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琼和酒吞童子赶到现场的时候,就看见“神明”的荷花花冠的羊角面具被拿了下来,茶色头发的少年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后还趴着一只肥肥的“招财猫”,不远处则是已经完全丧失了攻击力的狼妖,整只妖还保持着昏迷的状态,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听到动静,“招财猫”警惕地转过头,茶色头发的少年也快速转过头来,只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狩衣的高挑个子的人,以及赤色长发,背着酒葫芦的大妖。
在斑的印象中,赤发背着葫芦而且妖气强大足以让他感到威胁的妖怪,只有在妖怪之间流传的传说里所记载的——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
“夏目?”
两句话同时响起,前一句开口的是斑,后一句则是来自认出夏目贵志身份的牧野琼。
“没想到你这小妖怪还认识本大爷呀。”
酒吞童子挑了挑眉,被封印在容器中的妖怪,无论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都不是值得他一战的对象。平安时代的妖鬼借助人心对于妖鬼的畏惧,能够轻易显现于人前,不借助于任何外物,所以酒吞童子并不理解斑这样,明明可以自由自在,却偏偏要用容器来束缚自己的行为。
“猫咪老师。”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夏目贵志抱起了地上的猫咪老师,一双清澈的眼睛有些警惕地看着来人,尤其是一语道出了自己身份的牧野琼。
牧野琼纱帽遮面,所以夏目贵志在第一时间并没有认出牧野琼的身份,只是觉得面前之人很是眼熟,而且,能够一语道出自己的身份,至少是自己曾经接触过的……但这个穿着白色狩衣的人并没有杀意。
“是我,夏目。”牧野琼微笑着摘下了纱帽,露出了光洁的脸庞,“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好久不见。”
夏目贵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果然跟我猜测的一样啊,牧野。”斑从夏目的怀中跳出,眯着眼睛,舒服地坐在地上,“你跟夏目那家伙明明‘昨天’刚刚见过,‘现在的你’,应该是‘过去的你’吧。”
“你说刚刚见过?”牧野琼心底有了一个猜想,“你们那里还是夏季吗?”
“恰恰相反,冬天都快结束了。”
斑闻着一旁酒葫芦里溢出来的酒香,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遇到了熟人,危机解除,他自然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牧野琼来这里的时候东京正处于盛夏时期,而龙神的神子据说比她自己要早几天来到这里,她所处的时候应该是初春,夏目贵志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冬,而且跟“未来的自己”还见过面,三个陌生时空的交汇,汇集到平安京,就变成了繁樱盛放的四月。
夏目贵志见过“未来的自己”,就说明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自己已然回到了现代,但出于时空的限制,无法对夏目贵志说出什么,甚至未来的自己与夏目贵志的相会,也可能是在窥探了星象,知道夏目贵志何时会来到平安京后的刻意拜访。
夏目贵志从未来而来,把消息告诉了自己,这是因;自己在知道了消息,回到现代后再次去拜访夏目贵志,则是果。“果”促使了“因”的发生,有“因”才有“果”,因果循环,本就是一个圆,也就没有何时开始之说……
困扰多天的疑问骤然间有了解决,牧野琼的心一下子变得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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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
春寒料峭,细雨蒙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气,片片落红在地上铺成了粉色的毯子,其间夹杂着绿色的叶片。
和室内,桌子上泡好的浓茶热气氤氲,芳香扑鼻。热茶驱赶走周边的凉意,安倍晴明穿着厚厚的外衣,眯着眼睛,小饮一口,格外惬意。
“果然是老了呀,晴明,连这点寒气都受不了了。”
酒吞童子是日常跟安倍晴明斗嘴,逮着个机会就说上几句来显摆自己的厉害。作为妖鬼中的强者,酒吞童子仍然被全盛时期的安倍晴明压了一头,经常在琼姬面前丢脸。好不容易等到这个狡猾的狐狸年老体弱了,怎么也得报复回来……看在琼姬的面子上,还是小小的报复一下就行了。
“老了老了,自然不能跟年轻的时候比。”
安倍晴明倒是看得开。在某种程度上,人类的确无法跟妖怪相比。人类是被神明厚爱的种族,其中很容易出现灵力强大,超越妖怪的人类,然而相应的,人类的寿命相比妖怪则极其短暂,纵长不过百年,须臾即过。而妖怪则是很难产生灵智,但是妖怪的寿命极其漫长,开启了灵智,妖力则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逐渐增强,直到寿终之时,都会保持着妖力最强大的状态。
“生还是死,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关系吧,晴明。”
超越了生死的阴阳师,在某种意义上,死后的灵力更胜于生时。脱离了躯体的束缚,踏入了神明的层次。
安倍晴明摇了摇扇子,笑而不语。
“对了,琼,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打算,是打算留在这里,还是回去?”
