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医生4
仲母提起了女朋友的话题，良姜听着母亲的话，侧脸贴在枕头上。三十三岁的男人，头脚疲软，瘫-下身体的样子，看着有些像孩子，所以最后也像孩童一样回答了：“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人喜欢你？”疑问的语气显示了母亲的怀疑。
无论怎么想都没道理，毕竟其他人又不是瞎子。
良姜却没有理会母亲，他看着像又开始走神了。
后来仲母便打电话去问林杨。
良姜而立之年已过却还没有女友，林杨的确是知道详情的。
因为他曾经看到仲总在廊下和一个男人调-笑，姿态从容放-诞。和他在公司里危言危行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林杨当时惊讶地瞟过一眼，下一秒便胆战心惊地躲避了。
后来虽然知道了老总小众的性-向，在公司见到他的行事，也没有觉得他曾露出端倪过。性向这种事，在良姜身上，的确有些像“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一般，除非刻意广而告之，不然职场里谁又会知道呢？
仲母说着话的时候，良姜已经因为费劲忍过痛，所以睡了过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幸好上午他就趁着精力足的时候把一天的事情处理了大概，所以此刻病房里也没有什么文件要他处理。
稍晚的时候，仲父眉头紧皱地从病房外走进来，感觉里面里安静了很多。仲母察觉动静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两个人默契地一同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而病房门关上以后，原本应该睡着的良姜，却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林杨在公司工作的时候，接到了上司的电话。
“仲总？”
“小林，待会儿如果我妈问你，我现在的交友情况……”小林认真在听着。
“你可以直接跟他们说，我喜欢男人，目前也没有稳定的关系。”
电话那头，林杨消化了一阵良姜给出的讯息，呆愣在那里。
良姜给他了时间缓过来，说：“这件事就麻烦你帮我解决了！”
“好的。”林杨答。
“转让股份的事情，准备地怎么样了？”良姜接着问起正事。
林杨向他汇报了目前为止有意向认购的公司。
良姜了解了情况，挂掉了电话，接着把手机随意地往枕头旁一扔，将头覆在柔软的枕头上。重新闭上了眼睛。
也许是因为人生病了，所以会缺少一些耐心和精力。
也因为知道自己生病之后，再做很多事情都会被理所当然包容。所以生病的人连开口编一个出柜的心路历程的心思都不想花。有的时候，他也会只盯着自己的痛苦，然后表现出任性的态度。
和原本关系就不太亲近的父母说自己喜欢的是男人，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大概是一件很劳累心神的事情。
晚饭的时候，病房里的气氛是另一个样子。虽然良姜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多少话和表情地吃着饭，但是仲父沉着脸，仲母皱着眉。
这样就看出了，良姜的耐心很好，很能绷得住脸，在明知缘由的情况下，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在那里用饭。
饭后，仲父仲母中想留下一个人晚上给良姜陪床。
良姜说有护工，让他们都回去。“爸爸妈妈昨天没有休息好，今天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看我就可以。”
说着体贴地说：“其实你们可以在B市好好走走看看，医院里有医生和护工，林杨和秘书也偶尔会过来，我总有人照看。你们很少来B市，这段日子可以慢慢熟悉这里。”
最后两位老人回去了。
再晚一些，良姜接到了另一个年轻男人的电话。
第二天一早严真遵照习惯，来病房里看良姜的时候，这里的陈设和前一天相比又有了变化。床头柜上放着一束蓝色的玫瑰花，房间还弥漫着一种浅淡的香味。
“再观察两天，周四安排手术。”严真站在良姜的床前，高大的样子像一株水边轻轻摇摆的芦苇。可以想象到水边的风景和空气里的风声。
“十四个月其实是保守估计，我治疗的病人里，活得最长的是八年。”这个清晨，气氛很安静，晨光很像水，严真和良姜说着话。
良姜听了却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只是笑了一下表示回应。
严真微皱起眉头，合理地问出心里的疑惑：“你的公司快倒闭了吗？”
良姜挑眉，回答他：“再好没有。”
“感情失败了吗？”
“上一段好聚好散。”和宋学章，那个男人……
“你认为自己需要心理医生吗？”严真的第三个问题。
“我想不需要。”
“那么你怎么看起来像在勉为其难活下去？”由于经常治疗癌症病人，严真对于处理病人看待死亡的心理问题卓有经验。
他见过因为身体上的反应厌-世的；也见过因为治疗费痛苦放弃治疗的。
见过温暖的人变得敏感凶狠，暴躁的人露出奄奄一息，但他还没有见过这样年纪轻轻，从前人生顺风顺水却对治疗一点也不抱希望的。好像他是个江湖游医，所以才一点也不被期待最后的治疗结果。
“我让医生觉得，治疗我没有成就感了吗？”
“我救治病人不是为了成就感。”
而是因为尊重生命。
虽然下刀成功时的确有成就感。
“那么我是个不听话的病人吗？”
“我看到了你的服药记录。”上面记录着，病人没有错过一餐药。
“所以我只是……”良姜拙舌地想不到应该如何解释，最后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我曾经设计过一款游戏，它叫纪念谷。”
他的人看起来和他的游戏名听起来一样古怪，严真想。
离开之前，严真问：“今天还有我的午饭吗？”并没有假装出客气。
良姜像是毫无惊讶，含笑回道：“严医生期待，就会有。”
严真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带着些不满和困惑地问：“为什么我找不到做饭好吃的保姆？”
良姜回答：“因为她们没有遇上我。”说这话的良姜，终于有点大厨的架势。
“因为没有人□□，所以不知道如何和食物谈恋爱。”
“听起来你倒像很会做饭。”
良姜自如地笑着看他。
这个男人露出的每个笑，都会让人以为含有很多意思，开心的时候有忧郁，玩味时又有体贴，现在他看着严真，好像是在说：“我的确会做啊！”
但他更擅长的其实是俘-获-人-心，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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