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佣人给良姜洗了手,用布擦干。之后就跟在他身后,良姜自然而然抬脚走出了洗手间,向餐厅走去。
庾良姜的这些仿若智力正常的行为都是他姐姐当初一点点培养的。这其中包含着长姐多少的关怀和爱护自不必再提。
厨房旁边只有两个人吃饭的餐桌上,摆放着四五个样式的小菜,荤素搭配,还有一个鸡肉做主料的汤。许长治看到良姜走过来,对着他招了招手。
面积甚大的房子里到处都是许长治装的摄像头,数目多得吓人,已经几乎没有死角。良姜白天,借着原身发脾气的理由,在偌大的房子里到处走动。明面上是在释放着自己不高兴的情绪,实际上却是在勘察原身之前忽略的东西。
佣人们也都知道这些摄像头的位置,因此表现得习以为常。大部分摄像头是庾雅姜装着为了查看弟弟的生活状况,后来又增加了一部分就是许长治下的命令。他的解释是为了防止佣人对待良姜有所疏漏,摄像头多,照顾的人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良姜在这具身体里醒过来的时候,正时值夜半,因为白天在游泳池里玩久,迟迟不愿意出来,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就出现了干性溺水的症状。
只是这件事的发生几率太低,而且去游泳池也是庾良姜自己做的决定,所以良姜猜测原身死亡应该不是人为造成的事故。
内里是否是傻子,很容易在走神思考问题的时候表现出来。对于亲近的人来说,一个人的情绪变化都是明晰可感的。因此,良姜一直保持着高度的集中注意力。
晚餐开始之后许长治先给良姜剥了虾,虾肉完整的放在良姜的碗里,随后才擦手吃自己碗里的饭,除此之外,夹给良姜的其他肉很少,多是一些蔬菜。
眼看着良姜望向牛肉的视线的频繁,即使明知他听不懂,许长治还是给他解释道:“良姜,最近你有点胖,所以在饮食上要多注意,不然胖了以后对身体不好。”许长治是因为认为监督良姜做运动更加困难,所以以选择了控制摄入的食物的数量和种类。
庾良姜的体重的确不轻,他二十三岁之前都是体重标准的高个子,后来心宽体胖没有烦恼,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身上的肉自然而然便长了起来。及到良姜借用这个身体,庾良姜的体重已经升至160斤的样子。
不过好在原身皮肤不错,所以形容胖子的形容词大概还能用上一句白白胖胖,又加上眼神清澈,大抵也能说上一句憨态可掬。
良姜听着他的话,自顾自的说了一句:“虾虾,吃吃。”说着,挥了挥筷子,眼见着就要向还没剥好壳的白灼虾夹去。许长治动作迅速的用筷子阻挡了良姜伸出的动作,没有让他这个贪婪的胖傻子得逞。
“良姜,已经剥好皮的虾你还没吃,所以不要浪费。”明知良姜听不懂,许长治却一直都很有耐心的如同教育小孩子一样,给良姜讲道理。
然而良姜还是有点固执的喊着“虾虾,吃吃。”他这么凄凄厉厉,尖着嗓子喊着,平心而论有些烦人,然后许长治脸上的表情依然可称得上温和,他态度平静的仿佛带着无限耐心,好像怎样都不会被良姜激怒的安抚道:“良姜,达不到目的也不可以大喊大叫,嗓子会痛的。”
智商退化的庾良姜并没有暴力倾向,相反在一定程度上还称得上乖巧,不过有些时候还是不喜欢被人管束,因此这种程度上的吵闹,许长治处理得也游刃有余。
良姜控制着自己没有做得太过火,在差不多的时候表现出被说服或者注意力被转移的样子,拿起调羹再一次安静的吃起了饭。
许长治说了一句:“乖。”两个人气氛还算温馨的用完了饭。
晚上洗澡自然也是佣人服侍,成为庾良姜之后的每时每刻,周围出了入睡一刻都没有缺少过人,一举一动都被关注、被代劳的感觉,让良姜很想将他恢复正常的时间提前。
但想也知道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草率就下决定,现在情况还不明朗,以至于他连许长治是否真心接纳这件事情都难以确认,又何言其他?尤其他现在一切的行为不是被摄像头记录,就是被照顾的妇人目睹。
成为了一个时刻被关注的傻子,确然给良姜的身心都以极大的考验,所幸上个世界他也曾经有过一段十几个小时被摄像机捕捉动作、表情的时光。两者相差虽然大,但总有相似之处。
许长治在良姜上床准备睡觉之前,来到良姜的房间,跟他说晚安。
夜晚房间的灯关上了,漆黑的夜里,良姜还睁着眼睛。他的视线没有目的的落在某一处,虽然闭上眼睛和睁开都只能看到黑暗,但睁着眼睛好至少可以确保可以思考。良姜一贯清醒的大脑从未投降,勇敢坚韧的心性也在为他欢欣鼓舞。毫无疑问,任何的困难都不能将他打倒。
