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神奈川县横滨市。
作为世界上少有的黑道合法的国家之一,日本有相当一部分地区被划成了黑手党势力范围。就连警察也不敢贸然进入他们的管辖区,遑论手无寸铁的平民。在神奈川县横滨市横行的众多黑社会里,则以港口黑手党最为有名,是以港口及其附近地区为主要活动范围的危险犯罪组织。从港湾到达他们控制下的码头,只需要步行十分钟的路程。他们完美地入侵了这座城市的政治经济文化各个方面,掌握了这座城市的生活命脉。
这一天,所属黑手党名下的捕鱼船,从海里打捞出一具女尸。
说是女尸,其实也并不是事实。只是因为完全检查不到呼吸,脸色又苍白得像是死人,身上衣服血迹斑驳,像是从血海里浸染出来的纸人。船员误以为她已经死了,正打算向上面请示怎么解决。
“我怎么感觉,她好像还有心跳?”正在负责人举起对讲机的时候,一个船员在一旁小声嘀咕。
负责人“咦”了一声,弯下腰扒开女孩毛衣的高领,确实看到脖子下青色的血管还有轻微的起伏,显然还有血液还在里面流动。
“现在要怎么办?”属下问,“就算是现在还没死,伤成这样怕也是很难救得回来吧。”
“先送到医院去,”说话明显更有分量的人吩咐道,“救不回来再送到太平间走流程也是一样。先不要让公安知道。”
虽然警方确实也对港口黑手党颇为忌惮,但也不代表黑手党就能完全一手遮天肆意妄为。特别是在最近海上有检查出原因不明的异能值异常之后,海上自卫队的巡逻都严格了不少,给他们的活动带来了相当大的限制。
而眼前的女孩全身上下没有半点物品能说明她的身份,除了手里紧紧攥着的毛绒兔子,似乎是想要向众人昭示着这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事实上还有一颗七八岁的童心。
“真是麻烦啊。”负责人挠了挠眉毛。
于是在医院做入院检查时,这个富有童心的女孩成功地炸掉了四个血压计,也正印证了负责人所说的“麻烦”。
“什么情况?”主治医师皱起了眉。
“心跳一分钟四十次,检测不到呼吸存在,血压高到超过血压计最大计量值。”实习医生擦了把汗,显然是没什么经验,“肩部和腹部检查到有贯穿伤存在,但已经开始自行愈合。”
“而且愈合的速度很快。”护士长说。她拎起旁边帮助患者换下的衣服,本来是需要对患者进行急救的,结果帮忙换了病号服之后才发现没有这个必要。被捅个对穿的衣服下,女孩躯体上的伤口已经开始合拢,只留下前后一致狰狞的疤痕,暗示这个女孩经历的凶险。
“有可能是异能者吗?”主治医师陷入了沉吟。
“很有可能。”护士长回答,“至少现在监测到的生命体征,患者不像是正常人类。”
“果然还是要往上再打报告。”医生叹了口气,“我最烦写报告了。”
“凡事要往好处想,没准这孩子能成为组织里的新成员呢。”护士长安慰他,“如果是治疗方面的异能,就能来医院帮忙了。我们也能轻松点。”
“我可看不出来她是什么治疗方面的异能。怪胎有一个也就够了。”医生咕哝了一句。但他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选择去办公室拿起电话向上级请示。
于是在同一天下午,医院突然迎接了一位穿着和服的女士。
女子身姿秀丽,目光婉然,梳着高高的发髻,眼波流转中不怒自威。涂了口脂的嘴角微微抿起,隐约带着些笑意。她所过之处,医院的工作人员都纷纷将手放在胸前恭敬行礼。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之一,有“大姐大”之称的尾崎红叶。此时她拎着她那把纸伞出现在医院里,居然没有人觉得有半点违和感。或者说她本身一套传统服饰陡然在这间医院存在就已经很违和了,不差这一把红纸伞。
“怎么劳动您亲自过来了?”院长低下头问。
“今天下午没有任务,就顺便走一趟了。”尾崎红叶侧过脸,“毕竟听首领说是女孩子。”
因为是女孩子所以不放心给不靠谱的家伙折腾么?院长自动把话在心里补完,不过他当然还没愚蠢到把这话直接说出口。
“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尾崎红叶敲了敲纸伞的柄。
“在走廊尽头倒数第二个病房,需要我带您过去吗?”院长毕恭毕敬地说。
“不用了,我自己走去就行。”
等院长抬起头,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阵极为清淡的香味,像是清酒。
尾崎红叶推开病房的门,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女孩。
单人病房的窗口朝西,此时正是日暮时分,暮色四合,夕阳的余晖温柔地将整间屋子都笼罩在内,照得病人脸色非常地温柔,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她在身后掩上了门,走到床边低头打量这个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的孩子。
女孩皮肤白皙,发色却偏红,更加衬得脸色苍白若纸。五官还算是清秀,眉毛却偏粗一些,带着些轻微的戾气,是典型的中国人长相,和传统的日本女性气质有着一定区别。柔软而略卷曲的额发附在额头上,和她那因过度失血导致的憔悴气色对比,又使她看起来有些柔弱。因为检查不出呼吸,医院并没有上呼吸器,不然警报会一直响个没完。尾崎红叶瞥了一眼旁边的监护仪,心跳还在一分钟五十次左右徘徊。
不像是正常人吗?
