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故渊转身带着夏侯淳雅和梁姑姑返回正德院，顺便吩咐康顺去给周祺瑞报个信，说自己今天有事，暂时先不去店里了。
正德院毕竟是这公主府里男主人的住所，虽然比不上公主的主院，却也是很大的，而且一应功能俱全，该有的房间一个不少。
沈故渊直接去了书房，画画什么的，当然需要一个足够宽敞，采光良好的空间。
公主是府里的主人，不需要他吩咐，夏侯淳雅自己就坐在了书桌前，占据了主位。
沈故渊想着那宣传小册子上画的是香皂，就拿出来一块四四方方的香皂，把书桌上的东西都清理干净，唯独只把那小半个巴掌大的香皂摆在了桌上，然后他又把窗子完全推开，让光线最大限度的照射进来。
接着，沈故渊拿出了自制的炭铅笔，在纸上用几根线条画出了一个香皂透视结构立方体。
“公主你看，”沈故渊把纸递到夏侯淳雅面前，讲解道，“我们面前的香皂它是一个立方体，这就是它的结构，它本身没有我纸上画的这么大，为了让你看得清楚得，我特意画的大一些。”
“现在运用你的想象力，将它想象成是透明的，靠近我们的这一面会显得大一些，背后的那一面，就小一些，实际上它的几条边都是平行的，但是我们视觉上会有误差，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香皂太小了可能不明显，你可以看一看这屋里的书柜，或者是远处的房子……”
“咳咳……”梁姑姑在一旁刻意地咳了几声，提醒道，“驸马，您应该自称‘臣’。”
沈故渊：……
面前的小公主真的没有半点儿威严，他心里的尊卑观念也没那么强，根本就没办法把自己当成这个小姑娘的臣子。
沈故渊摸了摸鼻子，“好，我……”
他话没有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拉，沈故渊低头看见小公主扯着自己的袖子，另一手拿着那支炭铅笔，一脸困惑地看着自己。
然后他就听到了自见到小公主后，她所说的第一句话，这句话是对着梁姑姑说的，一字一顿：“不，不、用。”
沈故渊：“？”
梁姑姑显然听懂了夏侯淳雅的话，她笑了笑，对沈故渊说：“公主说，您在她面前不必拘礼。”
沈故渊心道，那意思就是不用自称“臣”了？
他不由得看了眼前的小丫头一眼。
刚才在门口，自己要跪拜她的时候，她恰好拦住了自己，而现在，又表示不需要在她面前自称臣。
连续两次，不可能是巧合。
这是这个小丫头刻意做的。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沈故渊对这位小公主的印象，瞬间加分不少。
谁说如意公主脑子有问题，是傻的来着？
至少现在看来，公主的智商怎么也有正常人的水平。
不过她好像的确说话有些困难，也许是语音方面有障碍？
沈故渊松了口气，这点儿小缺陷不算什么事，只要她不是傻的就好。
“公主，这支笔怎么了吗？”沈故渊问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就放轻了声音，看着这个一团稚气、也许还有着些许缺陷的小姑娘，忍不住多了几分怜惜。
其实刚才，他给公主讲解结构素描的时候，是有意说得那么复杂的。
空间结构之类的东西，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不是那么容易理解，他希望小公主可以知难而退。
实际上，他也可以不说得这么深奥，画一个模板，给小姑娘临摹着玩儿就行。
但从一开始，沈故渊就没打算花太多时间陪小公主玩闹，所以他才故意说了那么多让人难以理解的词。
但是现在么，他心底的想法稍稍有些改变。
也许他可以试着和小公主相处一下，毕竟，不出意外的话，他这辈子，将会和公主一起生活到老。
他愿意尝试去经营这段婚姻，等小姑娘长大之后，如果他们夫妻间能相处融洽，那是最好不过的。
如果不能……那也是将来的事儿了。
夏侯淳雅听到沈故渊的问话，没有回答他，低头在纸上空白的地方随意地画了些线条，继而对炭铅笔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拿手去掰笔尖，把自己的手染上了一层黑色的炭粉。
“公主……”沈故渊忙拉住小姑娘的手腕。
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女孩儿，身份又这么尊贵，弄得满手脏污可真不怎么雅观。
梁姑姑也请求道：“公主，奴婢带您去洗洗手吧？再把裙子弄脏了，驸马该笑话您了。”
她这是在隐晦地提醒夏侯淳雅，不能在驸马面前出丑。
可惜小公主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她挣脱开沈故渊的手，把手里的炭铅笔凑到嘴边，啃了铅笔的外皮一口，粉嫩的嘴唇上立刻就沾染上了一团黑色。
沈故渊：……
有点想收回刚才心里那些怜惜的想法怎么办？
