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教导之说

    安倍晴明,被誉为历代阴阳师中最优秀,最杰出,最伟大的一个,他的能力远远超过任何一代,任何一个阴阳师,尤其是白狐之子的身份更为其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夏目贵志崇拜并且向往着安倍晴明,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在得知能够见到安倍晴明的时候,温柔的脸上溢满了笑意。

    夏目这么单纯,到时候别被晴明耍着玩吧……想起友人的性子,在看看面前的一脸笑容的少年,活了两辈子,加起来年纪已经快奔四的牧野琼的“长辈情怀”油然而生。

    不过撇除其他因素,安倍晴明的确是难得的老师,而且夏目贵志天生灵力强大,即使是在平安时代也可以称之为出色,本就是可造之材,相信晴明一定会喜欢这个弟子的吧。

    几个月的功夫,只要用心,足够学到许多理论知识。毕竟最重要的还是实战经验,这一点,牧野琼相信夏目贵志应该已经具备了不少。

    “不知道晴明公是怎样的人?”夏目贵志抱着斑,有些好奇地问道。

    狡猾,爱玩,不正经,喜欢捉弄人。这些当然不能说。

    风流,灵力强大,有正义心,乃大毅力者。套路化的语言更像是歌功颂德,那些正史野史中记载的,大而空泛。

    白狐之子,天生白发。少时身世坎坷,历经艰苦,后幸逢名师教导,一战成名。友爱同门,关心挚友,体贴家人。这些都是以牧野琼个人的见闻来评价,然而在世人的眼光中,大阴阳师安倍晴明更多的是跟神秘莫测挂钩,在守护着平安京的同时,也得到了很多人类的“畏”——妖怪争夺的对象。但与其说是敬畏,倒不如说是畏惧。

    人之惯性。畏惧那些比自己强大的事物,畏惧那些异常的、不合群的东西。史官们用一支笔在史书上描绘,肆意挥墨,写下的都是众人眼中的印象,掺杂着自己的猜想。然而真正的晴明,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描述的?

    “晴明他啊,见到了,你就知道了。”牧野琼轻声说着,声音如同天边一缕轻云般飘远,亦如那段勾起的心绪。

    -

    “你为何在泽畔哭泣?”

    深夜古桥,阴雨绵绵,行人稀少。年幼的琼姬陪同着母亲去贵族府上除妖,漫步在烟雨霏霏的冷冽夜气中,就看见白发的孩童蹲在河边,轻声地抽泣着。年幼的琼姬挣脱了母亲的手,迈着优雅的小步走到安倍晴明身边。

    “我在思念我的母亲。”他人的到来让白发的男孩止住了哭泣,他很快镇定了下来,月光下他的眼角带着斑斑泪痕。

    “白发者,不详也。”

    年幼的琼姬只知道重复书本上的话语,不知道说出口的话语会如何伤人。又或许这种伤人的话语男孩听多了,麻木了,所以并未作出任何过激的举动。琼姬看着那孩童就像是幼童看见了新奇的玩具一般,没有恐惧与害怕,有的只是新奇与探究,所以疑问的话语脱口而出。

    “慎言,琼。”美貌的妇人目光中仿佛盛满了漫天的星斗,深邃而神秘,她望向那边的白发孩童,目光渐渐变得空洞,话语慢慢从口中溢出。只是琼姬无法听懂母亲的语言,那是神明的语言,只有正式的星见才能够掌握,所以琼姬只能是一头雾水。

    “漫天星斗告诉我,他会有一番非凡的成就的。”

    琼姬的母亲在初见时就已经给安倍晴明下了定论。

    “我母亲大人说你会变得很厉害。”琼姬深紫色的眸子细细地打量着男孩,“你很想念你的母亲,她去哪儿了?”

    “一个遥远的地方。她不会回来了。”

    白狐葛叶,在儿子还年幼的时候就抛弃了安倍晴明,潜入了最深的丛林中,不曾再出现过一次。

    “既然我的母亲大人说你会变得很厉害,那么就一定会是真的。她说的厉害,大概是凌驾于万人之上?”

    万人之上,万妖之上,万鬼之上。

    -

    唐破风式的装饰屋瓦尚且崭新,庭院里的青草一茬一茬地长。春草在春风中摇曳着,阳光洒落,抖落一地金黄。

    穿越草丛中的羊肠小径,就能够到达外院。高大的老藤树伫立在小径的右侧,迟开的紫藤将树梢点缀得美轮美奂。树下,穿着白色狩衣,鹅蛋脸,脸敷□□,细长脖颈的漂亮女人正握着一把笤帚,慢悠悠地扫着庭院。

    小径深处,三五个穿着和服的漂亮女人端着盆子,优雅地从廊中走过,步履轻盈,身姿曼妙。

    “这些……都是式神?”