因为手下养了个人形荒霸吐,红叶大姐自觉对这方面还算比较了解。但就算是中原中也,至少在不动用异能的时候,看起来还算是个正常人类,就是矮了点。她回想起之前医师对患者状况的形容,不由得有些叹息。
如果异能就是自动愈合的话,按照这个愈合速度应该也算不得什么。医生说了不算是致命伤,创伤表面面积也并不大。尾崎红叶想到这里,目光落在女孩的腹部。报告上有强调病人腹部二次重创的严重性,如果亲眼看到,大概就能对这孩子自我愈合的能力有直观的感受。
黑手党的人向来是想到哪里做到哪里,与其说是肆无忌惮不如说是旁若无人。刚想到这里,尾崎红叶已经伸手去揭开盖在女孩身上的被子,想看看她的伤口恢复情况。
“……不好意思。”
刚摸到女孩衣服的下襟准备撩起来,尾崎红叶就听到一个有气无力的女声,试图掀别人衣服的手不由得停顿了一下。她的目光上移,正好对上女孩栗色的瞳仁。此时女孩明显神智尚未完全清醒,瞳孔还显得有些涣散,但还是努力很有教养地露出困惑的神情。
“您这是想,对我干什么?”尾崎红叶看着女孩一张一合的嘴,读出了她想说的话。
苏理其实很早之前就清醒了过来,如果产生灵视也能算是做梦的话,只不过睁不开眼睛。眼皮沉重得像是帘幕,将外界的信息全部隔绝在外。在久违了的灵视中,苏理仍然站在那片永恒不变的水面之上。只不过她所熟悉的一切都沉入了水中,而不是陪在她身边。她低头看着自己深爱的世界与自己被一层水面轻而易举地隔开,死去的苏茜倒立在水面之下,微笑着对苏理这边招了招手。
“姐?”
然后是很多记忆从水下流过:有苏理的父母把尚是婴儿的苏理抱在怀里,爱若珍宝地轻声哄着年幼的她入睡的场景;一晃又是她刚进入幼儿园,在大家都在哇哇大哭的时候茫然四顾,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在哭泣,犹豫了一会儿也跟着小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继续东张西望的场景;一眨眼又是国中毕业那一年,父母相继撒手而去,她一个人守在灵堂,却一滴泪水都流不出来的回忆;再一晃她因为言灵爆发,暴走的风元素将一幢旧校舍夷平成废墟,因而不得不提前进了卡塞尔学院被副校长的戒律强行镇压的往事;再往后是被身边同学都是比她年长的神经病这个事实困扰,转身看见苏茜笑吟吟地站在宿舍门口,问“需要我帮忙吗”的那一刻……
苏理并不是什么感情充沛的人,也不喜欢无故地回忆往事徒增悲伤。只是这次突如其来的灵视带着她强行将她过去的十七年回顾了个遍,到后来回忆的场景明显变得模糊起来,甚至出现了重影。
难道不是越靠近现在的回忆越清晰吗?苏理有些困惑地蹲下了身,试图看清那幻境里的人影。水面不知怎地荡起了一层层涟漪,将原本已经开始分离的人影重新模糊了开去。苏理莫名焦急了起来,直接把脸贴在水面上,试图窥探幻境最原本的真实。
此时记忆里站在苏茜面前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别人的注视,猛地抬起了头看了过来。那一双燃烧的黄金瞳自具威严,能直接震慑人的精神。
那一瞬,苏理心跳都漏了一拍。
“……会长?”她喃喃地念道。
在她说出这个名字之后,整个空间都开始动摇起来。苏理慌忙站起身来,抬头看过去,发现可视范围内的空间被急剧压缩,有什么帘幕一样的东西落了下来,覆盖在苏理身上,将她强行从水面上裹走。她眼睁睁看着她生活了十七年的世界从水面下沉了下去,离自己越来越远。像是一场梦境沉在水底,远到遥不可及。
那一瞬她突然明白了,在水里的并不是她的记忆,而是她自己。
而她正在越沉越深。
然后梦醒。
她费力地睁开眼,眼睛慢慢聚焦,逐渐能看清天花板。这时候陡然身上一轻,苏理惊愕地看过去,发现有个穿着一身浓丽和服的陌生女人,正弯下身试图脱她的衣服。
苏理沉默了一会儿,混乱的脑子一时无法判断是不是自己眼花。但显然事情发展不能按照她想象中进行,她已经清楚地感知到对方手指覆上自己腹部的冰凉,最终不得不出声阻止:“不好意思。”
“能问一下,阁下想对我做什么吗?”
在问出这一句的同时,苏理仿佛听到了书页被风吹过发出的“哗哗”声。有什么异数在将要出现之前就被扭曲的世界线抹除,有什么存在误入了原本按部就班的车轨,以致改变了车将要行驶的方向。
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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