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主？”
一个手掌轻轻在江若初眼前晃荡几下，他扭头不经意间扫到云秋风身后，当即回神掀开被子疾步走到还在摇晃的木窗前。
漫漫夜色之中一道白影一闪而过。
江若初面色一沉。
还不等他回头质问云秋风，就听见身后略含歉意的声音：“实在抱歉，方才你一醒我就转了神，竟给了他逃走的可乘之机。”
就要出口的质问压在舌下，江若初阴沉着脸转身就看见云秋风眉间轻蹙，似是懊恼。
而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块锋利瓷片，上边沾有温热的茶水。
才被云秋风设计过一次，江若初警惕地看着他，并未因为他的话有丝毫松懈。
云秋风也不多解释，视线下移至江若初裸露在外的脚背，粉润可爱的指头微蜷，似乎是被地面冻到了。
“怎么鞋都不穿？”云秋风眉头一皱，“这边可能会有瓷片散落，你赶紧先到椅子上坐着。”
说完之后云秋风却不再理会他，蹲下身去捡拾碎瓷片。
江若初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还是听话地挑了张离云秋风最远的椅子坐下。同时他还暗自运转体内灵力，进行一番自我检查。
最后得出的结果是身体状况良好——甚至于比昏迷前更良好，因他故意堵塞灵脉加剧内伤的后遗症都已全然恢复。
斐风似乎真的没有对他做什么？
江若初稍稍松口气，只是依然没解除对他的警惕。
虽然在有前世的多年行医经验积累，但人外有人，江若初可不敢说这斐风是不是使了他看不出来的诡计。
总而言之，小心为上。
江若初敛神，双手放在膝上，看起来格外乖巧。
旁边偷瞄他的云秋风心神一荡，指尖轻颤倏地被瓷片割出一道红口子。
云秋风：“……”
果然是美色误人。
听到身旁低低的吸气声，江若初下意识回头，就见云秋风盯着他自己溢血的指尖皱眉。
片刻后，他轻叹一声，随手甩了甩又继续收拾。
江若初眉头也跟着一皱，不过很快就松开了。
他依旧坐在原地没有动作，只是注意力不知不觉全然放在了云秋风身上。
其实云秋风长相也很精致，侧面看去不显阳刚亦不显阴柔，俊秀之中透着独有的气质，此时敛去不着调的嬉皮笑脸后更是带上沉稳意味。
平时总是暗含笑意的桃花眼在垂落的发丝中忽隐忽现，直教人忍不住靠近几分。
江若初虽然算不上一个合格的魔修，却也有着魔修的共通点——对于好看的人事物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也就在这几眼的功夫下，云秋风终于将碎瓷一片片捡起来。可当他站起时身体微晃，险些又跌回去。
直到这时江若初才发现云秋风的不对劲。
他看起来太虚了，完全是一副透支灵力的模样。
不管是人界修士还是魔界修士，一旦过分使用纯粹的灵力都有可能诱发各种后果，最轻的就是像云秋风这样虚弱乏力。
所以为了避免过多使用灵力，魔修往往佐以旁的心法与各式各样的兵器。而人界就会有剑修、符修、阵修、医修等等。
魔界的心法很多，一般而言也不会有魔修随意动用纯粹的灵力，除非……是为了医治别人。
魔修因自幼所习功法以及生活环境的不同，平常运用灵力时自带侵略性魔气。若非特意动用纯粹的灵力，那么肯定是最不宜用来疗伤的。
他们不像人界的医修一般可以轻易用灵力替他人治疗，所以魔界中真正精通医术的屈指可数。
江若初又联系起自己无端恢复的身体，心底闪过一抹浅浅的思绪。
难道斐风弄晕他就是为了给自己疗伤？
可是仅仅出于他师父的吩咐的话，他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
江若初想不通，也不想继续深究——只要于他无害，那么他从来不会关心别人的心理。
他悄悄收起旁的，原地踌躇半会儿才开口问：“你没事吧？”
平淡的语调中听不出情绪，云秋风眸底却闪烁了一下。他略略扬起唇角，浅笑道：“无事。碎瓷我应当收拾完了，你回床上躺着吧，小心着凉。”
云秋风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格外虚弱。他漫步走到桌前，随手将碎瓷摊在上面。
噼里啪啦的响动很是刺耳，江若初当即捕捉到白瓷当中鲜艳的一抹红。
“你的手……”
江若初刚开口，云秋风就迅速收回被划伤的手，扯了一下嘴角：“不是什么大事。小少主你快回床上躺着吧，明早不是还要继续赶路么？”
江若初几欲再张口说什么，可是在对上云秋风含着浅笑的双眸以后还是闭了嘴，轻轻点头。
他起身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回头询问云秋风：“你的手真的……”
可也正是这一回头，他发现云秋风一手撑在桌上，一手屈起指节按揉太阳穴，似乎很不舒服。
果然是灵力透支了。
不知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很快又被细微的抽痛掩盖。
江若初抿唇停住剩下的话语，走到床边把鞋子穿好，然后扒拉出清符重新给他收拾的其中一个储物袋。
储物袋里装的是一些常用药物，从草药到药丸、药液、药粉，一应俱全。
他挑出几样止血的草药，一边放在手心揉碎一边走向云秋风，然后不由分说地拉过他左手把草药按上去：“可能会疼，你忍忍。”
不轻不重的力道按在细小的伤口上，云秋风一低头就能看见江若初近在咫尺的侧脸。
星点血迹沾染在江若初指尖，他却丝毫不在意，左手托住云秋风掌心，右手覆在草药之上以免掉落。
他的神情很专注，就像他前世每一次行医时那般，好像除了眼前的伤病什么都不在乎。
云秋风趁着他未察觉，贪婪地注视着他，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他几乎费劲全力才控制住将江若初拥入怀中的冲动。
好不容易靠着卖点惨博取到江若初的同情，可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就重头再来。
云秋风暗自长出一口气，撩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真是麻烦小少主了。”
江若初没有回话，见时间差不多就撤了手，掏出一块绢丝帕子简单给云秋风包扎一番：“人界灵气较魔界充沛，你回房去调息半个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云秋风收回手，趁着江若初不注意轻轻摩挲了一下那块绢丝帕子，面上却苦笑一声，摇头道：“你师尊可没给我们多少人界用的货币，为了省钱我只定了一间房。我今夜到屋顶去休息会儿也差不多了，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调息不同于打坐入定，这期间的人是最没有防备的，一旦被打扰了还可能走火入魔。假若没有安全的环境，调息也往往无法进行。
听到云秋风提起“师尊”江若初就知道这是夜晚那个江威远故意的。
果然他的师尊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讨厌他。
但云秋风到底也是因为自己才这样的，江若初站在原地抿唇片刻，还是说：“你就在这里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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