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小说:秦时明月之帝皇 作者:卓肆少
    那黑色棋子罗列其中,仿若一条大龙般。“父王这是要做何?”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只是这气氛着实叫他不安。

    “澈儿,可还记得我为扶苏上的那一课。”嬴政抬头看着他,昏暗中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只能看一个大致的模糊的身影。澈愣了下,应道:“记得。”

    那是他还小,刚启蒙罢了,每隔上三两日,父王就会带着王兄单独上课,他好奇极了,那日下午撒娇卖痴,死缠烂打非要跟着不可。还是王兄看不过去,才将他抱进去的。

    “那时我就在想,小孩子果然都很缠人。”说完,停了一停说:“我未想到那时你那样小,到现在竟然还记得。扶苏都有些忘了。”

    这话,就不大好接了。澈沉默。

    “若这黑龙便是大秦。”嬴政的语气中没有什么情绪,指了指棋盘道:“澈儿,拿起手边白子攻上一攻。”

    犹豫半晌,还是拿起几粒向着大龙的心腹摆上。

    “澈儿可否告知父王,为何将子摆在心腹?”

    “龙头直面,危机太大。龙尾灵活,总是难缠,龙的心腹,虽然有爪相护,但终究是单薄。而且,空隙太大了。”待澈说完,嬴政改了了几子,将白子一下困死,白白增长了黑龙。

    “如此这般,不也是白白牺牲?”没有明言责备,但也够澈羞愤的了。他觉得自己过于莽撞了,瞻前不顾后。

    看出了孩子的羞恼,嬴政隔着棋盘凑近摸摸他的头:“没关系,澈儿还小。父王会教你。”

    “嗯,澈儿会好好学的。”

    “你是得好好学,棋艺实在差劲得很。”嬴政一想到扶苏曾经和他说,胡亥和澈儿下棋都被气哭的事情就有些好笑。宫中的人都要知道二公子是臭棋篓子了。

    “你三弟都要比你强了。”默默补刀。

    “黑白棋子有什么好玩的?”澈并不喜欢下棋,“说什么观棋如人,儿子可不认同。”

    “我本想着你既然好武,日后去军中也使得。只是观你棋风总是横冲直撞,不顾前后。实在是该磨磨性子。”

    “好,父王说什么都好,反正我只要听您的就是了。”澈有些按耐不住,七八岁本就不是什么坐得住的年纪,自小又没有因为他的天赋好好打磨他,反而各种宠溺。如今怎么坐得住。

    嬴政也不管他坐不坐得住,只是慢悠悠的拾起棋子。然后慢悠悠的为他讲棋。其中掺杂着自己的为君之道这些话,便不一一赘述了。

    如此教导下便翻了年。

    秦王政二十一年,三月

    上巳节刚过,宫中主子们还有些懒散。

    今日又是例行的教导,只是今日的方式不一样。

    嬴政:“教导你也有几月,今日我们父子来一局。”

    澈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刚过完节就要考试,什么仇?什么怨?“是。”

    嬴政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边在心中暗叹还是个孩子,边在脸上摆出正色道:“今日你我之局,以天地为棋盘,众生为子,所做决策,莫不是流血千里,就是流芳百世。澈儿,你可要想好了再落子。”

    澈愕然,手中把玩的棋子就这样掉在桌上,发出几许轻响。

    天下苍生为棋局,父王这是怎么了?有点不大对,感觉很中二的说法啊。中二是什么?怎么近来总是想到各种奇怪的形容词。

    澈抿紧了唇,垂目。“这局不该儿子来。”

    “是我选择了你,与他人无关。”之前他从未想过考虑扶苏以外的人,只是这几月教导发现,这孩子更适合传承他的基业。

    “父王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想法,今日怎么?”两父子之间说话不必太过繁琐。

    嬴政未答,只一句。“开局了。”

