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九爷应该算是九门里最小的一个家主了,还未成年就已经开始当家,如今更是将解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张启山让解家下人前去通报一声,自己就坐在前堂,手里端着茶杯,反复地想怎样才能劝到二月红,让他同自己一块儿下墓。
解九爷请人进书房里详谈,张启山正想直入话题,九爷看着蒋阅却笑眯眯地问:“难得见佛爷带了女子到我这儿来,不介绍一下?”
张启山看了一眼蒋阅,蒋阅弯眉笑道:“我叫蒋阅,是佛爷的远方亲戚,最近才到长沙来玩。”
解九爷看看张启山,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张启山沉了口气,将这几日他们搜集到的信息说了一遍,听后解九爷道:“那看来确实需要二爷一同去,那么佛爷的意思是,让我去劝劝二爷?”
张启山点头:“正是,不过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九爷帮忙。”
“请说。”
“我想知道,二爷夫人的病,怎样才能治好?二爷是因为夫人才不肯出山,所以我想,倘若夫人的病治好了,二爷会不会帮我们这个忙。”
“成。不过咱们首要任务,还是要让夫人去劝二爷。”
“嗯。”
解九爷看了看怀表:“这个时候二爷应该在梨园,不如我们现在去?”
张启山点头。一行人出了解府,一路到了红府。
红府的下人通报了丫头,丫头缓慢地眨了眨眼,二爷不在府内,这几位爷怕是要走空了。
她来到前厅,解九爷和佛爷唤了她一声,丫头笑了笑,蓦地瞥见佛爷手边坐着的一个穿着素白茶服的少女,不由得惊讶。
蒋阅朝她笑了笑,丫头愣愣地回给她一个笑容,解九爷看着,眯了眯眼。
丫头在一边坐下,张启山问:“夫人最近身子好多了么?”
丫头按了按手腕:“好多了,谢谢佛爷关心。”
张启山道:“那就好。”
丫头不喜寒暄,只道:“佛爷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张启山道:“我确实是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他说着顿了顿,丫头会意,遣退了下人,张启山又道,“如今国难当头,日本人对我们长沙虎视眈眈,而在长沙附近,有一座矿山,里面似乎有日本人想要的东西。我们不清楚日本人到底想要用它来做什么,但以防万一,我们需要抢在日本人之前拿到里面的东西。但是,我们对这矿山不甚熟悉,而这矿山又十分的邪,所以还得请二爷出手相助。”
丫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做心理挣扎,问道:“为何一定得是我家二爷?”
张启山道:“实不相瞒,二爷的祖辈曾经下到过矿山。”
“可二爷的祖辈,他们去矿山的,没有一个是活着回来的…”
如若二爷随他们去了,也回不来了,她怎么办?
解九爷不讲情地道:“大厦将倾,独木难支,现在长沙城即将面临生灵涂炭,到时候,如果日本人抢先拿到了矿山里的东西,那就有可能是整个长沙城的覆灭。看着身边熟悉的人在炮火里和自己说再见,夫人,您觉得二爷会好过吗?所以就算是为了二爷,还请夫人鼎力相助。”
他一字一句不说像是劝导,反而更像是威胁。威胁一样的对她说,你忍心吗?二爷平日里是如何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好和平不好战争,倘若那一天真的到来,日本人攻城,二爷定会带她离开,可他的心,也会时时刻刻地牵挂着整个长沙。那么你真的忍心吗?在长沙被日本人侵占之时,二爷如果半夜惊梦,心怀愧疚度过下半生,即使你们俩都和平,那二爷的心会好受吗?更何况,你的身体这么差…
丫头咬了咬嘴唇,几个念头在她心里盘旋来盘旋去,她不希望二月红出山,怕他受伤,但也不希望长沙城覆灭成真。
国与家,她只能选其一。
想着,她就觉得自己胸都闷了起来,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种抉择会落在她的身上。
“我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没有办法替我们二爷做主…”
“我张启山用我的性命担保,只要二爷出山,我必保他平安回来,不受丝毫损伤!”
“佛爷你…!”
为何她都这么说了,张启山还是不放过她不放过她家二爷?!
气急攻心,丫头只觉得胸口发痛,一口铁腥味直往她口中鼻中窜去,势如破竹,她一口血吐了出来,难受地抓住了手边的桌角,整个人往前倾着,就要倒下去。
蒋阅上前几步连忙扶住她,趁机把住了她的脉,紊乱不堪,虚弱不堪!
解九爷唤人过来,二爷的管家拿着药,将药注射进丫头的体内,丫头的脸色发白,但是似乎疼痛少了些许,渐渐地缓了过来。
什么药,有这么好用?
“夫人,你感觉怎么样?”张启山问道。
丫头扯了扯嘴角:“好多了。”
管家松了口气:“那就好,夫人,你刚才可把小的吓坏了。”
丫头又笑了笑,蒋阅在椅子上坐下,问:“夫人这病多久犯一次?”
管家看了眼托盘里面打碎了瓶颈的药瓶道:“几乎天天都会犯,只不过,一开始用上这个药,会管用个两三天,但是后来,好像就不怎么管用了。”
解九爷拿起那瓶用完了的药,里面的液体无色,他端详了一会儿,问:“这是什么人给开的药?”
管家道:“是陈皮请的洋大夫,叫裘什么的。”
九爷问:“他有说是什么病吗?”
