吸,但是李绮罗对着秦子远就这么吹了几口气,就把子远救了回来。
想到这里,张翠翠有些恍惚,这三弟妹莫非是神仙不成?她吹的那是仙气吧!再想到李绮罗那一身大的不可思议的力气,和出神入化的刺绣手艺...
张翠翠想来想去,都觉得李绮罗神秘之极。于是在原来的感激之上又多了一些敬畏,她有些语重心长的嘱咐秦子远:“孩子,你可得记住娘的话。”
秦子远有些想睡觉了,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秦伀下午和秦耀一起回来的时候,才知道今天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听说秦子远已经被救了回来,两人都松了口气。又听说将秦子远救回来的人是李绮罗后,秦伀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脚步一转,径直朝屋子里走去。李绮罗正在屋子里裁布,见秦伀进来,忙放下剪刀:“相公,你回来了!今天在书院怎么样?”
秦伀顿了一下,坐到李绮罗旁边,也不说话,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
李绮罗总觉得秦伀的眼神有些严厉,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秦伀看她无知无觉的样子,握住李绮罗的手,轻叹一口气,带着点儿无奈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怎么了?”李绮罗不解,她没干什么事啊。
“绮罗,我希望以后你在做事的时候,能为自己多想想,如果今天,你...你要是出了事....”他该怎么办?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没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厉害!”李绮罗笑的两眼弯弯,安抚般的拍了拍秦伀的肩膀。
“这不一样!”秦伀的声音一下陡然提高,含着隐忍的激动,曾经落入冰窟窿的感受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种附骨入髓的恐惧...
虽然李绮罗力气大,体力好,但谁能保证不会出意外!
“那我怎么办?难道就放着子远不管?”李绮罗脸上的笑意也淡了。
“我没有说不管子远....”子远是他侄子,他怎么会不心疼。
“那不就得了,当时再耽搁一会儿,子远就可能没了,你叫我怎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水里挣扎而无动于衷!”她这么费力,除了真心喜欢子远,另外还不是因为看在子远是秦伀侄子的份上。没想到把人救回来了,秦伀倒给她甩脸子!
见李绮罗冷下脸来,秦伀气势一下就萎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委屈的抠了抠,“我..我只是担心你。”
说完,他从凳子上起来,蹲在了李绮罗面前,也不看李绮罗,双手抱膝,盯着自己的脚尖:“我怕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也会像今天这样,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我怕...”声音里还带了隐隐的颤抖。
李绮罗听着秦伀委屈巴巴的声音,再一看他蹲着将自己缩成一团的样子,心一下就软了。
秦伀也只是担心她而已。
不过,她也没把秦伀怎么样,这样一副像被丢弃的小狗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李绮罗也蹲了下来,抬起秦伀的下巴,让他和自己对视。
一看,秦伀的眼睛竟然红了。
李绮罗:“.....”心一下像被泡在温水里,只想把秦伀搂在怀里好好怜爱怎么破!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伸出双手轻轻环住秦伀的身子,好笑又带着心疼道:“你怎么像个哭包一样?嗯?”
秦伀有些不好意思,索性将头往前凑,搁在了李绮罗肩上。
李绮罗也不拆穿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以为我是圣母啊,难道不相关的人我也会这么不要命的去救?”
圣母这个词秦伀没听过,但结合上下文,也理解了大概意思,他带着鼻音道:“你这么心善,怎么说得准。”
哈?李绮罗一脸懵逼,秦伀究竟是从哪儿看出她心善了?
李绮罗推开秦伀,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道:“相公,你好好看看我这张脸,你真的觉得我心善?”
两人蹲着近在咫尺,彼此的气息交缠,李绮罗认真的眼眸含着清澈的水光。
秦伀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慢慢的,从脖子开始一直到耳尖蒙上了一层绯色。
他本就生的极好,再这么一脸红,李绮罗便觉得自己喉咙有些痒。
“嗯。”秦伀看了李绮罗一会儿,然后不好意思的移开眼神,低低的应了一声,好看又心善,至于之前他认为李绮罗的那些小心机,现在看来也觉得可爱无比,可以说滤镜戴得非常牢固了!
