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行。”云秋风蹙眉，“你内伤刚好，需要好好休息，不然哪里承受得住你之前那样的赶路速度？”
原来是怕自己内伤没好全赶路伤身体么？
江若初心下了然，面色冷淡：“这是命令。”
身为鬼门谷的少主，江若初的地位始终还是要比长老高上一级。
云秋风张了张嘴，最后没再辩驳，垂眸低低地道谢，顺带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看着云秋风虚弱地走至床上，江若初也不离开，径直坐回了方才的位置——他堂堂一任少主可还不至于委屈自己睡屋顶，而且正好也让他看看，这个斐风究竟是真虚还是假虚。
江若初伸手抚上一个茶杯，冰凉的触感从指尖处蔓延。
与此同时，一缕若有似无的淡香缓缓萦绕在小小的房间内。
……
“叩、叩——”
细小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江若初单手托腮地看着云秋风，另一只手屈起食指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
眼皮愈发沉重，眼前的浅紫身影渐趋模糊。
还是睡一会儿吧。江若初心想。
轻微的敲击声戛然而止，江若初放下托腮的手，趴伏在桌面上沉沉睡去。
片刻后，一旁“调息”的云秋风忽然睁开了眼，定定地看着那个趴在桌上的少年。
蓦地，他眼底蕴出笑意——无奈而又纵容。
他的初初还是太过单纯了。
幽幽长叹在寂静的屋室中转了一圈又消散，云秋风轻轻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江若初身旁。
平日里冷淡的面容在此时此刻柔和了不少，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似乎昭示着主人的不安稳。
云秋风伸手揉了一把他柔软的发梢，这之后才轻手轻脚将他抱起。
他的身板并没有多大重量，云秋风轻而易举将他放到床上，扯过一张被子仔细盖好。而后他就坐在床头，目光柔和地注视着熟睡的少年。
良久以后，他才慢慢俯下身，在江若初的额间落下虔诚一吻：“初初，今生今世我一定会毫不动摇站在你的身旁。”
语毕，云秋风又伸手触摸了一下江若初柔软的唇瓣，随后才起身从窗户离开了这个房间。
……
一夜无梦。
当江若初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到了床上，而某个最该休息的人不见踪影。
他轻轻按揉太阳穴，起身走到窗边。
窗户关得可紧，似乎有意不想让夜间的寒风侵扰屋内的人。
江若初抬手，指尖在窗前顿住片刻才把它推开。
“吱呀——”
刺耳的声音响起，江若初嫌弃地收回手，操起轻功跃出窗外，直奔屋顶而去。
而云秋风此时正翘腿躺在屋顶上，双手枕到脑后，一派悠然自在的模样。
江若初见他神色就知他恢复得差不多了，一言不发走到他身侧，居高临下看着他。
云秋风似是这才注意到有人上来，眉梢一挑：“小少主早啊。”
江若初可没心思和他早早晚晚的：“走了。”
“不急不急。”云秋风笑眯眯地伸出一只手停在半空。
许是以为云秋风这是要自己拉他起来，江若初眉头微皱，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然而还不等江若初出力，云秋风忽然扬起唇角缩手一拽。
江若初措不及防之下重心不稳，直直往云秋风身上倒去。他心底一惊，连忙借力侧向一旁——可惜还是失败了。
他跌落到云秋风身上，正想马上起来又发现云秋风另一只手扣在了他的腰际，调.戏意味十足。
一时之间江若初心生怒意，低斥道：“你这是要作甚！”
云秋风弯弯眉眼：“看美人投怀送抱呀。”
“不要脸。”与他人亲密接触的感觉实在不好，江若初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扣得死死的，“放开我！”
云秋风依然挂着邪里邪气的笑，空出来的那只手顺着江若初脊骨缓缓上滑，最后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别乱动嘛，很快就好。”
一阵异样的酥麻自背部传来，江若初整个人都僵直在原地，甚至没有留意到云秋风哄小孩似的动作和语气。
云秋风顺势松手往江若初脖子上套了个东西。
冰凉的触感瞬间拉回江若初的思绪，他趁机双手一撑，翻到一旁坐起，伸手往脖子方向拉扯：“你又要干什么？”
说话间他看了眼云秋风系在他脖子上的东西——似乎是一条纯银链子，上挂一个精致半镂空半透明的小圆球，球内覆盖一层黑土，隐隐有一点绿芽冒出。
