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故地重游

    清晨,和风拂面,然而在被子并不厚实的战国,那就是凉风阵阵了。牧野琼一向起得很早,戈薇还在酣睡中时她已经先行起来,而枫婆婆早在厨房中准备早上喝的粥。

    屋子的一角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火红色的身影,正毫无形象地趴在桌旁呼呼大睡。犬夜叉继偷偷跟在后面之后又潜入了枫婆婆的家中,或许是在枫婆婆的默许之下吧,在确认了犬夜叉当前的无害状态后。

    昨天的和服因为衣服上沾染了妖怪的血迹而被换下,枫婆婆这里有着备用的尚未穿过的巫女服,倒是极为合身。白红相间的巫女服,千百年流传下来不曾改变。

    用清澈的河水洗面,倒映在河水中的影子隐隐绰绰,依稀还是旧时的模样。轮回一世,这相貌似乎未曾改变。

    和风在耳边絮语,送来远方的消息。远方的大名又征服了多少领土,京都歌舞伎内贵族公子得艺妓掷花一笑;原先不知名的滑头鬼成为魑魅魍魉之主,银发大妖救下人类的女孩,允许其伴在身。远方的神明,惠比寿再度身陨,新一代的惠比寿就此诞生,女武神毘沙门天救下了妖化的人类灵魂。麻仓叶贤成功杀死了五百年前大阴阳师麻仓叶王的转世……

    叶王……死了?死于麻仓家的后人之手……

    牧野琼心中不只是悲戚还是庆幸。见惯了生离死别,尽管得知麻仓叶王死讯后难抑悲情,然而更多的却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叶王携带记忆成功转世意味着泰山府君祭的成功,500年一次的转世,他们还有在现代再次见面的希望。

    牧野琼此前从未想过能够来到五百年前的战国,但在这里能够得知友人的消息,何尝不是神明的眷顾?

    “你说……你跟戈薇来自五百年后?”苍老的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牧野琼知道穿越时空一事对于五百年前的战国人来说太过惊世骇俗,但她真诚的目光让枫婆婆确信,她所交代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相信你说的话。”枫婆婆徐徐开口,“你身上不同寻常的包裹,还有戈薇的衣服,其实都是我们这边没有的东西,那片森林的尽头其实是一个悬崖,唯一连结的就是我们这儿的村子。能够突然出现在这篇森林里,而且恰恰是封印犬夜叉的地方,除了妖怪,我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了。而且……戈薇是桔梗姐姐的转世。”而她,最信任的就是她的桔梗姐姐。

    “桔梗,是什么样的人呢?”牧野琼对于这个此前能够净化四魂之玉的巫女十分好奇,红颜薄命更是为其添上一份神秘的色彩。

    “桔梗姐姐是我们村里面守护四魂之玉的巫女,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她对待弱者则十分温和,救助了许多人,很受村民的尊敬,在其他村子里也是远近闻名。她灵力十分强大,往往一箭就能解决那些妖怪,保护着村子的平安……”年老的人总是容易陷入回忆中,枫婆婆的话中满是对桔梗的赞美以及怀念。

    这样圣洁完美近乎神明的巫女,竟然过早地去世。不想触动老人家心中那伤感的回忆,牧野琼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我和戈薇是通过那口井来到这里的。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回去……”尽管本意是为了避免老人家伤心,关于如何回家的焦虑却盈满内心。在结交的新朋友面前突然消失,如今到已经过去了一夜,也不知家里人会怎样担心……

    “总会找到办法的……”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中却有种令人信服的感觉。牧野琼也不再纠结。与其纠缠于如何回家,一直忧愁不堪,倒不如当做是一次特别的历练,趁机游走在这战国的大地上。不是谁都有机会来到五百年前的战国的。

    就是不知道京都有没有能够解决时空穿梭问题的能人,亦或是求助于高天原上居住的神明……

    “你们都起来得这么早啊!”戈薇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屋外,身后跟着的是因为言灵被迫坐下而身上沾满灰尘的犬夜叉。

    “早上好,戈薇。”牧野琼笑了笑,随后简洁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想不想去战国各地玩玩?就当成是一次旅行?”

    “诶!”戈薇有些惊讶,随后就看见牧野琼随手召唤出了一个式神。粉色衣裙,褐色长发,自带体香的小姑娘,盈盈一笑,仿佛背后有着繁花盛开。

    “桃花妖能够将人带到任何种植着桃树的地方。”京都想必种着不少桃树吧……

    “我还是算了吧。”尽管有着对战国时代人文风景的憧憬,对于回家的渴望仍然使戈薇无心出游。

    牧野琼并没有强求,反正这次出游,游览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找到回家的办法。纵使时代变迁,京都的贵船神社想必还在原地。不知高龙神是否有着解决之法……旧时的家中也种着许多桃树与樱树,每至花树盛开的时节,庭院里总是花香四溢,更是是桃花妖樱花妖时常爱游玩的地方。两个精灵般的女孩,笑声洒满了整个庭院……

    不知故地重游,能否见旧时光景。

    “樱她已经沉睡了几百年了,她一直找不到那个男人的转世……”桃花妖的声音中带上几分悲切,“我不忍心见她如此伤心,就没有选择沉睡,我想帮她找到那个男人,然后唤醒她,给她一个惊喜。你说我能找到那个人吗,琼姬……”