李绮罗拍一下秦伀的额头:“你别把我想的太好了,我可没有你认为的那么良善,我救子远,是因为我喜欢他,而且他是你的侄子。如果换了别人,我并不会这么不顾自身的。”末了她低喃一句:“我还觉得你性太软了呢,总觉得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会吃亏!”
秦伀一顿,指尖动了动,一脸郑重的说道:“嗯,绮罗,所以你要多护着我点儿,我离不开你...”
李绮罗一听,立刻心疼的不得了,“相公,你放心吧,只要有我在,没人可以欺负你。不过,你自己也要多长些心眼,我在家里,你在外面,我总有照看不到的地方。”她护犊子的心被激起,忍不住忧心忡忡的嘱咐。
秦伀试探着揽住李绮罗,将头搁在她肩上,合上眼帘,心里柔柔的叹息一声,嘴上轻声应道:“嗯,知道。”
过了好一会儿,屋子里响起李绮罗似乎忍耐了许久的声音:“相公,起来吧,腿麻了。”
秦伀:“....”
吃过晚饭,秦伀去秦子远的房间看了看他。
经过一下午的休息,他气色好了很多,秦伀进来的时候,他正捧着一碗鸡汤喝的咕噜咕噜。
秦伀坐到床边,摸了摸秦子远的额头:“没发烧。”
秦奋在一边心有余悸:“是啊,这次多亏了弟妹,要不是三弟妹,这孩子怕是...”他说着就红了眼眶,要是没有李绮罗,等他下水去救,只怕秦子远早就不知道冲到哪里去了。
“怎么会掉进河里?”秦伀皱了皱眉。
秦子远本来在美滋滋的喝鸡汤,一听秦伀这么问,大眼睛就有些心虚的转了转。
秦奋在一边道:“还不是子远和子舟这俩孩子胡闹,两人扭打在一起,一不小心就掉进了河里!”秦子舟被抱回秦家,醒来的时候也吓懵了,他原本只是想拉住秦子远不让他去告状,没想到竟然闯下这么大的祸!
秦伀闻言摸了摸秦子远的头,担忧道:“不知有没有伤到脑子?”本来就傻,要是伤到了脑子,那就更傻了。
秦子远忙摇摇头:“没有,没有,我还认得你是我小叔叔哩!”
秦伀望着秦子远的眼神更添担忧。
“三弟,你是不知道,今天这事儿有多险。当时子远被救起来的时候,都没气了,但三弟妹不知咋弄得,朝子远嘴巴里吹了几口气,子远就哇的一声把水给吐了出来...”
秦伀摸着秦子远头的手蓦地一顿,他浅浅的吸一口气,笑着看向秦奋:“大哥,你刚刚说....绮罗给子远吹了几口气?”他的手重新抚摸起秦子远来,但力道却不知不觉加重了很多,“怎么吹的?”
秦奋丝毫没有感觉到秦伀的异常,理所当然的说道:“还能咋吹,嘴对嘴吹的呗!”
“啊!!!”秦奋刚说完,秦子远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小叔叔,你扯着我头发了!”秦子远疼的撅了撅嘴,自己反手摸了摸发髻,还好,头发还在!
秦奋在一旁看的心疼:“三弟,你手轻些,子远今天才遭了大罪呢!”
秦伀松开手,替秦子远理了理头发,轻声道:“是小叔叔不好,小叔叔大意了。”声音轻柔,望着秦子远的眼神却晦暗莫名。
秦子远下意识抻了抻脖子,虽然真的有些疼,但谁让他稀罕小叔叔呢,于是大方道:“没事,我原谅你了。”
秦伀闻言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背,薄唇轻启:“很好。”说罢便出了屋子。
留下秦奋和秦子远两父子一头雾水:好啥?