管家道:“有,是什么慢性…哦,慢性疲劳综合征。”
有这种病吗?
作为一个想要行走江湖的大夫的蒋阅深表怀疑。
“就是咱们说的体虚差不多的意思。”管家解释道。
蒋阅偏头表示不信,朝九爷伸手:“九爷。”
解九爷看了她一眼,将手上的药瓶递给她,蒋阅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瓶子里面的液体发出淡淡的酸味,她摸着药瓶,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道:“夫人,注射药品之后,是不是感觉身体的痛缓解了?”
丫头点点头,蒋阅皱眉,面色难看地又问:“用这种药有多久了?”
管家道:“快有十天了。”
蒋阅手上蓦地一用力,那药瓶在她的指尖化成碎片,玻璃片扎进她的手里,声响吓了周围的人一跳,张启山问:“怎么了?”
蒋阅冷静地拍拍手,将手上的玻璃碎片拍掉:“这种药不准再用了,再用,会死人。”
丫头错愕地看着她,这是陈皮找来的大夫开得药,按理说,不会有任何问题才对。
“至于陈皮找来的那人,叫做裘德考,他手下有一个日本女人。夫人你用的这种药,叫做吗啡,鸦片里面就有这种东西。只有镇定作用,用久了,还会上瘾。”蒋阅站起身来,“这样,九爷先回家,找找哪里有灵芝鹿活草之类的药,找到药材,我就有办法救夫人。佛爷和我等在前厅,等二爷陈皮回来。至于夫人,回房好好休息。”
她淡定自若地指挥好一切,丫头听话地点点头,侍女扶起她,正要回房,又听到她道:“对了。管家最好将剩下的所有药剂秘密送到张府,夫人,如果陈皮回来径直去了你那里,麻烦您叫人让他来前厅。不要说任何事,也不要怪他,直接让他来前厅,我想他不是故意的。”
丫头偏头看了一眼她,蒋阅穿着白色的茶服,很朴素的一件衣服,穿在她的身上,竟然莫名地有一种全天下最华丽的衣服的既视感。明明是一个小女孩,却偏偏有着女王的气场,叫人不由自主的臣服。
解九爷“领命”回去,蒋阅和张启山往前厅一坐,丫头吩咐了下人,不管是二爷还是陈皮回来了,让他直接进前厅。
张启山喝着茶,看着面前泰然自若的少女,这就是张家人真正的模样吗?处事不惊,始终掌控全场,让所有人都仰慕。好笑的是,明明他是张启山张大佛爷,是九门之首,而刚刚她那样说话,就像是在命令一样,他却产生不起任何不满的情绪,好像她本该如此。
张副官看了眼蒋阅的手,让管家帮忙准备了药,放在蒋阅手边。
蒋阅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手,不以为然道:“我都伤惯了,还要擦药?”
张日山道:“现在已经是四月初了。”
蒋阅默默噤声,自觉地上药。
是啊,四月初了,再过几日,她就该上火车回张家了。
蒋阅敲着椅子扶手,合上眼就想睡觉,张副官把东西都收走,又站回张启山身后,
等了一会儿,陈皮出现在门口,看着前厅里坐着的两个人,就想离开。
张启山扬声叫住他:“陈皮!”
陈皮回头,不情不愿地向他弯腰:“佛爷。”
蒋阅笑道:“又见面了。进来吧。我们想和你说点事,有关你给你师娘的药。”
陈皮眯了眯眼睛,果然走了过来,在一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蒋阅道:“首先你要答应我,在我告诉你这件事之后,不准没有佛爷的允许,不准出这个门槛。你做得到吗?”
“你说不说?”陈皮冷冷地看着她。
蒋阅笑意暖暖:“至少我也要得到保证啊…”她说完又轻笑了一声,语气欢快,“哎,我真是傻了,跟你要什么保证,你要是真出去了,我把你打晕了带回来不就行了吗?”
陈皮心一沉,蒋阅缓缓道:“裘德考你认识吧?”
陈皮点头,难得好脾气地等着她说下去:“那么田中凉子,你也认识吧?”
凌言当初出去玩的时候,正巧碰上一个日本女人与陈皮对话,他闲得慌,干脆就跟了过去,才知道的这些东西。
蒋阅道:“你师娘的药是他们给的,可你知道吗,他们给你师娘的药叫做吗啡,鸦片里面就含有大量的吗啡,连用3~5天就会产生耐药性,七天之后就会上瘾。你师娘到现在用了多少天,是不是连用,你比我清楚。”
陈皮狠狠地一砸扶手,嘴里咬牙切齿地念出裘德考的名字,紧接着起身一脚踹翻了椅子,就要跑出去。
蒋阅悠悠地道:“现在去找人算账,还不如好好地去给你师娘认个罪,知错就改,你师娘肯定不会怪你的。”
陈皮斜眼看她,终究接受了她的说法,在门前立了片刻,转身找他师娘去了。
张启山看着蒋阅就道:“二爷这边我来就行了,你看看解九那边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好。啊对了,佛爷,挑明之后,你可以和二爷说九爷已经找到了救丫头命的药,但是那药只有一位高人才会用,在你找到那位高人之前,那药万万不可动。”
张启山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蒋阅这才解释道:“我有办法救丫头,但是需要九爷找到的那些药,而且,四月中旬我就要回一趟家了,估计得到五月才会回来。”
她真的有法子救丫头?
张启山表示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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