    “会的,会的。”尽管安慰着桃花妖,牧野琼却知道自己的安慰是多么苍白无力。

    轮回转世之说太过虚无缥缈,即使是牧野琼也是机缘巧合才能唤醒前世的记忆。记忆的丧失本就是轮回给予万物生灵的一种保护措施,若是一个人背负着每一世的记忆落入轮回之中,那就太过苦楚。要于茫茫人海中找到同一个灵魂,即使是神明也做不到。

    琼姬曾经在京都有一座单独的宅院,与安倍晴明比邻而居,是她在恳求了那位不能明说的父亲后,赐给她的宅子。琼姬的父亲,是当时的天皇,上山祭祀神明的天皇遇到了神圣的巫女,一见钟情,于是一次意乱情迷中,琼姬诞生了。

    彼时天皇已经有了众多女御、更衣,皇后中宫已定,星之一族的巫女虽说可以婚配,但琼姬的母亲却是一个好强的,尽管天皇许以弘徽殿女御之位,她却不愿意成为众多妃子中的一个。神圣的巫女不接受天皇的爱意,决定终生侍奉神明,天皇只能将爱意深埋心底。但琼姬却成为了一个不尴不尬的角色。

    有内亲王之实,却无内亲王之名,琼姬的身份在皇室贵族中是众人皆知的秘密,尽管名义上她是属于星之一族。但恰恰是那一份来自天皇的歉意,使她比起诸多内亲王更多了几分自由。

    流传着来自天照大神和星之一族的血脉使她格外得天照大神眷顾,于阴阳术法一道更是天赋卓越。然而就像那樱花绽放到了极致便意味着凋亡,当灵力提高到了极致,过于强大的灵力超过了人类能够承受的极限后就意味着过早地离世——尽管琼姬是死于凶兽的进攻,但其中灵力溢满后的难以控制却也是一个因素,否则不会连结界也无法张开。

    遗传自神明的血脉尚且如此,这一世牧野琼拥有的只是常人的身躯。这就是为何牧野琼始终抑制着自己正在不断增长的来自灵魂的灵力。

    既然史书上未曾记载京都遭逢大难,想必一定有龙神的神子拯救了京都,在星之一族后人的领导下。琼姬的母亲在此后或许还孕有其他子嗣,所以星之一族的传承并不会因为琼姬的死亡而断绝。否则若是无人引导龙神的神子,琼姬便难辞其咎。

    “到了,琼姬。”桃花妖振袖之下便来到了从前的庭院,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我知道琼姬一定想回到这里。”

    “谢谢你啊,小桃。”身穿红白巫女服的牧野琼望着熟悉的景象,泪水盈满了眼眶。

    “自五百年前琼姬你走□□院就一直封着,天皇大人下了令,不允许任何人在这里居住。起初是晴明大人和博雅大人照顾着院子里的一切,然后博雅大人去世了,再过了几十年晴明大人也去世了,没人照顾,这庭院都荒了。凤凰火还回了凤凰林,姑姑在大地上游荡,灯姐姐也离开了……他们陆续都走了,就剩了我和樱留在这里。”

    桃花妖声音中带上几分悲切与感慨:“也就酒吞大人……”

    牧野琼此时已经无心去听桃花妖话中的内容了,她的双眼已经死死地锁住了不远处樱花树下的那座墓碑。墓前摆着几坛已经喝光的酒,还有几率散落在地的赤色长发。

    她慢慢地走近,一步,又一步,直到能够看到那墓碑上的字。

    ——爱妻琼姬之墓。

    琼姬是灵力溃散而死,死前仅有的亲人经年不曾联系,平生知己二三,挚友甚少,不曾婚配,何来爱妻之说?死后尸体消散,没有骨灰。那么下葬的人,又会是谁……不知为何,牧野琼此时泪水止不住地流。

    “小桃,这里,这之前是谁来过!”牧野琼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尖利,她的脑海中仿佛掀起了一场记忆风暴,无数曾经遗忘的记忆在脑海中盘旋,冲击,原本温和安稳的灵力竟然一瞬间变得狂乱起来,在身体内迅速地游走,仿佛要穿体而出。鲜红的彼岸花盛开在她的脸颊,艳丽近乎妖邪。

    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在唇齿间流连。

    桃花妖此时已经有些惊慌地说不出话来,她看着那仿佛遥远的过去重新上演的一幕,却是手足无措,她痛恨自己低微的治愈之力无法帮助曾经的友人解决危机。桃花妖曾经目睹的几次灵力暴动都在安倍晴明的协助下被镇压,然而这一次……

    她难道要再一次体会到失去的感觉?桃花妖悲从中生,人类的寿命,真的是……太过短暂啊!

    顷刻之间,桃花妖眼前闪现出了一个赤色身影。他温柔地将牧野琼揽入怀中,强大的妖力震慑得桃花妖连连后退。酒吞童子的眼中不复前几次桃花妖所见的酒醉后的狂乱,此刻一片清明。他那重复着无数次后熟练的动作,很快安抚了牧野琼暴动的灵力。

    “酒……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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