回了屋子,李绮罗已经洗漱完,正坐在桌子边等着他。
秦伀坐到李绮罗身边,不说话,视线胶灼在她的嘴上。
灯光昏暗,但秦伀的眼神实在太过炙热,李绮罗觉得自己的嘴巴像被烫了一样,她不自在的摸摸嘴巴:“你看着我嘴干什么?”要亲啊
秦伀喉头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李绮罗气极,想亲嘴就行动啊,难不成还要她上赶着?
最后她没有等到秦伀行动,自己附身过去在秦伀嘴上印了印:“真是冤家。”
秦伀像被定住了般,回过神来眼里先是一怔,然后在李绮罗想要撤回去的时候一把按住她的头,双眼里仿佛燃着火,唇齿相交,气息相缠...
这一吻不知交缠了多久,松开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秦伀眼里带着水汽,占有性的用手摩擦着李绮罗的双唇:“这里是我的...”
后面好几天,秦子远就觉得小叔叔只要一回来好像就看着他...的嘴?
这天下午,秦子远照例美滋滋的啃了一只,又吃了两个鸡蛋,他摸摸自己越发肉乎乎的下巴,回味似的舔了舔嘴。
没一会儿,秦伀和秦耀回来了,大家吃完饭后,坐在院子里歇息。时间已经到了二月,天气已经暖和了起来。
秦子远饭后还有一小碗鸡汤,张翠翠已经告诉他了,这本来是秦伀补身体的。但他落了水,所以小婶婶就将半只鸡给了他吃,今天吃完了就没有了。
他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万分珍惜的抱着小碗,时不时喝小小的一口,喝完后,还感叹似的眯眯眼睛。
秦伀坐在不远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他油乎乎的小嘴。
秦子远感到秦伀的视线,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鸡汤,犹豫再三,还是站了起来。走到秦伀面前,不舍的将鸡汤递给他:“小叔叔,给你喝吧,我已经喝够了。”虽是这么说着,但他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鸡汤。
秦伀笑笑,“小叔叔不喝,你自己喝就行。”
“真的不喝吗?很好喝的!”这本来就是小叔叔的东西,现在他吃了,小叔叔还这么大方,他刚刚还舍不得呢,顿时为自己的小气感到心虚。
秦伀嗯一声。
确定了秦伀真的不喝后,秦子远抱着小碗重新坐了回去。
这次秦子远是背对着秦伀的,他总感觉背后有些痒,反手抓了抓,又抱起鸡汤碗咕噜噜喝了起来。
这几天,李绮罗一直在构思大件绣品的图案,最终决定绣一副迎春图,现在恰好春天来临,这样一副绣品也应景。
一旦决定,她用了一天的时间便打好了底。
这副绣品长约四米,宽约两米,而且内容繁复,就算以她的速度,绣完这副只怕也要半个月的时间。
李绮罗至此心神完全沉浸在了这副绣品里,张翠翠知道她在绣新的东西,也不追着李绮罗问了,有空的时候就站在旁边安静的看着,秦母安排活计的时候,她也自愿将李绮罗的那份担了起来。
马大妮看了,忍不住在心里撇撇嘴,现在好了,大嫂也和三弟妹穿一条裤子了!
“大嫂,你以后也要绣东西的,要注意保护手。”绣娘的手万分珍贵,一旦糙了,在用到细腻的底布和绣线的时候,会给线和布同时造成损害。好的绣品,一点儿瑕疵都会打很大的抵扣,更何况底布和绣线这么重要的东西。
张翠翠应一声,接过李绮罗给她的手套戴上。
“我手本来就糙,没事的。”她戴上后,忙说了一句。
“正是因为这样,才要好好养护呢,以后我调一些护手的东西,你和小妹都跟着用。慢慢养,会养回来的。”
马大妮听了,忍不住插嘴道:“三弟妹,你咋就只说大嫂和小妹,还有我呢。”
李绮罗笑看一眼马大妮:“二嫂,你又不学刺绣,护手干什么!”