梁姑姑尴尬地看了沈故渊一眼，赶忙上前去阻止公主，哄道：“公主，时间不早了，太后娘娘还等着咱们去回话呢，把笔放下，我们回宫吧。”
夏侯淳雅依然不理会她，只是举起被啃坏了炭铅笔，将暴露在外面的炭条给沈故渊看，眼睛里充满疑问，很是吃力地慢吞吞说道：“这，个……”
沈故渊看了眼小姑娘黑漆漆的唇，吸了口气，说：“这里面是炭条，柳树枝烧的。”
夏侯淳雅眼睛一亮，“我，烧！”
梁姑姑着急道：“公主！”
完了完了！
公主这才头一回和驸马相处，就暴露出了脑子糊涂的本性，让驸马怎么看待她？！
原本想着过来学个画而已，公主是有绘画底子的，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顶多就是给驸马一个公主话少的印象。
虽说公主和驸马两人今后相处久了，公主的性子迟早会暴露出来，但是能拖自然尽量拖些时日，这也是太后的意思。
可谁能预料到，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公主她就……
公主的身份再尊贵，她也是个女儿家，既然成亲了，太后娘娘当然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被丈夫疼爱。
要是驸马厌弃公主，他表面上也许不会表现出来，可私下，必定不愿意常和公主见面……
一时间梁姑姑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拦在夏侯淳雅和沈故渊中间，道：“驸马爷，您若是有事就先去忙吧，太后娘娘记挂公主，奴婢这就要带公主回宫了。”
夏侯淳雅急了，但她又说不好话，心急之下，她一把拉住沈故渊的袖子，扯着他就往外快步走去。
沈故渊看了一眼被公主的小脏手弄上了炭渍的袖子，不发一言。
梁姑姑跟在后面恨不得跳脚，竟脱口喊道：“公主！您要是真喜欢驸马爷，那现在就跟奴婢回宫去！”
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出丑！
夏侯淳雅走得快，被她牵着袖子的沈故渊却慢悠悠地走着。
他虽然营养不良，体型偏瘦，个子却比小姑娘高得多，腿自然也长，即便被拉着走也不吃力。
这会儿，沈故渊反倒放平了心态。
公主和他想象中的确不一样。
但他能看得出来，小姑娘只是对炭铅笔感兴趣而已。
如果换了是正常人，应该会直接问他炭铅笔是怎么做出来的，可是如意公主因为语言有障碍，她大概不知道要怎么问问题，所以她的表现和常人不同。
而且，她似乎好奇心有点旺盛。
正常十几岁的人，是不会因为对某种东西有兴趣，就会把它拆掉的，甚至用嘴咬……
沈故渊无奈地摇摇头，算了，再多观察几次吧。
多几次之后，他才好确定这位小公主的智商，到底有没有问题。
梁姑姑还在后面着急：“公主！您听话，跟奴婢回宫吧！”
沈故渊正色道：“梁姑姑别急，公主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您替我解释清楚，我会看顾好公主的。”
他隐约能猜出小公主想做什么，但还需要梁姑姑确认一下。
“公主没什么意思……”梁姑姑眼神躲闪道。
“您这话骗骗小孩儿还成，”沈故渊一笑道，“公主是我妻子，她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她，再说了，公主是君我是臣，您难道还担心我欺负她不成？”
梁媛是有品级的女官，从小就照顾着如意公主，更是经常在太后那里走动，她见过的贵人数不胜数，即便是在面对朝中大臣的时候，也能镇定自若，可是此时，她却被沈故渊淡定的气场给惊到了。
驸马这样的表现，完全比得上京城里那些世家公子了。
沈故渊当初落魄得不像话，被公主救下的时候，梁媛是亲眼看见过的，而且也是她揣摩过公主的心思之后，提议让沈故渊做驸马的。
可如今的沈驸马，和那个时候看上去像个叫花子的穷小子，完全就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他们俩人说话的时候，小公主已经把沈故渊拉到了院子里的一棵柳树下。
垂柳的枝条仿佛帘幕一般在微风中摇摆，夏侯淳雅一手扯扯沈故渊，伸出另一只手去够树上的柳枝。
梁媛叹了口气，只得无奈道：“公主，她是想要驸马爷陪她一起烧炭条，她想自己动手，做那样的笔。”
沈故渊点点头，这答案和他所想的差不多。
小姑娘折柳枝不得方法，只是胡乱折的，沈故渊握住她的手腕，轻声道：“小心点，别伤着手了，叫人拿剪刀来，我来剪，要烧炭条，柳枝不能太细，公主在旁边看着就好。”
梁姑姑见状，欲言又止：“驸马，公主是个好姑娘，她只是贪玩，您……您别……”
作为一个大家闺秀，还是皇家公主，又不是三岁小孩，用嘴咬铅笔，还要去烧炭条什么的，这样的行为，在世人看来，当然是不合常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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