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的运气是好的,蒋阅准备动身的前一天,解九爷差人过来说北平的新月饭店开拍鹿活草,问蒋阅行不行。蒋阅当然是点头了,只是叮嘱他们鹿活草在她回来之前,只要丫头没死,就别去动那棵鹿活草。
蒋阅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理由的,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能够治好一种病的药,除非是和其他药放在一起,功效大大提升。所以她找这种鹿活草灵芝之类的草药,也不过是打算用自己的血浸泡过,再服用,吊着她一条命,终究吊不了多久。
第二天二月红、丫头、佛爷、八爷上了去北平的车,蒋阅一个人上了去广西的车,一行人在火车站分别。
坐了一天一夜的车,蒋阅到巴乃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感觉自己颠了一路,骨头都被颠散了。一伸手一弯腰,就能听到“咔咔”的几声响。
她一路走回了张家,张家前依旧是一座山,她翻过悬崖,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脚下的万丈深渊,摔下去就粉身碎骨,每次她走这里都是心惊胆战的。
不过也确实,没有学好的人是不会敢过这个悬崖的,这座悬崖在很大程度上阻止了张家人的出行。
再往前穿过树林,张家的朱漆大门就出现在了眼前。
蒋阅不走寻常路,一跃而起翻过墙头,却立马被不远处巡逻的张家人逮了个正着。
“异麟女大人!”几个张家人恭恭敬敬地喊了她一声。
蒋阅连忙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嘘。保密保密。我去吓吓张海盐。”
几个张家人面面相觑,怎么办,他们的异麟女大人自从入世之后就变得异常幼稚,之前那个高冷成熟的异麟女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小孩子心性的蒋阅。
尽管无数吐槽,这几个张家人还是十分给面子地点点头,保密了。
但蒋阅却先把自己的背包往异麟楼的大堂里一扔,然后悄咪咪地跃上书房房顶,掀开砖瓦,张起灵颀长的身子静静地站在她的视野范围内。
在外面玩了那么久,回来的第一件事果然还是去找他。张起灵呀,是不是在她身上下了蛊呢?要不然她怎么一看到他就觉得心情好了起来,眼睛酸酸的却又想哭?
蒋阅想了想,扮成另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女人,从房顶上下去,笑眯眯地敲开了书房门。
张起灵站在门口,蒋阅正想开口说:“张族长,好久不见。”张起灵却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地伸手取下了她的面具。
蒋阅:“…”
张起灵把手里的面具收起来,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书房。蒋阅撇撇嘴,跟着他走进去,就看见茶桌上放着杯刚倒出来的茶,还有一些小零嘴。
蒋阅在桌子边坐下,喝了一口水,道:“长沙那边有个矿山,是青乌子的墓。里面有陨铜,就是这样的。”
她从怀里拿出当时从青乌子的棺材里拿来的小陨铜,张起灵接过去,打量着,须臾放在桌上,蒋阅道:“这陨铜掉下来落在了三个地方,一个在长沙附近,一个在长白山,还有一个,我估计在西王母那儿。所以我是这么想的,成年礼完了之后我就回到长沙把该做的做完,再之后我就到柴达木去看看。”
张起灵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小吃,轻声道:“张海盐外出任务买的。”
“嗯?”蒋阅扫了一眼,里面有青梅脯和桃肉脯,绿豆糕和娥皇女英鱼糕等,都是她喜欢吃的。她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头,“张海盐什么时候知道我喜欢吃这些了?”
说是这样说,她却也没想太多,拈了几块就和张起灵聊起之前在长沙看到的事情。
在家里呆了两天,成年礼当天上午卯时,蒋阅就又被张瑞云从床上扯了起来,一把扔在梳妆台前,紧接着张瑞蓉就拿起了梳子,对着她的头发就是一阵毫不留情地薅。
蒋阅捂着脑袋从椅子上站起来跑开,惨兮兮地看着面前两个凶神恶煞的女人:“瑞云姐,大长老,我没有招惹你们吧?”
张瑞云上前一步就要揪她的耳朵,只可惜蒋阅已经不是当年的蒋阅了,迅速向后一躲,警惕地看着她们。
张瑞蓉指了指一边托盘里放着的喜庆衣服:“成年礼!”
蒋阅:“我当然知道!可你们也不用这么狠吧?我头发都要掉下来了!”
张瑞云怒吼:“怎么可能,你到底过不过来?!”
