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九爷也不知道陈皮究竟是怎么了,他发现除了丫头以外的人和陈皮说话,陈皮一概不理,而丫头只是叫了他一声,他立马就会站起来,走到丫头面前。
二月红在第二天早上就从幻境里挣扎着清醒了,整个人挺尸一样地躺在床上,直到丫头端了洗脸水进来,坐在他床边询问他的感觉,他才仿佛上了发条一样,坐起来猛地将丫头揽入怀里,手上用得劲极大。丫头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只以为他是做了噩梦,轻声细语地安慰他。
二月红缓过神来后愧疚地揉着她的肩膀,说了声“对不起”,抬眼看到陈皮木头人一样地站在那里,平日里的狡猾机灵劲消失殆尽,瞬间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连忙唤道:“陈皮,陈皮,陈皮!”
最后一声他的声调有些高了,陈皮这才将目光从丫头身上移开,落在二月红身上。二月红问丫头:“陈皮这是怎么了?”
丫头摇头:“我不知道,小阅和九爷都看过了,也不清楚。谁跟他讲话他都不理,就是一直跟着我。”
二月红皱眉,朝着陈皮招了招手:“陈皮,过来。”
陈皮挪动着脚,站在他的面前。二月红看着他,目光如镜:“我是谁?”
陈皮道:“师傅。”
二月红看向丫头:“她是谁?”
陈皮道:“师娘。”
“你是谁?”
陈皮愣了一下,好像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很难似的,他想了一会儿,才道:“陈皮。”
二月红问:“你为什么要停顿,你真的知道你是谁吗?”
陈皮只是茫然地看着他,叫了一声:“师傅。”
二月红穿上衣服,站在陈皮的面前,领着他在桌边坐下,丫头给他们两个人倒了杯茶,在二月红身边坐下。二月红说话的声音十分的平静,声调低低的,有点让人昏昏欲睡的感觉。
“我问你,你是谁?”
陈皮这回没有迟疑了:“陈皮。”
二月红问:“你现在在哪?”
陈皮道:“红府。”
二月红道:“来红府之前,你在哪?”
“矿山,青乌子的墓里。”
“你在那里干什么?”
“我们去看那儿为什么会有尸蛾子。”
“那,在青乌子里的墓里,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陈皮又不说话了,但是眼神却慌乱了起来,嘴唇嗫嚅着,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无声地念叨着什么。二月红皱眉,伸手去碰他:“陈皮!”
陈皮一把挥开他的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身子往茶桌底下滑去,疯狂地摆着头,他似乎头痛到难耐了,用头去撞桌子。二月红一把抓住他,把他拉了起来,低声吼道:“陈皮,你好好想想,你到底看见了什么,你自己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丫头扯住他的袖子:“二爷,冷静点。”
二月红看了她一眼,无奈道:“我就是冷静,才会逼他想。丫头,他陷在心魔里,想逃避心魔,却出不来了!”
他说着扭头去看陈皮,语气却没有了刚才那么具有逼迫性:“陈皮,师傅问你,你看到了什么?放心,师傅在,师娘也在。”
陈皮颤颤巍巍地抬头看他,看他好一会儿,平日里总是会闪过几丝戾气的眸子委屈地看着他,陈皮放下手抓住二月红的衣袖,抓得极紧,仿佛这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断断续续道:“师傅,师傅,师傅,我看到、看到师娘不见了!她突然就不见了!然后你也不见了!你们都不见了!师傅,徒儿以后一定乖乖练武,再不到处跑,你别丢下我…”
二月红愣了愣,丫头也愣着了,两个人缓过神来,瞧见陈皮眼泪汪汪的,鼻子红红的,平日里惹是生非的小霸王哭了出来。丫头有些心疼地拿帕子擦了擦他的眼泪,二月红觉得又好笑又难过,哭笑不得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劝他道:“我不丢下你,你看着,我是不是在这?你师娘是不是在这?”
陈皮看了他两一眼,点点头,二月红又问:“你缓过来了么?我是谁,你是谁,她是谁,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连问出几个问题,陈皮答道:“您是师傅,这是师娘,我是陈皮。咱们之前下墓,进了陨铜,结果咱们都陷到了幻境里。”
二月红叹了口气:“看样子是缓过来了。”
丫头好笑地拍拍陈皮的脑袋,调侃道:“怎么,这么不信任你师娘啊,我哪能就那么随便地消失呢,陈皮,你说说,是不是要补偿我?”
陈皮笑笑,吸了吸鼻涕:“那我,多捉点螃蟹给师娘?”
丫头笑道:“好哇。你快去洗洗脸,把脸洗干净了,再去给我捉螃蟹。”
陈皮点头,拿衣服袖子擦了一下脸,又跑出去了。
丫头看看二月红,走到一边拿毛巾浸了水,二月红走过来拧干毛巾洗脸,就听到丫头有些难过地道:“陈皮是个好孩子。”
二月红也有些沉重地点头。平日里他对陈皮态度严厉,是因为看不惯他眼里冒出来的狠毒,陈皮这个人,睚眦必报,不是善类。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内心深处,干净的地方还是放着他们两个人,一个不辞而别就能让他精神崩溃。
二月红也不知道该说他是什么了。
张启山还没有醒来,尹新月守在他床边,看着他的面孔,忍不住叹气:“我说你啊,二爷都醒了,陈皮也醒了,怎么就你,还不醒呢?”
她趴在他枕头边,拿手描绘他的五官,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看他,真是越看越欢喜,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他坚毅,强大,懂得守护他人,爱国也…似乎爱家,总而言之,她十分的喜欢他,想要和他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所以啊,张启山,你赶快醒过来啊,醒过来,我们就回张府,如果你愿意,我们就结婚,然后,过一辈子。
解九爷看着张副官把睡着了的蒋阅送上床,给她盖好被子又出来,在大堂坐下,就问:“你们在幻境里都看到了什么?”
副官摇头:“说不准。我们在幻境里面看到的,似乎都是我们想象出来的东西。我们进入了陨铜,拿到了青乌子墓里的陨铜之后出来,结果又进入到了另一个陨铜世界,那个世界同我们这个世界十分相似,但有些地方有不一样。我们看到的结局,似乎都是我们臆想出来的。”
九爷问:“什么结局?”
副官缓缓道:“长沙城被日本人攻陷,百姓流离颠沛,大部分都被日本人屠杀,生灵涂炭,所过之处民生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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