    夏目贵志迟疑后开口。因为先前所见名取先生的式神中,无一例外,每个式神都带上了白色的面具。而这些女子纷纷形容姿态与常人无异,若非气息与人类不同,恐怕他也会在第一时候误解。

    “安倍家仆人最幸福的事情,大概就是不用接手各种各样的劳动,虽然到目前为止,留在土御门的女侍不过三四,还都是若菜夫人与露树夫人从家中带来的陪嫁。”牧野琼小小地开了一个玩笑,但这也是事实。比起人类,大多数阴阳师更为信任式神。

    式神的能力强过普通人,做事心细不容易出错,而且名字始终被束缚在阴阳师本人的手中,不担心背叛一类事情的存在。但这也必须是高等式神才能做到的事情,灵力浅薄的阴阳师创造出来的式神,机械,呆板,也就比纸人好上一点。

    “下面该走这里。”

    牧野琼及时地止住了夏目贵志的步伐。为了防止有盗贼的出没,安倍晴明在家中设置了一个大型幻阵。熟悉的人自然能够通过,防的就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以及图谋不测的妖鬼。

    阵法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大约还是晴明初露锋芒的时候。威名不盛,官衔又高,总有那么一些浑水摸鱼的小人想要来探探底。到了现在,晴明的名字已经传遍了全国,在妖鬼中也是有着赫赫威名。一般宵小已经没有了上门的勇气。

    除此之外,幻阵还有一个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晴明为了捉弄博雅而设。在博雅进来之前小小地做几个变动来吓吓博雅,看看博雅吃瘪受惊吓的模样,也是晴明为数不多的乐趣所在。

    身旁不时地有着穿着白色狩衣的式神走过,然而就像镜花水月一般,猫咪老师尝试着去触摸,却只是扑了个空,像是触摸水中的幻影。

    “没用的,本就被分隔在两个空间,只不过是投影罢了。”

    但偏偏就是这投影,能够吓退很多人。

    “别着急,马上就到了。”

    牧野琼轻声说着,在转过了三个弯之后终于来到了后/庭。庭院里种着一棵巨大的樱花树,四月间繁盛的樱花如云如霞,绚烂夺目。

    “你来了,琼,还有……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尽管年老,安倍晴明的双目并不浑浊,相反,依旧精明。虽然脸上已经有了褶皱,但是从气度上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风华。

    “您就是晴明公?”

    夏目贵志摩挲着手,呆站在原地。本就是历史传说中才会出现的人竟然站在了眼前,任谁都会觉得难以置信吧。

    “我这次想给你找点事情做做,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多个徒弟?”

    牧野琼折了一枝樱花,轻嗅后放入袖中。

    衣袖盈香。

    “灵力算是难得,比昌浩现在强了不少。”

    安倍晴明摸着长长的白胡,倒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夏目贵志:“心底纯善,倒是难得的好苗子。”

    “等到封印解除了,昌浩自然就比现在强多了。毕竟是你的孙子,虽然这话他估计不爱听就是了。”

    想起了安倍昌浩的性子,安倍晴明笑了笑,并没有开口。

    论实力,安倍昌浩现在远不及夏目贵志,然而论潜力,安倍昌浩却是更胜一筹。封印在渐渐地瓦解,作为晴明继承天狐血脉最多的后辈,有着晴明的悉心教导,红莲的守护,安倍昌浩的潜力无可限量,即使达不到晴明的高度,至少也是远超当世人的水平。

    “只可惜跟我没有缘分,各种理由你应该清楚的,琼。”

    话锋一转,夏目贵志一下子变得沮丧,忧悒爬上了眉梢。

    “几个月的时间,足够了,他需要保护自己的力量,只是有斑,还不够。”

    “我已经老了,很多事情我也有心无力,只是理论的知识的话阴阳寮里面都有,不过……”安倍晴明笑眯了眼睛,“我想泰明的时间应该比较充足,而且最近事情也比较多,可以让这个小少年出去见识一下。”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尽管夏目贵志没有意识到安倍晴明的用意,牧野琼心念一转已经明白。

    安倍泰明,的确是比安倍晴明本人更为适合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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