“就算我不刺绣,手护好了也好看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马大妮这个邋遢鬼,也不例外。
李绮罗道:“既然二嫂想护,那以后跟着用就是了。”其实她想说,如果马大妮真有这份心,还不如把自己和屋子里收拾一下。
马大妮哈的笑出声:“弟妹,还是你敞亮。”
几人正说着话,秦伀回来了。
马大妮看了看他身后:“三弟,你二哥没和你一起回来?你今天回来的有些早啊。”
秦伀笑道:“嗯,今日书院放的早了些。”
他见李绮罗正坐在院子里,便走过去站在她身后。
“累吗?”秦伀从李绮罗身后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问道。
李绮罗摸了摸耳朵,自从前几天晚上亲了之后,秦伀对她又亲昵了许多,只要回了家,简直无时无刻不在撩她。有时候李绮罗都觉得她要被秦伀撩死了。
“嗯~~”,不就是撩吗,谁怕谁!
秦伀勾起嘴角微微一笑,伸出手给李绮罗力度适中的捏着肩。
李绮罗被捏的有些昏昏欲睡。
“休息一会儿吧,今天不绣了。”秦伀在李绮罗耳边说道。
李绮罗被美色所迷,晕晕乎乎的应了。
秦伀轻笑一声,替李绮罗收了针线和底布。
李绮罗站起来,拿着针线篮子进了屋。
秦伀在院子里看一眼,并没有见到秦子远。院子外面有叽叽喳喳的声音,秦伀循着声音,便见秦子远带着两个小的正望着院子外边一棵杏树流口水。
这棵杏树从秦家在小青村建了房子就栽上了,差不多有十来年的历史,现在树上结了满满的杏子,只是才结果,要成熟还早着呢!
秦伀走近三个小的,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秦子远:“子远,看看这是什么。”
秦子远忙接过,将纸包打开,一见顿时发出哇的一声,纸包里包着黑的发亮的桑葚。
这东西秦子远吃过,只是小青村的孩子多,桑葚一旦成熟,早就进了大的孩子嘴里,哪里轮得着他去摘。
他顿时叽咕叽咕的吞口水。
秦子浩和秦子茹两个小没见识的不知道这是啥,但一看秦子远的模样,就知道这是吃的,忙伸出手朝秦子远讨要。
秦子远也不吃独食,给两个小的各抓了小小的一把,然后自己捏着桑葚美滋滋的吃起来。
“好吃吗?”秦伀笑着问。
秦子远吃的不亦乐乎,捣蒜般的点头:“好吃,小叔叔,你对我太好了!”
秦伀笑的弧度更大,“多吃点儿。”
一包桑葚,秦子远吃的快,吃了大半,等吃完后,一张小嘴像中了乌黑,像中了毒一样。
秦子远在吃的时候,秦伀就站在一边看着,等他吃完了,秦伀才悠悠的来了句:“听说桑葚吃多了,会中毒的...”
秦子远一听,小身子顿时僵硬了,他忍不住哭着害怕问道:“那...那咋办?”声音还在发颤。
秦伀看了看秦子远乌黑的嘴巴,道:“洗,使劲用水洗嘴,把颜色洗掉就没事了。”
秦子远一听,站不住了,忙慌里慌张的向院子跑去,跑了几步,又紧急刹住车,颤抖着指着子浩和子茹:“那弟弟妹妹呢?”
秦伀走近,俯下身怜悯的看着他:“他们没事,我本来是计着量给你们的,若你们三个分着吃,吃得少就没事。但谁叫你这么贪吃,一个人吃了这么多,快去洗吧,记住要使劲洗。”
秦子远一听,追悔莫及,他为什么要这么贪吃呢!这下也顾不得其他,忙跑向院子里的水缸,舀了一瓢水就使劲的洗起来,那劲儿大的,好像要把嘴巴皮都搓下来。
秦伀在外面等了大约一刻钟,进院子的时候,秦子远还在使劲的洗嘴巴。
秦伀走近,看着他被揉的红通通的嘴,终于大发慈悲道:“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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