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医生5
严真最后还是下了那个叫“纪念谷”的，听起来名字古怪的游戏。
只是手机询问“是否同意安装”的时候，他犹豫了两秒，因为此前几乎从未玩过游戏。
虽然不太玩游戏，但严真对于绘画还有一些欣赏细胞，所以游戏一打开，就感受到了它的画面有些过分好看，虽然颜色绮丽，但境界可见得很高，超逸非常。
游戏一开始的选项，是选择起始角色的花鸟虫鱼。严真选择了成为一朵月季花。
然后界面就呈现了一朵花的视角。视线较近处是低矮一些的草，甚至可以看得见上面清晰的浅色纹路。
《纪念谷》作为游戏的特别之处大概在于，它离开了一般以人为中心的视角和狭隘。而是以一种平视甚至仰视世界的胸襟和包容在看待世间万物，接着发现别人平日忽视的美丽。
而最大的谜题——纪念谷，则是一个白云飘渺的群山中的一个神秘的幽谷。就像是勇士拯救公主时，自己也不知道的龙的所在地。“纪念谷”究竟在哪里，只能等到游戏的终局揭晓。
严真玩了一会儿，就退出了游戏。没有探寻纪念谷究竟在哪里的想法。
他也不觉得，自己仅通过一个游戏就可以了解了它的设计者。虽然这个游戏，让他对于它的设计者又有了新的认识。
但仲良姜看起来好像有很多面目，所以又发现一个，并不会产生更多的成就感。就像玩升级游戏时候的成绩差别，只是专注的时间长短而已。
但了解一个人的面目，本来就和花在对方身上的时间没有关系，只有对方愿不愿意让你了解这个关系。
手术那天，严真穿上了绿色的手术服，全身包裹住，只露出一双内双的眼睛。他站到了白色的手术台旁边，上方是开启的无影灯。
而良姜则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环视了一眼周围，看到了只有他一个是躺下，其余人都环立在他身边的景象。
这一眼，严真又察觉到了他那种几次三番出现的事不关己。
抱着不知名的情绪，严真问他：“紧张吗？”
良姜没有回答。
而严真猜测，也许他在被推进来的那一刻，就做好了今天就算在这里停止呼吸，也没有关系的准备。
严真微笑地说：“你还会睁开眼睛的。”平静的语气后，是只有与他对立的良姜才会洞察的一点对立。
良姜了然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嘴角渐渐扬起一个弧度，坦然地闭上了眼。
小松温顺地站在严真旁边，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一个半小时的手术，麻醉，开颅，在肿瘤细胞上切片，取出，缝合。对于严真来说，过程没有任何风险。
在放着交响乐的手术室内，严真甚至在良姜的大脑被打开以后，对着里面端详了比以前更久的时间，看着盘根错节的肿瘤。
“仲先生，好像是同-性-恋。”
严真拿针缝合的时候，护士小松轻声地在手术室里说。这种事情，对一向一视同仁看待别人的医护工作者来说，不算什么事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小松才会说出来。
“嗯？”严真视线没有转移，心里却有些难以察觉的波纹。
“有人之前看到有个年轻男人半夜的时候，才从仲先生的病房里出来。如果只是普通的朋友的话，没有道理这么晚才过来看他，而且半夜就走。”
“仲先生好像没有像是女朋友的年轻女性看过他。”其他护士接口。
“之前的应该都是秘书。”
“不过晚上才来，又早早地离开，不会是在病房里做了那种事吧？”有人突然猜测。
很快就到了稍有些情-色的环节。
“不会吧！”虽然是这样说的，但大家心里却好像认定了事实也许就是这样。
严真的思路被牵引着，想到他之前的确没有告知过仲良姜，手术前要禁-欲的事情。
不过禁欲虽然不是必要的，但一般癌症病人在临近的手术前，都不会有心思做那种事情。
“医院里，晚上八点以后也可以允许有人进来吗？”严真在这里工作了这么几年，并不能算孤陋寡闻。
“普通病房那里是不可以，但是7楼以上就是VIP区了。如果真的有事要进来，楼下也会通融。”
“毕竟是私立医院，客人的意愿放在了第一位。”
严真低头看着缝到一半的开口，突然就没有了刚才问小松要缝合针时，那种对仲良姜的大脑想要完全掌控的情绪。
他转头，对身边的小乔说：“接下去你来！”
小乔医生沉默地点头，默契地接过他已经做到一半的缝合工作，和身体退后的严真交换了位置。
之所以没有惊讶，是因为之前这种术后缝合的事情，也都是交由小乔来做的。所以今天一开始他还惊讶，为什么严医生会选择自己缝合开口。
对于年纪只比严真小几岁，做大型手术还缺乏经验的小乔来说，在严真做手术的时候，可以旁观或是做他助手，无一例外都是非常好的机会。
因为不管是在外形和技术上说，严真都是X医数一数二的医生。
他有着冷静的大脑和细腻的双手。在胶质瘤的方向下，已经有了多篇SCI的论文，数目不少的课题、奖项，以及对于病人来说，术后更长的生存期。
严真的目光看着良姜已经闭上快一个半小时的眼睛，他的呼吸绵长。
严真的记性从来都很好，也因为小松的话，他想起了那一天，也就是他下载仲良姜说的游戏的前面一天。仲良姜的床头，放了一束蓝色的玫瑰，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严真之前从未在他身上闻到过的男性香水味。
而之后，严真给他做检查时，一直都没有再闻到过。
这气味究竟是谁的，之前又是怎样和仲良姜建立联系的，现在已经一目了然。
严真离开手术室的时候，良姜的父母和助理将他围住。
严真和他们点点头，因为之前就解释过，这次的手术只是作为活检的一部分，所以很快不受阻拦地离开了。
在休息室换衣服的时候，小乔说：“听说病人要卖掉自己游戏公司的股份，他那家是有名的游戏公司，作为大股东卖掉的股份，应该会有不少钱吧！”
“你也玩过他们的游戏？”严真问。
“啊？”突然被严真提问，小乔有些开心，说：“我的室友玩过，叫做纪念谷吧！界面非常好看，听说病人就是游戏之前的美术设计……”
严真今天又得知了仲良姜的新的事情。
他冷淡地应道，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小乔医生便以为严医生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也没有再说起。
严真是那种可以轻松地说出某张交响乐CD发售时间的人，那么对于游戏的话题，小乔以为，也理所应当不会涉及。
因为就算一个人的记忆力再好，也只会对自己喜欢的事情关注而已。
麻醉师的时间控制得很好，手术后不到半小时，良姜就醒了过来。
那时头上已经没有了头发。仲母给他拿了镜子，让他看一看自己的样子。
良姜瞟了一眼，觉得还可以，不算丑。
“你的脑袋长得圆，所以不丑。”仲母安慰他，跟着摸了摸。
他伸手，有些新奇的也跟着摸了摸自己没有头发的头顶，评价道：“有点奇怪。”眼睛里露出那种看见新事物才会有的光。
严真从病房外走进来的是皇后，刚好看到仲良姜在摸自己的脑袋，笑了一下。
仲母听到是他的声音，转头问：“严医生，我儿子是不是最英俊的光头？”
良姜听了，也抬头看他，好像也在等待他的回答。
严真想：不管他对死亡怎么懈怠，对自己的外貌看起来还是在意的嘛！
“差不多。”他回答得故作勉强。
于是仲母也有些不自信了，又继续盯着良姜的脑袋看了一下，仿佛在确认自己没有加入情感滤镜。
良姜也突然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严真问他。
良姜笑，“我以为你会夸我。”
严真的心好像有点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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