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社区服务中心出来，昭昭小心翼翼捧着一颗自己脑袋那么大的蛋，和隗小蔓去了一家咖啡厅坐了坐。
服务员是个妖怪，长得巨丑无比，黑皮肤，红头发绿眼睛，笑起来却很温柔，不过看起来更惊悚了。
昭昭一抬头，差点从座椅上摔出去。
隗小蔓在桌子底下踢了昭昭一脚，提醒她别这么没礼貌。然后冲对方笑了笑，很淡定地点了一杯卡布奇诺，问昭昭喝什么，昭昭连菜单都没看，哆嗦着要了一杯拿铁。
罗刹走了，隗小蔓料想她可能不了解，就解释了句，“这个是罗刹男，家养宠物，你可千万别说人家丑，人家主子会不高兴的。”
也是，养宠物的谁说自己孩子丑肯定是要生气的。
昭昭吞了口唾沫，“可是，这是鬼吧？”鬼也能养？
她杂七杂八书读不少，知道一些，应该是佛教里的一种恶鬼，以人肉为食，生为男则极丑，为女则姝美，能飞能走，速度非常快。是很可怕的一种东西。
隗小蔓笑了声，“这里除了人，别的都叫妖怪。其实就是个称呼，主要是妖怪这个词人类好理解一些。”
昭昭点点头，三观崩坏得整个人都有些懵。
“慢慢了解，”隗小蔓耸耸肩，“习惯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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隗小蔓是个话痨，一个下午都在给昭昭恶补这里的常识，顺带叙旧。
隗小蔓过得特别孤独，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熟人，话特别多。
昭昭和隗小蔓告别回家的时候，对这里已经大概有了个了解。
虽然还是听得糊里糊涂。
但有件事，却是很要紧。
这里靠驱妖驭妖为生，是门学问，所以大家要上学，尤其开出高等级的妖怪，起初它被封印久了灵力弱，可能还比较好控制，靠着契约能约束一二。但妖怪毕竟不比人类重契约精神，控制不好就会害人害己。
昭昭中四级的灵物已经算是中阶灵物了，叮嘱她赶紧报个学校。
隗小蔓已经拿到了初级资格证，暂时不用再往上考了，现在在旅游公司上班，她给了昭昭一个联系方式，是她上学时候一个关系不错的老师，可以先上一个补习班，等着九月份开学。
没想到自己死了，也逃脱不了上学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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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怀里抱着那颗蛋端祥了许久。
蛋壳薄脆，仿佛一碰就碎，蛋好像大了一点，里面的红色血丝一样的线似乎更密更亮了，蛋壳也从乳白色变成了粉色。
隗小蔓说，把宠物养死了很麻烦，妖兽不是普通的无意识的宠物，滴血的环节，其实是签订契约的环节，两方生命有一部分是共享的，所以养死了相当于杀死一部分自己。
这世界很早之前，其实是妖怪的世界，后来人类诞生了，神造人，造得太完美了，人被称作地神、神子、影子神，神是不会死的，阴阳一体，死是生，生就是死，魂灵不消。
无论是神话还是民间故事，都有一个叫做地狱或者阴间的地方，从这里投胎转世，再生为人。
但其实地狱是不存在的，只有破生城，人死后，就住在这里，修行、攒功德，再世为人。
人是唯一能穿梭两界生生不息的生物，优越感也强，后来不堪被妖怪们奴役打压，一批能人异士联合造反，镇压妖类，于是人类大盛，之后几次爆发战争，你争我夺互不相让，现下算是平和状态。
只是牧妖和养宠成了两大流行风尚，牧妖就是猎杀野妖供自己驱使，风险比较大。一般厉害的人会去，不用赌自己运气，全凭实力。
养宠就是政府支持的项目，妖怪管理局对人类管理局签订的丧权辱国条约，之前大战被俘虏封印的妖怪，需要和人类签订契约才能重新解除封印。
人类寿命短，死了的话，契约就自动解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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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问过社区服务中心的接待员，问：“这个蛋怎么办？”
“知道孵小鸡吗？”接待员也没经验，第一次开出蛋来，只能硬着头皮，“应该差不多。”
昭昭当时还“啊？”了声，这蛋她孵啊？
想了会儿，脑子乱糟糟的，索性不想了，最后叹口气，把蛋抱在怀里睡着了。
做了个梦，梦见乔琰哥哥了，她丈夫，是个严肃得有些冷酷得男人，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十一岁，自己九岁，干妈从孤儿院带回来的孩子，她好开心啊，这个哥哥长得好看。
内心深处泛出一层一层欢喜的涟漪，她那时候就莫名觉得，她好喜欢他。
然后一喜欢，喜欢了一辈子。
他从来都是冷冷的，昭昭自己没皮没脸，最常做的事情就是，隔着老远的距离，拖着腔调一边欣喜如狂地叫他“乔——琰——哥——哥！”一边张开双臂朝他扑过去。
他很不情愿，每回都是无奈地接住她，只是怕她摔倒。
后来结了婚，昭昭忍不住好奇问他，“你小时候是不是特别烦我啊？”
他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嗯”了声。
昭昭佯怒，捶他，“你不喜欢我，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乔琰有些无措地抱住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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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枕头上都是眼泪。
