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初眸色一沉,片刻后缓缓松开手,风轻云淡地靠在床头。
仿佛方才还疼得要死要活的人不是他似的。
“小少主找我可有什么事么?”
云秋风闲庭信步地进来,一袭朴素紫衣更衬出他的潇洒。
江若初瞥了眼那个骚包的身影,不太想理他。
然而云秋风却自动把这脑补成了害羞。
江若初面容精致,整日里端着高岭之花一般的面瘫脸。他虽是个魔修,但是爱着一身雪白衣裳,眸底干干净净,浑身都透着出尘不染的气质。
看着这样的人被一点点染黑,说不定会很有趣。
云秋风轻舔唇瓣,眼底闪烁起异样的光芒。
其实他和江若初一样都是重生回来的,前世那样纯粹美好的人被不长眼的家伙毁掉,今生他说什么也不会让悲剧再现。
不过想起自己的任务,云秋风遗憾地暗叹一声。
真是可惜了,不能亲手拉着江若初堕入最黑暗的深渊。
云秋风细心收敛起不该有的情绪,撩起嘴角坐在床沿,低声道:“还是说,一时半会不见小少主就想我了?”
低沉磁性的声音环绕在耳边,如一根白羽轻轻地搔弄着江若初耳畔。
他缩了缩手,拉开同云秋风的距离,冷着脸质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啊……”云秋风懒懒地直起身,“是个好人。”
江若初有心想送给白眼给他。
见江若初不信,云秋风还委屈起来了:“我真的是个好人。”
云秋风天生一对桃花眼,平时总自带三分笑意,扮起可怜来更是毫不逊色于可爱讨人的清符。
江若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旋即挪开视线,冷声道:“我不允许谷内有目的不明之人。”
“怎么目的不明了?”云秋风挑眉,“我可是专程为你而来的。”
江若初目光一闪,不为所动。
专程为一个没什么地位的人而来?
信他才有鬼。
“我……”
心脏处的抽痛有愈演愈烈迹象,江若初没心思和云秋风打太极,刚开口时嘴里却忽然被塞了一个丸子形的东西。
那丸子入口即化,清冽的药香裹着一丝浅淡的血腥味滑入江若初喉间。
江若初眸色一冷:“你给我吃了什么?”
修长圆润的指尖状似不经意掠过柔软的唇瓣,云秋风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笑道:“一颗药丸。放心吧,好东西来的。”
江若初皱眉就要发作,却意外地发现随着药丸入肚,心脏处的痛意也缓和了不少。
他瞳孔微缩,当机立断握住身旁长剑,警惕地往床内缩入一小寸。
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清楚他的身体状况?
绝对不简单!
江若初的眼神冷得渗人,周身气压低到极点。
若非他有伤在身,估计他早已经血染少主殿了。
不过在云秋风看来,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炸毛,可爱得紧。
他漫不经心地笑笑:“小少主可不要忘了,疯医也是医。”
接着云秋风起身拍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药丸要睡着了才好吸收,我就不打扰啦,小少主你乖乖休息。”
说罢,他还不怕死地伸手揉了一把江若初柔软的发梢。
陌生的触感从头顶传来,江若初当即就要炸,银剑已经抽出一寸,冷冷地泛着白光。
不过云秋风只是轻轻一碰就扬长而去,没给江若初反抗的机会。
江若初握剑的手紧握,仔细瞧去还能看见轻微的颤抖。
他倏地闭上眼,深深呼吸几口。
不对劲。
刚刚的自己太不对劲了。
他不应该会被如此轻易激出强烈的情绪波动。
那个斐风究竟是什么人?
江若初目光阴沉,半晌后还是决定先不理会这个人。
只要他还没做出什么有损鬼门谷的事情,就先留着吧,当务之急还是要准备考核任务——
他相信夜晚的江威远一定有办法让其他长老一致同意。
不过江若初还没等到江威远来通知他,反倒是又等来了阴魂不散的云秋风。
“小少主早啊。”云秋风门也不敲飘进江若初的房中,脸上挂着标准欠揍式笑容。
江若初站在窗前仰望月色,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晚风卷着凉意,微微然吹拂起江若初脸侧的碎发。皎洁月光倾洒于他身侧,仿佛笼上一层薄薄银纱。
那是完全不属于魔修的高贵清冷,更像是远在天边的谪仙人。
云秋风笑容一滞,目光渐渐蕴出几缕深沉。
半晌。
兀自走神的江若初动了动微僵的身子,正待转身之际忽然被一阵温暖从后裹住。
“小少主,你大晚上在这吹冷风是故意要惹我心疼吗?”