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良姜从床上趴了过来。醒过来的他在被佣人帮助着梳洗过后和许长治一起吃了早饭。
“我要出去。”良姜把握着时间开口说了自己的要求。
许长治解决完早饭,看着良姜面前的粥碗也空了,认真的夸奖了他的能干。随后就听到了良姜说这句话。
只是听到也没有惊讶,因为这句话几乎是良姜的口头禅。
“你不可以出去,你忘了你前天出去的时候,在游泳池里待了很久,哥哥让你回房间,你都不愿意。”
“我要出去。”说话的人的语气稍微有了一些变化。
“良姜在长治哥哥这里已经没有信用了,而且长治哥哥之前有很认真的跟你拉钩钩,结果你还是没有遵守诺言,所以长治哥哥现在一点都不相信你了。”
被拒绝的人似乎也感受到许长治打定主意不会让他如愿的事实,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再说话带上了鼻音:“我要出去。”
因为智商退化,连带着解决问题都是一根筋,说话做事有一种小孩子的胡讲蛮缠和一丝天真的邪恶。
不容易妥协,也会试图用粗陋的眼泪和尖叫来达到目的。然而即使眼泪是出于真实的急迫和伤感,成年人还是可以轻易的从中看到极强的目的性和水分很大的难过。
良姜相信许长治是明白的,但谁说傻子就不会胡搅蛮缠?低劣的手段有的时候只要对上了合适的人,就会很管用。
一个人真的对人好,和假的对人好,在行为上很难区分出来。毕竟连真理都需要用实践去检验,更不用提为人好的这个行为。
因此更多时候需要通过第六感和对神态,语气的关注的来查看。
听到良姜带上了鼻音,又要落眼泪的模样,许长治嘴角绽开了好气又好笑的笑容,他笑着捏了捏良姜的一侧肩膀,说道:“好啦,长治哥哥知道你在家里待得闷,但是你前天已经出去过了,你不能每天都出去对不对?也要待在家里休息一下,养好身体……”
许长治有时候话多得就像他是一个说话没有人听的人,不然怎么会对一个明知道听不懂的人有这么大的说话欲望?
良姜外露的愤怒还挂在脸上,许长治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唠叨。
良姜就没有继续说,而是怀着匹夫之勇转身离开,向着玄关走去。傻子总是特别有勇气,不知者无畏安在此时的良姜身上再适合不过了。
“把门给我关上,把少爷拦下来。”许长治的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在身后响起,镇定自若的样子配合着智商上的优越性。
良姜的腰和肩在仅仅在走了几步路之后,就被人揽住。前面的门已经锁上,不用多说,这是对一个智商退化的人明晃晃的“鄙视”。佣人们只是关上了门,而没有多做任何事情。然而仅仅是关上门,就足以将良姜困在屋里。
良姜没有再喊叫,而是咕哝着试图挣脱用巧劲困住他的男佣人。因为几乎是每天都要上演的全武行,家里的众人都不觉得惊吓,时至今日,阻拦的动作都娴熟得可怕。
只不过今天终归是有些不同的,可能是因为良姜咕哝的声音太可怜,亦或者是他看着人的神情太让人心碎,佣人望了一会儿都转过了眼,同走过来的许长治眼神交流着,主动开口说道:“许先生,看着少爷伤心得我都有点难过,要不今天还是让他出去一次吧!”佣人的话很掌握分寸,他曾经照顾过健康的庾良姜,自然也是见证了一个智力正常,模样端正,未来无限光明的人如何突然之间变成了眼前这幅全然没有心事,甚至连自己姐姐逝世,都没有觉得伤心只是因为生活有了一点变化觉得不适而已。
许长治望着被人困住手脚的良姜,摸了摸他的头,改变决定说道:“这样吧,现在白昼长,我下班之后带良姜在小区里散一会儿步,回来之后再开饭。”
这已经是许长治给的最大妥协了,良姜戏做全套,仍然在挣扎,佣人高兴的给他解释,小心哄着他告诉他可以出去的消息。
许长治看着良姜逐渐安静,神情依旧是懵懵懂懂的样子,但是看起来天真又不设防的作态也很可爱,笑了笑,牵着他的手,向餐桌走去。
总是想出去玩的良姜,手掌软软的,肉也不算少,许长治纤细修长的指节同良姜粗粗的肉手指轻轻的贴在一起,对比鲜明。
就算忙碌的心力憔悴的工作之余,要妥善的照顾一个智商退化的成年人是一件并不轻松的事情,许长治也一直做得很好,从来没有缺少过耐心。早在雅姜将她弟弟托付给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要一辈子照顾好这个,他视为自己责任的男人。
一辈子有多长?少一年,一个月,一天,一小时,都不叫一辈子,许长治相信自己守得住的。如果守不住,他也不是许长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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