小圆球透明的上半部分裹着丝丝纯粹的灵气，透过灵气可以清楚看到那点绿芽的生存状况。
“这是什么？”江若初皱着眉想摘掉，却发现自己根本解不开。
云秋风慢悠悠地起身，闻言回答道：“我也不知，不过你师尊吩咐我一定要给你带上它。”
师尊？
江若初目光一闪，失去了对这条项链的好奇心。
那人送过来的东西多半无用累赘，研究了也没用。
似是觉察到江若初心情异样，云秋风又伸手拍了一下他脑袋，笑道：“我的小少主又想什么呢？走吧，不是还要赶路么？”
江若初打掉云秋风的手站起身：“我不是小孩。”
“我知道了。”云秋风紧跟着站在他旁边，比他还要高上半个头，眼底盛满笑意，“亲爱的小少主。”
江若初：“……”
见云秋风没有丝毫要改的想法，江若初也不继续纠结，冷着脸跃回房间。
即便江若初一如既往面瘫，云秋风还是看出他这是生气了。
云秋风在他背后无辜地眨眨眼，最后只能无奈地笑笑，跟着回房。
现在的小孩可真难伺候。
他悠悠在心底叹上一声，却不见多少不耐烦。
房内，江若初随意收拾几下，斜睨了眼云秋风，抿唇一言不发地开门就走。
云秋风几次想上前哄人，都被他不冷不热地避开。
无奈之下两人只能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下启程。
直到几日后，江若初感觉道路越走越偏，终于忍不住停下去问云秋风是怎么回事。
云秋风看着主动找自己问话的江若初，勾唇一笑，伸手揽住他的肩：“不生气啦？”
几次警告无果之后，江若初差不多也默认云秋风对自己的肢体接触。他随手拍开，也不就此事说什么，继续之前的质问：“这到底是不是去烟川镇的路？”
云秋风被拍开了也不恼，懒懒地伸个腰：“当然是啦，我好端端地带你去别的地方作甚？”
只不过是这路远了点而已。
云秋风施施然在心底补完这句话。
江若初瞥了眼他，也不知信没信，一声不吭转身回到暂时歇息的树根底下。
若非所有的盘缠以及前往烟川镇的路线图都在云秋风身上，江若初真恨不得找个时机把云秋风给甩掉。
他随手操起一根零落的树枝，目光微异。
伤早早就好了，江若初也曾试过以此为借口开始独行，却被云秋风告知他还要奉江威远之命一直跟随他，直到他完成少主考核。
也不知道他师父亦或是他师尊究竟为何非要让这人跟着他。
……
简易休整后，两人继续往云秋风口中的烟川镇方向去，只是还没走出多少远就碰见一个蜷缩在路边的小男孩。
小男孩穿得破烂，瘦瘦弱弱没什么存在感，也只有云秋风眼尖才发现了他。
江若初嘴上说着多管闲事没有好下场，但对于没什么自救自保能力的五六岁小孩还是抱着一时之间难以扭转的同情悲悯。
见到江若初的犹豫，云秋风眼神一暗，片刻后才恢复正常，先江若初一步下马蹲在小孩面前：“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你爹娘呢？”
小孩缩紧身子，浑身脏兮兮，唯独眼底一片通透纯净。他瑟瑟地瞥了几眼云秋风背后冷然下马的江若初，没敢说话。
云秋风看出小孩的意思，笑道：“我们不是坏人，碰巧路过此地而已。假若你不肯说，那我们可就走咯。”
说着他就作势要站起来。
江若初看了眼小孩和云秋风，最后还是站在马匹旁一言不发。
那小孩见到这情况，又踌躇半刻才终于轻轻地说：“我……我迷路了，找不到爹娘……”
小孩穿得破烂，但长相精致可爱，扁嘴委委屈巴巴的模样叫人忍不住想揉他一把。
不过云秋风并没有碰他，继续问：“那你可记得你家住何方？”
小孩咬唇想了想：“在落、落山村。”
落山村？
江若初眉头轻蹙，依稀记得自己似乎在什么时候听过这个名字。
“落山村啊。”云秋风沉吟片刻，继续道，“正好我们也途径那处，你要不要一起？”
小孩眼底一亮，欣喜而又怯懦地问：“可、可以吗？”
云秋风回眸笑着看了眼江若初。
小孩似乎看懂了云秋风表达的意思，也连忙看过去。
而江若初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皱起的眉头并没有松开，半晌后才轻轻吐出两个字：“太脏。”
他的语气淡淡，云秋风却听出了满满的嫌弃。
“不远处应当有条河，我们带他去洗洗就好。”云秋风站起安抚似的说了一句，旋即柔声叫小孩自己起身，同他们一齐过去。
云秋风都这么说了，江若初也没再拒绝，与他并肩而行。而小孩则是一步不落地跟在云秋风身侧。
然而就在他们牵马离开的同时，一个断臂男子从隐秘处走出来，恶狠狠地盯着江若初纯白朴素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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