当然是……
牧野琼在一瞬间犹疑了。她当然是想要回去的,然而这里又有太多她割舍不了的东西。
安倍晴明算一个,老宅算一个,那些曾经结识的妖怪朋友们也算,还有……坐在自己身边的,总是缠着自己却不会让自己感到不舒服的酒吞童子,大概也算吧。
“你还要回去!”
牧野琼犹疑的一瞬间酒吞童子就猛地站了起来,他拉住了牧野琼的手,原本平和的双目中竟然露出了几分挣扎与疯狂:“既然回来了,还想到哪里去?”失去一次就已经够了,酒吞童子不想失去第二次。
“自然是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酒吞童子,你不要忘记了,琼她并不属于这里。”
安倍晴明镇定地看向酒吞童子,目光中饱含深意:“我想你应该明白孰轻孰重。”
“至少……这件事情还得由琼姬自己选择,我还有机会。”
酒吞童子突兀地松了口,并没有执意地争下去,原本变得赤红的双目也变成了原先的幽紫色。
“琼,这一切,得由你自己的选择,你知道的吧,回去的机会只有一次。”
她当然知道。牧野琼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已经知道了回去的契机。
由神子集齐八叶,召唤龙神,借助龙神的力量回到现代。
粗略算起来,不过数月的时间。
这或许是她留在这里最后的日子的,时空隧道的开启,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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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时空什么的,果然很惊世骇俗。”
虽然没有说出口,不过从夏目贵志那呆愣愣的神情中,明显可以看出他的内心所想。
“妖怪这种非自然的生物都存在了,穿越时空应该也可以接受吧。再说,不是谁都有机会能够到平安京来看一看的,夏目,你想不想见识一下安倍晴明?”
牧野琼的安慰果然奏效。因为自幼能够看到那些非人类的生物,夏目贵志对于这一切的接受力非常强,再加上对于晴明经过千百年的歌颂与撰写,直接转移了夏目贵志的注意力。
现代的日本人对于安倍晴明都有一种盲目的崇拜,夏目贵志也不例外。只是比起一般人的憧憬与崇拜,他的心里则多了一层复杂的感受。夏目贵志不善言谈,只是那微红的脸颊显现出了他此时内心的激动。
“最这个时代,拥有‘见鬼’能力的人虽然不算多,但是远超过现代。在这里,你可不是最特别的一个。到了土御门,你这身衣裳也得换了,你是没有看见啊,夏目,刚刚那一群贵族女性可是都把你当做是神明崇拜了!”
牧野琼笑着打趣夏目贵志,借此来缓解他初入异世的紧张。茶色头发的少年羞红了脸颊,不自然地别过头去。
“你体内的灵力虽然强大,但是还不会自如地运用,碰到那些小妖怪或是稍微强大的大妖还好,若是那些真正强大的,就不是一个拳头能够解决的事情了。即使‘招财猫’在你身边,也保护不了你。”
“谁是招财猫了,牧野,我可是高贵而强大的大妖怪!”
猫咪老师努力地挺了挺身子,然而配上那肥胖的身躯却显得十分好笑。
“就你?”酒吞童子递过来一个不屑的目光,整个人懒散地靠在了树上,“我看是白猪还差不多!”
“你这样子可没有说服力呀,猫咪。”
“要不是妖力耗尽我也不会保持着这个样子了!”
斑炸毛,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果然,被困在猫咪的容器里连性格也受到猫的影响了吗?
“说真的,夏目,你想不想跟大名鼎鼎的安倍晴明学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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