云秋风颇为无奈,将自己身上的纯黑斗篷披到江若初身上,半弯腰附身凑近江若初。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江若初本能地躲开,却被云秋风紧紧抓住了右臂。
他掀起眼皮瞥了云秋风一眼,冷然道:“放开。”
闻言,云秋风耸耸肩,在江若初的眼神威逼下悻悻然松开对他的钳制。
右臂被放开的那一瞬间,江若初毫不犹豫往后退开一大步,好似云秋风身上有什么恶臭味一般。
经过大半日的调息,江若初已不会再向之前那般轻易失控。他直视云秋风,问:“何事?”
云秋风眸底闪过遗憾,也不插科打诨,指向一旁桌上的草药:“时间到了,我来替你换药。”
江若初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堆零零散散的药物。
他敷衍地回个鼻音,继续道:“药已送到,你可以走了。”
显然,他选择性忽略了云秋风部分的话。
云秋风眉梢上扬:“那怎么行,你外伤那么重,我堂堂一个大夫哪儿能放任你自己瞎玩?”
“再说了——”云秋风似笑非笑,一双桃花眼染上勾人意味,又凑近江若初一小步,“你这具身体哪里是我没有见到过的?你不必害羞。”
清符那小孩还在一旁看着,江若初眉间轻蹙,低斥:“你休要胡言乱语!”
江若初是确实没有把云秋风的话当真。
他可不信眼前人敢当着江威远和宁霞的面扒光他。
云秋风也不解释,低笑一声踱步走到江若初身前,替他系好斗篷:“如今你是我的病人,我有义务保证你的身体状况——而且,不尽快养好身子,你怎么完成少主考核任务?”
江若初一滞。
紧接着他又见云秋风撩起右手广袖,露出手腕处的一个黑色印记。
印记的模样像是小型阵法,镌刻似的钳在云秋风手腕上。漆黑的印记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细看之下令人不自觉脚底生寒。
——那个印记是鬼门谷长老特有的。
曾经有过人间修士打入鬼门谷一路混到长老之职,为杜绝此类事件再发生,当时的鬼门谷谷主研究出了一种小型阵法——但凡有非魔修者沾染上,皮肉就会被逐渐腐蚀。
此阵虽小,但所耗费的修为十分巨大,所以每任谷主都只会对长老施用。久而久之就成了鬼门谷长老特有的印记。
可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江若初都对这个“疯医”长老无一丝一毫记忆。
他眉间微拢,但也不再多想。
既然是已经得到他师父认可的人,那他不好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见江若初不再明晃晃地排斥,云秋风勾起一抹笑,侧身对向床:“那么小少主,请吧。”
江若初顿在原地,并没有马上动作。
云秋风并不着急,嘴角噙着笑意一派悠然模样。
片刻后,江若初终于肯挪动步伐缓缓回到床上坐着。云秋风也不耽搁,拿过桌上的草药扒开江若初半边衣裳,手法娴熟地替他换药。
在此期间,云秋风还顺口提了几句正事。
“哦对了,你师父让我告诉你,若真要接下少主考核任务,那么你明日就得出发。”
江若初早料到会这样,点点头,没有过多表态。
云秋风在抹药间隙瞥了他一眼,唇角笑意忍不住加深:“但是呢,鉴于你有伤在身,所以此行由我全程陪同。”
“不需要。”江若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云秋风。
他可以看在江威远面子上信他一信,只是这不代表着他会愿意带着一张爆破符在身边。
谁知道会不会像二长老那样说炸就炸?
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云秋风的指尖状似不经意划过绷带旁细嫩的皮肤,笑道:“我可不是替你师父来征求意见的。”
语毕,他拾掇起剩下的杂物起身:“总而言之,希望接下来我们能够好好相处,我不喜欢不乖的小孩哟。”
实际上早已不是小孩的江若初:“……”
到最后,江若初还是不得不接受将于云秋风同行一事。
他命清符送走云秋风后望了眼烛台,火光映照在他的黑眸之中,平静安然。
江若初暗自思忖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起身出门。
“少主您要去哪儿?”一旁整理东西的清符见状,连忙小跑到江若初面前打算搀扶。
江若初轻轻避开,道:“去谷主殿。”
谷主殿,顾名思义就是谷主所住的寝殿。鬼门谷历任高位者都懒得起些什么繁杂名号,所有寝殿皆以所住之人身份命名。
少主殿与谷主殿同在一座山头,相距不远,清符也不再多问,稍行礼后继续忙自己的。
江若初随手就要扯过一件斗篷,却忽然发现云秋风的那一件还留在他床上。
他薄唇轻抿,绕过那件素黑斗篷径直取过另一件纯白的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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