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故渊闻言一笑，没有说话。
他明白梁姑姑的意思，是让自己不要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如意公主。
他的记忆中，还残存着一点儿原身对梁媛的记忆，原身认为，只要是救了自己的人，包括如意公主和梁姑姑，都是好人。
受原主的影响，沈故渊对这位梁姑姑的印象也不坏。
但是现在就让他跟梁姑姑做什么保证，他自认是做不到的。
毕竟，他还没有弄清楚公主真正的性格，没办法轻易承诺。
很快就有小太监拿过来了剪刀，同时也有宫女端了水，拧了湿帕子要给小公主擦嘴擦脸。
夏侯淳雅不耐烦地挥开宫女，把自己手上刚才折的柳枝扔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沈故渊用剪刀剪柳枝，还伸过两只脏兮兮的小手要去接柳枝。
沈故渊笑了笑，把剪下来的柳枝放在小姑娘手里，小姑娘顿时眉开眼笑。
拿着帕子的宫女只得尴尬地站在旁边。
梁媛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摆手让那宫女先退下。
沈故渊最开始烧炭条就是在公主府里，烧成功了之后，才把这法子教给了工厂那边大量制作，所以府里是有烧制的工具的。
他想着反正今天为了哄小公主，怎么也要烧一次，不如就多做一些，以后也还能用的上，便多剪了一些柳枝。
剪了三十几根之后，沈故渊带着小公主去了正德院的厨房。
在烧炭条之前，还需要把柳枝处理一下，这些柳枝都是比较直的，长短在十五厘米左右，弯的当然不行，不方便用手拿，他把柳枝都放在桌上，开始剥皮。
夏侯淳雅也兴致勃勃地学着沈故渊的样子，拿了一根柳枝剥皮。
之前这种事儿都有小宫女或者是其他的仆妇太监们来做，沈故渊只在一开始示范了一次而已。
这次因为小公主有兴趣，他才又自己动手的，不过他也没打算自己把这些柳枝的皮全剥掉，就如以前一样，叫了人来帮忙。
哪知过来帮忙的宫女刚要去拿柳枝，夏侯淳雅一下子站了起来，猛地趴在桌上，用两只手把柳枝全都圈在了自己怀里。
这还不算完，小姑娘警惕地看着那宫女，就好像是一个提防着别人抢了自己的玩具的小孩子。
沈故渊：……
果真是小孩儿心性么？
梁媛只觉得脸上发热，替自家公主羞耻不已。
“公主……”梁媛劝道，“这种粗活儿你交给下人做就是了，伤着手了可怎么好？太后娘娘又该心疼了……”
梁媛这劝说实在没什么底气，公主的脾性她太清楚了，公主一旦对什么事情有了兴趣，不彻彻底底的弄清楚，她是不会罢休的。
果然，夏侯淳雅听见梁媛的话了也没有松开手，她坐是坐下了，却依然把柳枝都拢到了自己面前，只准沈故渊碰。
沈故渊见状，便笑道：“没事，公主爱玩就玩吧，慢慢剥就是了，我多剥一些，公主小心一点，不会伤到手的。”
夏侯淳雅很严肃的点点头，表示认同沈故渊的话。
沈故渊不由觉得好笑，跟这小公主相处，就好像是在带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不管怎么说，这种性格的公主，总要比那些嚣张跋扈、颐气指使，端着架子高高在上的公主要强得多。
只不过……陪小公主玩儿，今天怕是一时半会儿完不了。
好在剥了几根之后，沈故渊慢慢找到了方法，效率提高了不少，他本来还以为小公主金枝玉叶，没吃过苦做过什么累活儿，新鲜劲儿过去了，应该很快就会不耐烦的。
可没想到的是，小姑娘一声不吭的，刚开始不得法子，剥不好树皮，但她丝毫不气馁，认认真真地看沈故渊非常顺利的剥完一根之后，自己试着学沈故渊的方式，又剥了两根之后，就已经学会了。
沈故渊有些诧异。
小姑娘的学习能力很强。
分明就很聪明。
到了最后，沈故渊和夏侯淳雅剥出来的柳枝的数量，居然是差不多的。
剥好柳枝之后，就可以开始烧炭条了。
沈故渊叫人拿了一个特制的铁盒子，将柳枝装了进去，那铁盒子的高度比柳枝只高了一点儿，盖子上戳有几个小孔。
烧炭条其实很简单，先用一个比较大的铁罐或者陶罐烧上一些木材，再把装了柳条的密封小铁盒放进火里，外面有高温加热，铁盒里的柳条会慢慢炭化，那盖子上的小孔，就是用来透气的。
夏侯淳雅一双眼睛简直冒着星星，蹲在铁罐旁边，两只小手捧着脸，满脸期待地看着铁罐。
她的手之前沾上了炭灰，她不让人擦，也就没人敢强迫她，这会儿用手捧着脸，可想而知，她的脸上也黑一块白一块的。
梁媛终归是觉得自家公主这幅模样太过于邋遢，可公主现在一门心思都在炭条上，谁想要给她擦洗她都会拒绝。
梁媛没法子，想着公主不排斥沈故渊，于是便请求他去替公主擦一下。
“我？”沈故渊颇为意外。
名义上他虽然是公主的驸马，可真论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和公主相处，两人说的话加在一起，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和陌生人没两样。
他去给小姑娘擦手擦脸什么的，好像不太合适。
