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日便过去了。
“澈儿,今日精神可好?”扶苏进来时,身后还跟着澈的贴身侍从,手中捧着的是今日的汤药。
“如果王兄不是每日都准时来盯着我喝药就更好了。”也不知哪位太医开的药,简直苦出了新的高度,无论吃多少糖都去不了苦味。
“多大人了,赶紧喝吧!”扶苏将药碗直接塞到澈的手里,一点也不温柔的威胁道:“难不成澈儿还想要父王来喂你?”
澈撇撇嘴,闭上眼睛屏住呼吸,豪迈的一饮而尽,然后受不了的大喊:“赶紧给我水!”
扶苏亲手端了蜂蜜水喂他,“今日太医会来复诊,若你好转便不用喝这苦药汁了。”
澈喝了好几口蜂蜜水,脸上一副得救了的表情:“王兄,你这话还是跟父王说吧,我看他巴不得我多喝几天呢!”
“父王也是为你好。”扶苏摸摸他的头顶,“你从未病的这么严重过。父王很担心。”
“王兄呢?不担心吗?”
“不担心,王兄相信澈儿会没事的。”扶苏捏了捏澈的捣乱的手,“一会儿我还要去见先生,衣服乱了会很失礼。”
“王兄,我躺了好几天了,让我出去走走吧。”
不提澈想着法子让扶苏放他出去,玉阳宫中,丽姬与嬴政分坐而对,气氛尴尬。
“王上今日来,所为何?”丽姬素缟加身,双目充红,不知哭了多久。“寡人未死,美人为何人服丧?”嬴政死死盯着这个在宫中明目张胆祭拜的女人,“想必,美人已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当初是如何来得秦宫。”
“妾,一日不敢忘。”不敢忘家中高堂,血染的红衣,不敢忘那人毫无犹豫离开的身影,不能忘十月怀胎艰难生下的孩子。可是,她更忘不了那日嬴政看着她的目光,也忘不了他看向澈儿的目光。
她活不了了。
“王上说过的话,妾怎敢忘却。”丽姬低首,只漏一节玉颈,端起桌上的玉盏,仰首饮尽才痴痴笑道:“只是,有许多事情,是不由人的。”
嬴政冷冷的盯着面前的美人渐渐冷却,终开了口:“葬了吧!”
嬴政到时,扶苏已经离开。澈孤零零一人,裹着厚厚的皮裘坐在廊下看去岁种下的槐树。
嬴政制止了内侍的唱名,悄声走到他身边。还未出声就被澈拉住了袍角。“父王。”
“怎么就你一人?”弯腰将人整团抱起,“外间风凉,不可久坐。”
“可我才坐一会儿。”澈有些不满,真的才坐了一刻钟,还想放风。
“澈儿,父王被吓坏了。”太医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他心里也自责的很。虽说那日的事情是他有意,但没想过澈儿只是一个未曾见血的孩子,又自小长在王庭,乍然见那场面,岂能不被吓到。
“是澈儿不好,胆子太小了。只是那燕国实在是言而无信,竟使出这等卑鄙手段。”
嬴政看着澈儿气愤的表情,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我儿当如何?”
“儿听王兄所言,燕有举国为臣之举,又使使臣献督亢地图和樊於期首级。”澈向嬴政求证是否属实。
“不错。”颔首,将人放在榻上。
“他们既不是真心臣服,那我们便打到他们服。”
嬴政点头,本来燕国说愿为臣他挺高兴的,虽说国中军士以功进阶,可是打仗要吃饭,要装备。即使征战他国有些补充,但国中财政还是有些吃紧的。
“燕国不足为患,只不过需要调整一下计划罢了。”嬴政说的很是平淡,含笑的眼一直看着澈。“我儿虽小,终究是有些见地了。”
“自小跟着父王,若这点都无法判断,那岂不是说儿子太过无能。”
“那澈儿说说若我们灭了他们之后,当如何处置王室?”这个问题,他曾问过扶苏,可惜对于他的回答不是特别满意。
澈低头思索,然后说:“父王,以儿拙见,当是斩草除根为上。可人言可畏,那些曾经为我们所败的土地,日后将为我们所治。读书多的人,总有些认死理。所以为了我们自己的名声也好,好治理也好,我们需要扶持傀儡,押到咸阳来荣养。不过是十来年,两代人,他们就会慢慢忘记他们曾经的故国,天下人只会知道他们是大秦的人而非什么赵人,韩人,魏人了。”
嬴政用一种很新奇的眼神看着他,好似从未认识过他一般,然后喜意再也抑制不住。俯身抱住他。“澈儿,吾心甚喜。”
虽说这手段过于温和,可是确实是打开了一条新的思路。时间,他所需要仅仅是时间。治理天下,需要人才,秦国也是因为人才而兴盛。如若只是善待几个傀儡就能为大秦吸引人才,何乐不为。
“父王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澈握住他的手,握不住,太大了,还很粗糙。
“你母亲,去了。”嬴政捂住了澈的眼睛,“澈儿,你是我一个人的了。”一个人的,珍宝。
曾经只是想着,这个小孩子还挺好看的,养在身边逗趣应该不错。看着他慢慢长大,确实带来不少乐趣。可今日方才发现,自己以为不过是逗趣的小玩意儿,竟能给自己如此惊喜。虽说稚嫩,但也有可行之处。百姓可不管王是谁,只要传出一个善待王室的名声,那大秦的名声也能洗白不少。
至于曾经的怀疑,那不重要。自己不是一直都被怀疑不是先王血脉吗?
母丧,子三年。澈还未大好,便开始为母亲守灵。更深夜寒,一夜后就又病倒了。
等丽姬下葬,澈又瘦了。尖了下巴,浅了唇色,身形单薄。一日,嬴政命人请他前去高阳殿。
澈到时,就看到嬴政对门正坐,身前是一张棋桌,上面该是摆着一盘棋。赵高躬身侍奉在侧,走兽炉泛起袅袅轻烟。澈不知为何感到一点心慌,也许是因为母亲的死讯,亦或许是对嬴政此刻的陌生。
“父王。”躬身行礼。
“澈儿来了,坐!”嬴政只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
“是。”室内只有两个座位,一个父王已经坐了,他只能坐到对面。
“啪!”嬴政在棋盘之上落下一子,“赵高,你领着宫人出去,没有寡人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进。”
“诺!”
大殿的门就缓缓关闭,连阳光也被关在的室外,黑暗中,扶澈绷紧的神经有微微的放松。
“澈儿,来看看这盘棋。”嬴政抬手点着了灯,微微光亮自此而出。澈微微探身,究竟怎样一盘棋,让他如此入神。看向棋盘,才发现整个棋盘也仅有黑子而已,一条由黑子摆出的长龙,几乎横惯了整个棋盘,“父王,这是?”澈有些不解,原本以为是在打谱,没想到是在玩吗?没想到父王也有如此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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