胆小如鼠的蒋阅以光速坐回了原位。
张瑞蓉让她合上眼,帮她化妆,幽幽的叹气:“以往到我们张家来的异麟女,她们的成年礼都是婚礼。”
蒋阅:“我知道啊。”
张瑞云帮她挽起发鬓,插上各样的珠宝:“过了今天,你就是咱们张家的人了,你做好准备了么?”
蒋阅轻笑:“从十四年前我来到张家,张海千告诉我异麟血的宿命,我就做好准备了。”
换句实话说,她这个准备,一做就是…
上千年。
涂好腮红,盖上盖头,穿一身红装。直到酉时末,由人牵着,她走出房门,走出异麟楼,一直走到张家正厅。
她低着头,看着脚下,一步一步走得极慢,极稳。
张起灵牵起绣球的另一端,高堂上,是五位长老和蒋阅父母,门外,是张家众人。
耳边是婚庆司仪敦厚温柔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念着从古时候就流传下来的话,这些文字话语经过岁月的沉淀,带着浓郁的古风气息掠过他们的大脑。
张起灵阖眸,他一生漫长,兆载永劫,世事变迁,生死长夜,经历数道轮回,失去所有,换来一个她。
以天为证,无论再有多少个千年,他还是会找到她。
以地为证,无论她是美丑,是健康或是残疾,是高高在上还是卑微尘土,是名垂千古或是辱身败名,他会用尽一生,尽全力,陪伴她,照顾她。
以万物为证,若他再做出如同当年一般的作为,就神形俱散,化作万物,永不入轮回道。
蒋阅抿唇,心像是被人用棒槌敲打皮鼓一样,跳得厉害。
她似乎并不是第一次拜堂,每个动作她都很是熟练,她又确实是第一次拜堂,唯一的一次。
三拜九叩,她对着台上长辈,献香,叩首,虔诚地闭眼。
“吉时已到。”
“一拜天地——”
天地为证,吾之所言,发自肺腑。愿我爱的人、爱我的人岁岁平安,不论经历多少浮沉,依旧保持一颗干净透彻的心。
“二拜高堂——”
长辈为证,从今往后,夫妻齐心,其利断金。相互扶持,走过漫长岁月,不抛弃不放弃。
“夫妻对拜——”
万物为证,心之所向,仅此一人。愿岁月所有的美好都能够拥抱他/她,所有的阴暗都远离他/她,而我,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伴其左右。
“送入洞房——”
直到坐到床上,蒋阅都还有一点懵。
她成亲了?
对象是张起灵?
她真的和张起灵成亲了?
感觉自己在做梦怎么办?
不过,刚才的仪式对她来说极其神圣,她所想的所有话,都是最真实的想法,上天垂怜,愿一切风平浪静。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蒋阅摸了摸肚子,身在张家,平安无事简直就是梦一样的存在,这些东西想想就好了,不要给予过多的期望。
她撩开盖头,直往茶桌跑去,要不是中午她偷偷摸摸地吃了点零食垫垫肚子,否则等会儿张起灵进来,看到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茶桌上放的都是她喜欢的,蒋阅拿来就吃,实在觉得干就喝茶,喝完了继续吃,大有一扫而空的趋势。光吃她还不够瘾,派凌言出去帮她拿了本书,边吃边看书。
于是当张起灵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蒋阅跟个老鼠一样地坐在桌前手嘴不停,边上摆了一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他就知道她绝对不会乖乖地坐在床上。
更奇的是,她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又把本来放在头上的盖头给挂了下来,一副乖乖女的样子。
张起灵:“…”
他极其无奈地走过去,拿喜秤挑起她的盖头,又自然地捏了一把她的脸,然后摸到了一手的胭脂水粉。
张起灵把她头上的东西都取下来,十几年前参加祭祀活动的时候她就不喜欢头上有东西,今天戴了一天,辛苦了。
他在一边的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坐在她身边,淡淡道:“吃吧。我不动你。”
蒋阅:“好哇。”
于是成婚当晚,躲在墙角偷听的张海盐和张瑞蓉蹲了一晚上,蹲到脚麻却只听到寥寥数语,类似“睡觉”“别吃太多”“长沙怎么怎么怎么了”,就没了。
第二天张海盐愤愤地对着张起灵道:“你这家伙怎么就不做点什么呢!我蹲了一晚上,起都起不来了!”
蒋阅:“我诚心诚意地邀请你再蹲一个晚上,报酬是臭豆腐一碗。”
极其不喜臭豆腐的张海盐:“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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