    秦宫的宫室总是带着几分阴郁,哪怕艳阳高照。

    自那日起,澈再也未曾单独见过嬴政,倒是扶苏曾来过两次。言谈间的一如既往的亲近,倒是让他眷恋。

    这段时日,夜夜惊醒,他渐渐的想起了自己的前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模样。对于这懵懂的八年他是羞愧的,可是同样也很羡慕。

    “殿下,起风了。”身边的侍女穿着一身浅色宫衣,神情恭敬。亭亭而立,风骤来,宽大的裙摆就那样猛烈地绽了开来。澈看着她绽开的裙摆,只是略微停顿就转身回屋。

    心里有点不祥的预感。那日父王说开局之后,他们也不曾单独相处过,只是前几日曾听闻有捷报到,不知是否有所干系。

    等侍女点上安神作用的合香,便挥手令其退下。独自一人端坐在窗前。手摸了摸矮桌上的书简,有些迟疑。最近的自己不大对劲,情绪低落,又有些暴躁易怒。说不清楚是因为记忆恢复的原因,还是因为魂魄太强肉身太弱导致魂魄不稳造成的负面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的记忆经常不留神就会冒出来。

    ‘欧阳瑾,跟你说过过多少次,这个手印做起来要连贯,不然就没用处了。’

    ‘欧阳瑾,如果过你还学不会怎么净化,那么你这辈子都没办法再踏入这个家了。’

    ‘欧阳瑾,你这个白眼狼。’

    ‘欧阳瑾,你这个叛徒。’

    ‘欧阳瑾,即使你得到力量,得到欧阳家又怎么样,还不是众叛亲离。’

    ‘孽障,孽障······’

    哈哈哈,所有人都在怨我,都在恨我。可是,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来怨恨我。我是族长,我以家族安危为重,难道错了吗?那场浩劫,本身就是那些人自作自受累及亲族,自己舍弃他们有什么错?

    我的一切,都是一点点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的,有什么错。众叛亲离,这个词,对于操劳了一生,将所有都贡献给这个家族的他来说,真是莫大的讽刺。

    祖宅似乎也是这个模样,总是那么安静,那么安宁。自小跟在祖父身边,未懂事就开始被灌输那些阴阳咒法。就那样长大,其他的孩子玩玩具,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或简单或复杂手印,枯燥至极。记得,自己有一次不耐烦,荒废了一天的功课。祖父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看了他半晌,然后将他关到了小黑屋,任凭他如何敲打呼唤都不曾开门。

    小黑屋,很黑。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他自己,只有自己。恐惧,寂静的恐惧。让他几欲发狂。想尖叫,想逃离,他确实那么做了,最后除了一身伤,什么都没有做到,又痛又饿,又累。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觉得很久了,很久了。

    不过才4岁罢了,在那样的地方,就那样长大了。哭泣着长大了。

    祖父开门后只是很平静的看着狼狈的他,冷漠的问了一句“知错了吗?”“知错了。”同样的冷漠,只是却夹杂了一丝颤抖。

    也是从那时起近乎病态的想要抓住所有,即使那些他从来都不在乎。

    二十五岁那年,他从祖父手中接过欧阳家的传承印信。三十而立之年,便死在那些亲人的围攻之下。

    澈叹了口气,好似很累的样子,毫无形象的躺倒在地面上,身上的白衣铺了一地。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也被扯开。

    闭着眼睛,就那样静静的躺着,仿佛已经睡着了似得。

    那时的阴阳咒术已经没落,自己的家族想要发展,想要传承,就只能选择一条路,与国家合作。通过国家,想办法传承下去。虽说血脉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可是只要有天赋,一样可以修行。

    费尽手段,得到的,不过是族人的无法谅解。

    小小的身子,动了一下,偏头看向门的方向,背光而立的人,高大挺拔。熟悉的味道被风送到了鼻端,熟悉的,清冷的味道。两个人不曾言语,沉默着。

    澈闪了闪眼神,不再看他,将视线移到了屋顶,随后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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