她好想乔琰啊！虽然他总是冷冷的，也不说话，但每次看见他的时候，昭昭就觉得像是凝了千万年的欢喜在心里，然后一齐盛放。
怀里东西动了动，昭昭才猛地想起来自己还揣了颗蛋，别给碰碎了。
忙掀了被子看，那颗蛋已经变成了血红色，薄脆的表壳像是变成了某种坚韧的皮，里面有东西顶了出来，顺着表壳游走。
就好像怀孕的时候，小宝贝手脚顶着肚皮踢腾一样。
不会是要破壳了吧？
昭昭看着觉得恐怖极了，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逃到卫生间去，定了好一会儿神才手脚哆嗦地洗了脸刷了牙。
最后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感是温热的，好像还是活着一样。
这两天接收了太多奇怪的东西，一会儿觉得没什么，一会儿又觉得可怕，心神不宁，这一刻只剩下虚脱。
好一会儿，叹口气，算了，谁不是糊里糊涂的来去，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终于觉得不怕了。
回了卧室，床上那颗蛋已经破了壳，床边坐着一个半米高的小孩，面目青白，泛着冷意，脑袋上两只短耳圆的耳朵，獠牙尖利地探出来。
他似乎在发呆，目光虚无地盯着空气，听见门响，才凝聚目光看向她，口吐人言：“昭昭。”
昭昭想口吐白沫。
下一秒摔上门，转身撒丫子跑，一路跑下楼跑到外面街道上，盯着外面车水马龙，然后才弯腰扶着膝盖，张着嘴，喘了口长气。
隗小蔓昨天告诉她，实在理解不了就把那些妖怪当动物就行了。
这些动物长相奇怪，思路清奇，性情古怪，大多不会说话，但都有特殊能力，能力大小看品种和灵力。
中四级不高不低，说昨天见的罗刹男属于高四级的，因为速度特别快，所以经常被指派去干送快递的活儿。
四级属于半开灵智，所以那些罗刹不通人性，只会干些固定刻板的事情，能说人话，但是得学习很久。
但那颗蛋竟然孵出来一个长着兽耳的小孩，小孩还会说话，一开口就叫她名字，简直是一点心理防备都没有，吓也吓死了。
昭昭还没缓过来，直起身的时候，一屁股蹲摔在地上，那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还有翅膀，悬浮在半空，冷冷地觑着她。
昭昭和他对视了一眼，莫名觉得他目光像乔琰，那种思念和熟悉感冲淡了恐惧，她稳定心神后，摇了摇头。
这眼神……
她试探问了句，“你饿了？”
不会要吃奶吧！
昭昭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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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嗯”了声。
昭昭挠了挠头，旋即觉得自己离谱，他是妖，又不是人，虽然很小，但都会说话了，“那你吃什么？”或许是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孩子，昭昭一瞬间母爱泛滥，虽然还是有点没办法接受，不过心里总归是有些不忍心。
“随便。”小孩说。
昭昭就说：“那，去超市买点菜吧，我回家做饭给你吃？”去外面吃，她没那么多钱。还好小孩没抗拒，点了点头。看来是和人吃一样的东西的。
她离他有一米远，还是有些抗拒，心里很忧愁，她昨晚才算过自己的钱，满打满算也就两百块钱，按照19年物价，不赶紧赚钱，早晚得饿死。
现在还要养小孩……
昭昭看了飞在半空饿得满脸戾气的小孩，叹口气。
隗小蔓说，签订契约后，除非她死，不然是不可能和自己宠物分开的。
得赶紧想办法赚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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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超市，超市禁飞，小孩只能落到地上，他走路不怎么稳，小胳膊小腿的，差不多也就人类婴儿一两岁的样子，昭昭看他走了一会儿，生怕他摔倒了，最后母性占了上风，也顾不得害怕别扭了，把他抱了起来，放在手推车上，柔声说，“你……乖乖坐着。”
小孩顿时皱了皱眉头，似乎还没人敢这样对他。
不过他记忆似乎缺失了什么，总觉得少了些东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只是看了昭昭一会儿，旋即放弃了这个念头，倒是真的乖乖坐着了。昭昭被他这样的反应弄得想笑，倒真觉得不是很怕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昭昭一边推着小孩往前走，一边问，看他发呆，还伸手过去捏了捏他的脸。
小孩冷然地看着她，似乎觉得冒犯了，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摇了下头，“不知道。”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嗯。”
还挺冷酷。
“叫阿尧？”乔琰的小名就叫阿尧，说到这里，昭昭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这小孩，真的是越看越像，尤其那副不理人的冷气场。
“随便。”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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