梁媛轻咳了一声，板着脸故作不悦道：“驸马爷，您是不是嫌弃公主？”
沈故渊：……
这罪名就有点有大了。
身为一个平民驸马，哪里敢嫌弃大夏朝最尊贵的公主？！
这话传到皇帝和太后耳朵里，估计他没好果子吃。
“行吧，我试试，”沈故渊只好道，“看看公主愿不愿意。”
他从宫女手里接过湿帕子，蹲在了小公主身边，“公主，你的手脏了，我给你擦一下？”
夏侯淳雅的眼睛还盯在铁罐子上，却乖乖把两只手都伸了出来。
这下子沈故渊更加诧异了，小公主在他面前这么听话的么？
沈故渊以前从没做过这种伺候人的事儿，而且对方还是个半大姑娘，难免有些顾忌，别说是大夏朝了，就是放在他前辈子的那个时代，第一次见面就对人家小姑娘做这样亲密的事情，都是很不合适的。
沈故渊不太熟练地给小公主把手擦干净，小公主脸上和嘴唇上那些，他着实不好下手，便把帕子还给宫女，为难地看了一眼梁姑姑。
“男女有别……剩下的，还是姑姑你来吧。”
梁媛心说，我也想替公主把身上打理干净，可那也得公主愿意让我碰她啊！
“驸马爷，”梁媛正色道，“您和公主已经是夫妻了，伺候公主是您的本分，至于‘男女有别’——您看哪对夫妻之间会那般生分？”
这位沈驸马，为人倒是恪守礼仪，不过还是稍微年轻了些，半大少年，不懂男女之事，若是换成成熟些的男子，伺候公主这样荣幸的事儿，早就上赶着做了，哪里还需要她来提醒？
沈故渊无奈地摸摸鼻子，只得又从宫女手里接过干净的湿帕子，凑到小公主身边，低声哄道：“公主，我帮你擦擦脸好不好？”
夏侯淳雅便乖乖朝他微微转过脸，沈故渊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把小姑娘脸上和嘴唇上的炭灰擦掉。
他做完这些之后，梁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柳条儿木炭很快就烧好了，大铁罐里的火熄灭之后，只要等着温度冷却下来就行。
就这等待的时间，夏侯淳雅都不愿意离开，固执地要盯着铁罐，梁媛没办法，便叫宫女搬了凳子来给她坐。
炭条凉了之后，沈故渊戴上了让府里小宫女缝的手套，把它们从铁盒子里拿出来，夏侯淳雅在一旁忍不住也想伸手去拿。
沈故渊拦住她，“公主，还没有好，还有最后一步，别着急。”
小姑娘嘟着嘴，跟在沈故渊身后进了屋。
还是刚才的桌子上，已经有宫女准备好了一叠纸，还有一盒子浆糊。
当年沈故渊学画画的时候，炭条是直接这么拿着画的，美术用的炭条就是那么赤.裸的一根，没有任何的外包装，自然是会把手弄脏的。
而现在他不止要画画，平时的时候也会时常要写字，当然就不能直接用炭条，不然搞得那么脏太难看了，所以要把炭条用纸给卷起来，做成铅笔的样子。
小公主既然那么爱自己动手，沈故渊想着卷纸她大概也不会让别人来碰，于是自己做先示范，一面给小公主讲解。
“把浆糊均匀涂到纸上，炭条放上去，再这样一层一层卷起来。”
夏侯淳雅眨眨眼睛，伸手抓住沈故渊的手指，对他的手套很是好奇。
小公主真是对什么都有旺盛的好奇心呢，沈故渊叫宫女拿了另一幅手套过来给夏侯淳雅，并帮她戴上了。
小姑娘举起两只手，翻过来又翻过去，高高兴兴地打量着自己的手套。
手套这东西，在此之前大夏朝从未出现过，不管是谁见了，都会觉得很奇特，只是其他的人不会将好奇表现得如此直白。
沈故渊让人缝的手套很简单，本来就是为了实用，只是以普通的棉布缝成的，为了方便做事，布料也很薄。
夏侯淳雅心满意足地戴好手套，开始学着沈故渊刚才的样子，卷炭条儿。
炭条比较细，而且炭化后也比较脆，这个部分一定要拿捏好力度，否则很容易弄断。
夏侯淳雅一开始的时候就弄断了两根，小姑娘非常不高兴地噘着嘴，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还是像之前那样，没半点儿想要放弃的意思，反而更加认真起来。
两个人最后做出来的炭铅笔大概就是三十支，沈故渊用小刀削尖了笔，拿过一张干净的白纸，在上面用正楷字随便写了两行诗。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这个季节虽然与诗里描写的不相符，但这诗写的是柳树，正好他们是用的柳枝烧的炭条，也算是应景了。
夏侯淳雅看见了纸上的诗句后，使劲拍起手来，眼睛发光地看着沈故渊，满眼都写着赞叹。
她也拿了一支炭铅笔，想要在自己的纸上写字，可她没掌握方法，习惯于用软的毛笔，写出来的字乱七八糟的，跟沈故渊的正楷字一比，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小姑娘看看沈故渊写的字，又看看自己的字，愣了一会儿，然后果断把自己的铅笔朝沈故渊一递，又用手指点了点那行诗。
沈故渊看明白她的意思了，小公主是想要自己教她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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